第06章 猥琐老头

　　龙飞上前几步，脸上的肌肉略微有点儿不听话，勉强显露了个笑脸：

　　“这位小哥，不要和这位老人置气了，他吃了多少，我来付钱就好。”

　　这话倒不是客气，龙飞可是知道，梁笑、夏晴儿这群夜刀门的弟子确实都不富裕，夏老爷子刚给的那二两银子恐怕就是身后这几位大部分人的全部财产了。

　　酒楼的伙计恶狠狠地盯了这个老头几眼：

　　“这位爷您确定么？这老头可是吃了不少呢。”

　　龙飞摆摆手：

　　“一点银子我还是能掏得出来的。”

　　领头的伙计一招手，后面跑过来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中年人：

　　“这位爷，您要结账？不多，总共是七两八钱的银子……”

　　“噗”，不等龙飞反应，梁笑先忍不住了：

　　“多少？！”

　　“七两八钱……”

　　“他吃了什么了就这么多钱？！”

　　的确是挺吓人的，一般来说，像献刀台镇这种级别的小镇，一桌够十二个人吃的上等酒席也不过六钱银子，考虑到现在人流量变大，价位上涨，一两银子也足够十几个人来两桌中等酒席了，这老头干巴瘦的身材别多七两八钱银子，二钱银子炒几个菜也能撑死他！

　　龙飞脸一沉：

　　“你们这么做可是有点过分了啊……”

　　账房先生双手递过来一张单子：

　　“这位爷您看……”

　　婉儿夏晴儿梁笑一起伸过头看，龙飞连汗都下来了。

　　鸭舌百珍烩、百斩鱼、玉兔盏、七香豆腐……密密麻麻一大张，至少二十个菜以上……

　　别的不提了，就说这个七香豆腐，一整块豆腐先用猪骨牛骨熬得浓汤里头用大火熬煮，入味儿以后用低温油油炸，表面炸出薄薄一层的焦层，之后用香芹、蒜末、炒熟的芝麻混在一起和豆腐一起上屉蒸半个时辰，出锅后晾凉，切细条，入高温油速炸，出锅后用辣椒末、糖、胡椒粉、爆香的芝麻和花生碎、香醋、香油调汁儿，豆腐条摆盘后一撒，入口既有豆腐的清香，又有猪骨牛骨汤的浓郁，还有芹菜特有的甘甜和清冽，又有酸甜香辣润以及芝麻花生碎带来的偶尔的脆香，说着容易，做起来，有一个过程的火候不对，出来的豆腐就不是那个味儿。龙飞以前在镇北将军府吃过那么一回，席上镇北将军皇四奇曾经叫府上的大厨专门解说过，这菜也就是官府、皇宫里养的厨师偶尔显显手艺用，一般饭庄酒楼就不可能放到菜单之上，材料不稀奇，耗工太大，卖贵了没人要，卖便宜了都对不起这工时。

　　龙飞梁笑一个劲儿咧嘴……

　　龙飞一咬牙，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掂量了掂量，八两足足的，伸手递给领头的伙计：

　　“小哥也不必上火，这银子拿着，会了帐剩下的请哥们儿喝杯茶。”

　　多亏出道没多久就挑了鹰羽楼的暗桩，珠宝首饰现成的金银收获了大概三千两，自己当时的意思是都留给皇太工的同心会，结果皇太工好说歹说硬是又塞回给自己一包，从来也没仔细数过，平时也没怎么花到过钱，现在随口一说，这要是兜里没底子，这人可丢到老家去了。

　　酒楼的伙计千恩万谢，也不理这个老头了，整理了一下衣物，热情地招呼龙飞梁笑等人进门。

　　然后这老头转头四下看看，拍打拍打身上的泥水，没事人儿一样跟在龙飞等人身后继续往酒楼里面走……

　　“等等！”

　　守门的伙计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伸手把老头儿拦住：

　　“你要干嘛？”

　　老头儿脖子一挺：

　　“来这儿还能干嘛，我想买驴你得有啊？我吃饭！”

　　“你不是刚吃了么？”

　　老头儿斜眼看看伙计：

　　“我没吃饱，想再填吧点！”

　　“走，走，你走……”伙计伸手来推，老头儿梗着脖子就是不动。

　　龙飞都想乐，这老头儿明显数狗皮膏药的，粘上就不下来。

　　本来一群人因为明天的献刀祭一个个忐忑不安的，这老头儿这么一闹，别说，大家伙立刻就觉得这心里轻松不少，龙飞拍拍伙计的肩头：

　　“行了，伙计，他想进来就进来吧。老人家，来，和我们一桌怎么样？晚辈请客。”

　　伙计一皱眉，老头儿挺高兴，赶紧跑龙飞身边：

　　“你瞅瞅人家，这才是办大事儿的人！”

　　伙计也不理他，径直走到前面为龙飞等人带路。

　　二楼靠窗的位置，龙飞梁笑二人坐在最里面，背后就是窗户，现在天冷，窗户没开，屋里中心位置是个炭炉，蓝汪汪的火苗，屋里温暖如春。

　　老头也不客气，进门就赶紧找了个座位坐下了，拿双筷子在手里转着，一脸的急切。

　　梁笑越看他越觉得好玩，故意逗这个老头：

　　“老人家高寿啊？”

　　老头一撇嘴：

　　“哪里称得上高寿，不过五十有七而已。”

　　旁边的婉儿接口道：

　　“都五十七了还这么没正行呢？”

　　老头一吹胡子：

　　“这小姑娘，小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

　　一桌子人大笑，龙飞也笑笑，面向老头：

　　“老人家贵姓啊？”

　　老头一摆手：

　　“穷苦人家，哪里有什么正经名字，这么多年守着献刀台，老爹给起了个名字叫古大刀。”

　　和梁笑同来的一个师弟哈哈大笑：

　　“大刀？你的刀呢？”

　　老头哂哂道：

　　“还能在哪，当铺呗，早换酒喝了……”

　　一群人大笑，老头脸有点涨红：

　　“无刀胜有刀的境界你们不懂……”

　　几个伙计忙活着，端上来洁面的热毛巾，茶盏杯盘，领头的伙计在龙飞身边素手而立：

　　“各位爷准备要点儿什么？”

　　龙飞笑笑：

　　“也不点菜了，看着这人数，小哥帮我们掂对一桌，酒……酒不用多，来一坛酒就行，明天还有事儿，今儿就尝个新鲜就行，一定要好酒。多上菜，上好菜，瓷实点，明白了没？”

　　领头的伙计一声喏：

　　“交给小人，您瞧好吧！”

　　不一会儿，炖肘子、红烧肉、烤肋排、蒜蓉茄子、糖醋鱼、烧鸡烤鸭稀哩哗啦就端上来了，十几人坐一块依旧宽松的大桌子上摆的是密密麻麻。

　　龙飞招呼一声，都是年轻人，也没必要多客气，勺子筷子齐飞，瞬间就吃了个热火朝天。

　　古大刀真不是一般人，吃了顿霸王餐，挨了顿胖揍，现在鼻子脸上还青青紫紫的，但一点儿也没耽误了吃，一群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竟然没一个人吃得过他，身前一个盘子，右手一双筷子左手一把勺子，左右开工就招呼上了……

　　一群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梁笑看看古大刀，又看看龙飞，不禁笑道：

　　“老头儿你胃口不错啊？”

　　古大刀连头也没抬：

　　“你们小孩子哪懂，到我们这个岁数，吃一口少一口了，有机会就得掌控住……”

　　噗嗤一声，婉儿笑了出来：

　　“可是看前辈这身材，不像这么爱吃的人啊。”

　　老头儿抬头看了婉儿一眼，撇撇嘴，顺便把满嘴的鸡肉咽了下去：

　　“不知道内功练好了可以天然调节身体的活力么，稍微有点内力修为的，身材就不可能走样太多。”

　　梁笑大眼睛一瞪：

　　“这么说前辈还是个高手？”

　　老头一抹嘴，把手里的一根鸡骨头扔到桌上，一只油乎乎的手指了梁笑一下：

　　“刀宗宗主古烈知道不？”

　　一群人嗤之以鼻：

　　“开玩笑吧？我们这一群都是刀宗门下的弟子，哪里能不知道自己的宗主？”

　　老头一筷子抄走半个肘子，一边吃一边嘟囔道：

　　“他姓古，我也姓古，你们还没发现这里头的道道儿么？”

　　一群人惊叹：

　　“这么说前辈和古宗主还是亲戚？”

　　“那是！”老头嘴一撇：

　　“古宗主年轻那会是我亲爷爷的弟弟的邻居……”

　　“切！”一群人嗤之以鼻。

　　婉儿一直在看着这个老头，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然后又一脸的狐疑，梁笑等人没有注意，龙飞却看见了，不由地侧身来到婉儿耳边，轻声问道：

　　“怎么了？”

　　婉儿迟疑了一下：

　　“没事儿，这个老头儿……”

　　犹豫了一下，却没往下说，龙飞也没在意。

　　一群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一个半时辰，眼看时间不早，众人收拾了一下，结队准备回梁家老店。

　　结账时龙飞才知道古大刀那顿霸王餐吃得有多狠，十几个人一顿饭满打满算也不过吃了一两二钱的银子，老头一个人就干掉人家八两……

　　一群人出了酒楼，刚走了不过几十步，古大刀提着一身泥渍的长袍一路小跑跟了过来，胸前山羊胡还挂着几点吃饭时留下的油渍，跑起来弯腰缩肩脑袋瓜子往前探探着，加上那俩青肿的黑眼圈，不兜着点那猥琐劲儿都能流满地：

　　“欸，你们明天是不是也要去献刀台？”

　　梁笑和龙飞互相看了一眼，龙飞点头道：

　　“正是。”

　　古大刀抬起手背蹭了一下鼻子：

　　“带我一个呗，也让我老头子见见世面。”

　　龙飞皱了一下眉，看看梁笑。

　　梁笑犹豫了一下，点头：

　　“行，反正这次我们来的人少，老头儿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混在人群里头别让人注意就行了。”

　　古老头儿乐得鼻涕泡差点出来：

　　“好好，我就跟着各位大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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