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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心生畏惧


  虽然杨二嫂没吱声,但她与狄阿鸟两人自这第一天起已经对上眼了。

  杨二嫂摸不清底细,也应该是觉得没谁可以把猪打成个筋骨尽折,再加上畏生,放过狄阿鸟,等摸着狄阿鸟是发配来的熟悉人时,便绞尽脑汁琢磨,琢磨刚来的仨丁住哪儿。吕花生是役夫,进来算徒弟,自然能住家里,再怎么不济,也可以住后街的一排泥房里头,而两个流囚是奴隶,住家里不安全,住后头也不大合适。

  她在杨二回来招待狄阿鸟,蹲一块儿喝酒的功夫,发动了全家,让杨锦毛两口坐上头,让几个老家的徒弟和一家大大小小坐下头,讲了这档子事儿。

  一般来说,一些年青力壮的囚徒有凶性,得住到看管区,来往,上、下工,都要由身强力壮的披甲把头带着,甚至用绳或索拉着。

  大伙不好让有点瓜葛的狄阿鸟住去,但也都怕吃不住这俩人,有个啥不好,要出事儿。

  杨小玲听到他们说这说那,又气又臊,不声不响就往外走。她一走,杨二嫂更好说话,就扯猪身上了,把自己拿不准的事儿讲给大伙,最后给杨锦毛说:“要是咱家里招个瘟神,赖上起来,天天睡你闺女房里,啥也不干,跟咱家要好酒好肉,金银钱财,那可怎么好?!他上头有人,咱告他还不敢告,将来后悔都晚了。”

  这样的事儿还真有过,隔两道街就有一家。

  那家是打烧饼的,两口不知从哪来,在这儿落户,老是被人欺负,男人找个营里的良长认兄弟,招个靠山,没曾想那良长一来二去摸熟了门,睡着他家媳妇,拿着他家的钱,最后男的后悔,想去告,那良长干脆把男的弄死掉,直到现在,还是私下传的“无头案”。

  杨锦毛被说惊了。

  他知道女儿想跟人家好,一直装不知道,陡然醒悟到不是闹着玩的,不由意动,但想一想,自己从人情、道理上,都不好讲,假意责怪说:“你这是说什么话,说出去丢人不丢人?!要说你自己去说。”

  杨二嫂和他拌起嘴,拌得杨老汉觉得大伙定然知道自己没招,就勉为其难,嚷:“你别跟我说,要说去找小玲,让小玲自己说,她不想让住咱家。”

  杨二嫂也不是傻子,心里有本账,出来找杨小玲。

  天上下了小雪,那边屋子里,丈夫、郭川和周围的几个排场人一起喝酒,灯灼灼闪闪,这边儿,她就和杨小玲站着说话。

  杨小玲想想狄阿鸟的家世,想当年好生风光,爹亲娘爱,到现在发配几百里,想靠上自己家,嫂厌兄弟憎的,再看看孤儿阿狗,绕着玩跑,许小虎门口坐凳读书,心里一阵酸,望雪淌泪,掩面就走。

  杨二嫂不依,跟在后头嚷。

  杨小玲就说:“你让他住完冬,行是不行?!”

  杨二嫂怕人住热了,更不舍得走,跟上说:“要几十个工人都住咱家,咱家住得下?!嫂子也不难为你,要是你不说,我给他说。”

  阿狗从树下跑回来,双手捧着,笑着跑来,问:“婶儿,蛋蛋呢,我跟他玩。”

  杨二嫂顿时气不打一处,想不到他天天打杨蛋儿,还找杨蛋儿玩,就说:“这狗伢子,也让他领走。”

  阿狗并不知她说些什么,仰脸“嘿嘿”笑一阵儿,伸手一看,说:“咦,雪点点没了,我给杨蛋儿逮的。”

  杨小玲摸摸他的手,见有点凉,打发他回屋,心说:“孩子就是孩子,无论人家如何恶他,他也不会知道。”

  阿狗在地上乱捞,抓的有雪有泥,又去摸杨二嫂的裤子,杨小玲连忙给她擦,喊了许小虎一声,让他把阿狗逮走,起了身,见嫂子还站在那儿,没个走的意思,说:“阿鸟前时间寄来的钱,你收下没有?!你怎么让阿狗跟他住外面,他一个男人家,自己也还没有长大,白天要去上工,怎么顾得住孩子?!你让他住外面,我给他说。让孩子一起跟他住,那是要干啥?!”

  杨二嫂说:“我不管,你不说,我就找营里管事的把他拨走。”

  杨小玲想狄阿鸟的人来这儿那么多,不信人家听她一个女人的,终究赌了一口气,含着眼泪说:“我说就是,不指望你可怜人,想也有人家收留。”

  说完,把阿狗推给许小虎。

  杨二嫂无端端气不过,跟上责怪:“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被人休了回来,我家亏待过你吗?!不就让你做做饭,洗洗衣裳,把你养得水灵灵的,你看你的脸,你看看我的脸,让人家外边的人说。”

  两人正吵架,外头有动静。

  杨二嫂哼了一声,跑去开门,不曾想风雪夜里来了几个营里人,看样子都有一些地位,身上挂着披风,上面的雪堆着跟鸽子粪一样。

  杨二嫂终究是没有什么见识,再泼辣也吓一跳,回头往屋里跑,去喊男的来,想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杨小玲是在长月城里呆过的,就招呼:“几位军爷下这么大的雪,还来要兵器?!”

  不到跟前,发觉后头跟着的卒子提了个三层饭箱过来。

  她一想,觉得是来看狄阿鸟的,回头喊一声:“阿鸟。几位军老爷看你来了。”

  狄阿鸟拉门出来,站到院子里,见一个是陈绍武,其它的都不认得,愕然说:“你们都是来看我的?!”

  陈绍武侧身介绍为首的大汉,说:“这一位是王统领,听说主人落难,心里好生敬仰,想和主人认识、认识。”

  狄阿鸟投亮光看一看,来者身材高大,胡子毛喳喳的,已经挂了雪点儿,笑着说:“久仰。”

  他一连喝酒,酒气比较大,嗓门也就大,一个院子都能听到,杨二和郭川都出来了,站到草沿下往一行人看。

  王统领也一再抱拳,先跟狄阿鸟抱拳客气,接着给郭川他们抱拳说:“打搅了。”

  狄阿鸟挽他去屋里。

  杨小玲看了他们进屋,兀自高兴,想王将军都来看狄阿鸟了,二嫂未必敢再提往外搬的事儿,就是搬出去,到时也一定有人照料,高高兴兴去张罗,添些酒菜。她忙了一阵儿去送,发觉哥哥和郭川都出来了,愕然说:“你们怎么不到里头坐?!”

  郭川低声说:“他们是要议军机的,我们坐那儿,不是找抽?!”

  杨小玲端着荤菜进去,门口守着一个兵,到了里面也没见怎么样,人也是在喝酒,大鱼大肉已经摆上,估计雕阴城最好的厨子做的,灯底下熠熠有致,杨小玲跪下放好,谦身出来,退到门口,方注意到狄阿鸟在最上头上坐,王统领侍奉一边,有点儿毛,心说:“阿鸟怎么这么不识趣?!”

  狄阿鸟却在想另一码事,想着这么多好菜,让孩子们都来吃,自己家的,杨二家的。

  他自然知道王统领为什么来,想他们也是觉得防护力量薄弱,有心用自个儿防胡,也不谦虚,让王统领好好礼贤下士。

  他刚才已经听了正题,这就说:“王将军,我有心问你一句,你现在,手底下有多少人?!”

  王统领说:“不满小将军,加上杂七杂八的,一共才三千左右……”

  狄阿鸟笑道:“恐怕不止吧。”

  王统领叹气道:“要说不止,当然不该止这些,要说止,我的营兵,其实只有一千七百多人。马上又要下大雪了,鞑子要是冬天来扰,弟兄万万吃不住。这上次丢了楼关,长官落了难,兄弟才提了职,提了职,也担了事儿,不一定哪天,就丢了吃饭的家伙。小将军有什么教我,直言就是。”狄阿鸟说:“那是,雕阴乃要道,光是一千多人,吃三千人的饷,就够掉脑袋的,但话说回来,只要过了冬,将军就会升职,调往别处,此处自有人来接管。其实是没有什么担心的。”

  王统领说:“小将军有所不知,鞑子的兵,就陈在前头楼关不走,下了大雪,他们吃什么,定然要攻城掳掠,冰城再坚固,也挡不住饿了的人,咱们出兵,兵力不够,被动防守,随时就有危险。”

  狄阿鸟半路上就想过,哈哈大笑,说:“将军谨慎了,你送我一桌酒肉,我送你一个楼关和一个冬天的平安,如何?!”

  王统领连忙说:“别说一桌酒席,就是十桌、二十桌也无问题。”

  狄阿鸟说:“我先向你推荐一人,你若能用他,事情就成了一半儿。”

  陈绍武以为是自己,想自己初来乍到,万万不成,心提到坎儿眼上。

  狄阿鸟似乎知道他想些什么,看了看他,笑道:“这个人不是老陈,但要是得到重用,定是一员猛将。”

  王统领问:“能保雕阴无事,于国而言,亦是大功劳,何来用不用一说?!”

  狄阿鸟说:“流囚也肯?!”

  王统领以为说的就是他自己,笑道:“小将军若立此功勋,自然脱笼而去,高飞入云。”

  狄阿鸟说:“这个人,自然不是我,就是跟我一起来的那少年,陈绍武,你过去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陈绍武愣了一下,问:“他?!”

  狄阿鸟点了点头,见他起身,给王统领说:“人选挑了,写信到洛川雕阴衙门请示一下,你就等他伤好,写一封书信,让他带去见楼关胡虏,让胡虏归还楼关,先礼后兵,胡虏就会撤走,就是一个兵不血刃。如此以来,将军岂不是要早一步高升,冬天一过,就调任去别处了。”

  王统领觉得他有意糊弄,或者浪有虚名,苦笑说:“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狄阿鸟笑道:“就是这么便宜。胡虏据楼关,往高奴道路艰险,岂可久居,盘踞不走,那是觉得朝廷要打高奴。一旦先礼后兵,再打楼关,他们就已经知道,朝廷并无收复高奴的意思,只想夺回楼关,此时坚守无以养,不能久战,他们自然就会撤兵。”

  王统领寻思片刻,说:“可以一试,不成,也没有什么损失。”

  狄阿鸟点了点头,见陈绍武和郭川扶了那个鞑子少年进来,就给他说:“快快拜见王将军,而后随他去吧。”

  那少年就跪下了。

  王统领看了一看,说:“你叫什么?!”

  少年道:“我叫没藏黑虎。”

  王统领说:“好好养伤,狄小相公一力推荐你,你万不可让他失望,若为朝廷立了功勋,想我一个统领,能为你开罪,也可以保你军职。”

  少年朝狄阿鸟看一眼,泪光闪闪地说:“我记住了。”

  王统领让他们把少年扶走,极力劝勉,让狄阿鸟多喝,过了一会儿告辞,发觉杨家大小都偎到雪地里来送,大手一挥,高声说:“好好照顾狄小相公,他若受半分委屈,我拿你们是问。”说完,就带人走了。

  这边,人一个、一个捧着袖子,想刚刚还在议论的话题,木呆呆地站着。

  陈绍武走在最后,给他们说:“都进去吧。”

  他们这才发觉狄阿鸟连门都没出,定然依仗国丈爷才这么傲慢,同时品性也可略见一斑,都不知将来会怎么*大伙,心里暗暗担心。

  他们送走了几位军官,狄阿鸟这才露面,是喊孩子们的,大声喊:“小虎,阿狗。”阿狗正想睡觉,一睁眼,就跟着许小虎出来,狄阿鸟叫不来杨家小孩的名,就遥遥给许小虎说:“喊喊你舅家的巴娃,过来吃肉。“接着给郭川一个盘子,说:“把它送到跟我一块儿来的那两个兄弟那儿。”

  狄阿鸟是考虑到没藏身上有伤,才找个人去送。

  郭川只以为他把自己当下人看待,心里一百二十个不顺,却还是接了,走几步,一回头,就见他拉了这个,拉那个,让进去吃,人都退缩,这才满意地笑了一笑,拐个弯,一边捏着吃,一边回后街自己住的地方去。

  杨小三连忙跟上,手往他背上一搭,把他吓了一跳。杨小三也捏来吃,一边吃一边说:“日他娘。俺姐跟他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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