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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二节 真正骑兵


  他到了李多财那儿,也见到了路勃勃,吩咐完路勃勃,让他开了城门后先回山寨,按自己原先计划的与樊英花讲,说自己走不开,稍后想法儿回去,这又问李多财:“这事是不是田小小姐那儿在背后使钱?!”

  李多财说:“商会老李家暗中牵了头,而且事前也有人在暗中收买我们的人,想必确实是小姐使的手段。”

  他又说:“驿丞死了。昨晚我们的人也在里头掺合。”

  狄阿鸟不曾听樊英花提起,愕然道:“怎么可能?!”

  李多财说:“就在咱家出事的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姓邓的带着兵士在驿站出入,第二天驿丞就没有起床,被人在心窝子里捅一刀,趴在姘头身上,姘头也死了,也是一刀毙命,喉咙给割了道口。我这边几个认识的人聚了头,说这姓邓的太不把我们十三衙门放在眼里,怎么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们都这么说,我也跟着骂,分手之后,一个有点交情的拉我喝茶,给我引见了个人,那人给我一百两银子,让我们四处煽风,我下来一摸底儿,那个人是老李家派到外头的伙计,在当地面儿生。”

  狄阿鸟怕官府会调查,说:“你想法传话给黑先生,老子的事儿不许他们再插手,万一官府调查,岂不是引火烧身?!”

  李多财说:“官府查不出来,也不敢查,到我们十三衙门这儿怎么查?!我们头头又死于非命,无头案明摆着指向姓邓的,有个啥事儿,谁不觉得是我们十三衙门干的?!是我们干的,他们能怎么样,把暗衙掀个底儿,与我们打官司么?!最多不了了之。”

  狄阿鸟点了点头,说:“那你让他们赶紧走,回京城去,别在这儿呆了,她毕竟年龄小,不知隐忍,难免出事儿。”

  李多财说:“她一时还走不了吧?!我听人说官家要找商家贷粮筹款以补军,当地筹贷不来,外地商户还不知晓,以我看,他们是不愿意放过这个商机的!”

  狄阿鸟对战胜不抱希望,天时地利人和应失尽失,打胜仗的机会渺茫,作以劝告:“那你就说给他们知道,官兵不是稳赢,要是打输了,这么一大笔费用,我们找谁要,岂不是自己先破了产?!”

  他告别出来,回到王志府上,健符还没起床。

  王志在当门摆下酒食,等着他回来,见了他,请他坐下,他不肯,说:“我的心冷了,等着回去过日子呢,待会儿你别留我。”

  狄阿鸟也是作个借口,北伐的事儿,他真的心冷了,可是不跟着,自己都把天子给自己的东西出示给众人,怎么能不跟着呢,跟着出力吧,自己确实心凉,也就图跟着做个哑口葫芦,对行军打仗的事儿不管不问,不理不睬,提前给自己造个势头。王志果然不快,大声说:“邓平都给你杀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要怎么办好?!”见他没吭声,王志笑着说:“且吃些,听有些人说,你是不想出力。”

  狄阿鸟叹了口气,说:“你别说,我还就真不想出力,说邓平是为我杀掉的,你当我是白痴么?!你们为平息百姓,反倒蔑视国法,杀了就杀了,你怎么偏偏安在我头上,让我欠着人情?!”

  王志不再说话,只为他写酒。

  写着,他喝着,却是说:“算了,让我跟着,我就跟着。”

  里屋突然冒出一句话:“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狄阿鸟这才知道健符已经醒了,作色道:“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为我杀的?!”

  里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全是。可也是想让你满意,才杀的。这一仗,没有你不能取胜,既然不能杀邓北关,那只好杀他儿子让你出气。你不信么?!”

  狄阿鸟哼了一声,说:“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里头又说:“你先告诉我,这一仗怎么才有必胜的把握?!”

  狄阿鸟心说“你们父子就这本事儿”,反口讽刺:“你不知道就问,何必装模作样,让我先说。”

  里头提议说:“要不?!我们都写到纸上。”

  狄阿鸟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能耐,给答应了,看到王志递到笔墨,提笔写道:“最好以骑兵奔袭,次则以骑兵先行推进,步兵紧随接应。”写完之后,发觉王志伸头,生怕他当了传话筒,用手一掩,轻蔑地说:“你把他的拿过来。”王志笑了笑,进屋拿了张纸,摊在他面前。字与字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大字:“长途奔袭,掩其不意。”狄阿鸟抓抓脸,把自己写的那张纸交给王志。

  王志拿屋里去了。

  健符看了哈哈一通笑,说:“既然我们想到一起了,你觉得你还什么推辞的么?!无论是骑兵作战,还是长途奔袭,我想,没有人比你这个塞外生长的二胡子更熟悉。”

  狄阿鸟大怒:“你才是二胡子?!”

  他也不得不承认,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己确实有别人不可比拟的长处,想及长月方面的意思,怕是天子也是这么想的,这一仗,道路崎岖,补给困难,运输不意,又是隆冬,快过年了,想想,正因为如此,长途奔袭,以快打慢,以有准备打无准备,才是最有利的。

  健符不以为意,说:“这一仗,*龙肯定也是这么想,不过,他有私心,定然让我作先锋,试探锋锐,而自己以中军接应,照你所说,以骑兵先行推进,步兵紧随接应。我想让你给我做参军,调理官骑,如何?!你放心,白羊王的首级给你留着,你要是割得下来,白羊王的家私就是你的,绝无人敢夺。”

  狄阿鸟沉默了一会儿,说:“给我就算了,你听我的,立刻改赏军之令,白羊王家私,用以论功行赏,分跳荡(阵战破敌)之功,斩首之功,擒首之功,忘身之功,罚,则加上杀良,杀俘。跳荡大功,千人之数,从所叙之十人,更改为一百人,擒到首领时,士兵可以共执共分,尽量让将士们均沾上点儿功劳。”

  王志没有听说过,问:“忘身之功?!”

  狄阿鸟说:“就是受伤的,战死的,给予跳荡之大功。”

  健符在里头说:“这样均沾的话,就没有什么重赏了。”

  狄阿鸟说:“劳军三倍于饷,可你想过,才多少钱,为了这点钱,战死多不划算?!你们再高举馅饼,说,十户何赏,百户何赏,千户何赏,如此赏格,实不公平也,几个人能得赏,擒获敌首,岂只一人之功劳?!一战下来,死者不得一文,侥幸擒了敌首的,登时巨富,岂公平乎?!”

  健符没有吭声,因为从朝廷的观点看,朝廷没钱,设重赏不均沾,比均沾而不设重赏要划算得多。

  狄阿鸟冷笑说:“做不到,休找我。”

  健符说:“我答应你。”

  狄阿鸟说:“俘虏营不可猝用,朝廷未作沟通,猝用生变。你们自己筹集官骑。”

  王志说:“你上次不还在说,俘虏可以用来以夷制夷的么?!怎么改了口?!”

  狄阿鸟说:“抓获他们的时候,你们不曾想收服人心,现在要打仗了,反想用他们,没门,以他们作战,只需对面狼嚎一声,顿时反戈。”

  健符在里头沉默了一会儿,说:“让你指挥,你也不行么?!你通晓他们的语言,告诉他们,他们只要能打赢,就饶他们不死,给土地,给耕牛……”

  狄阿鸟打断说:“给女人也不行。朝廷败坏信誉,你父亲把什么都做绝了,他们也不信。再说了,朝廷未曾给予过他们恩德,就驱使他们作战,胜负又未可知,他们凭什么站在朝廷一边,对他们自己的部族作战?!”

  里头大声说:“你少拿我父亲比今日,时不同,势不同,当日,游牧人蜂拥,我父亲绝杀之,是为了震慑他们,他们以战为耕,倘若久聚中土,祸莫大于此,朝廷具备实力,的确不许他们染指中原,我父亲那么做,使万千胡贼谈虎色变,相夺辎重,逃归大漠;现在形势已经不同,朝廷力弱,只能雇佣他们,为我们所用……”

  狄阿鸟再次打断说:“你自己去跟他们说去,告诉他们‘时不同,势不同’,以前杀,是该杀,现在不杀,是该杀而杀不起了,你们先活着,替我们打仗,将来我们强大了,再把你们绑起来杀。”

  健符又一阵不吭声,过一会儿说:“狄阿鸟,你这是在给哥致气,你觉得让他们出战不合适,那就算了。”

  狄阿鸟想不到他在口角上一避再避,也不好显得太没风度,说:“若是你听我的,最好不打这一仗,骑兵奔袭,确实有奇效,可是这么远的距离,沿途有那么多小股游牧人居住,怎么确保无失呢?!或者你再进一步冒险,咱们以三匹马一名骑士,锐减人数,以四、五百人深入作战,一路马匹更迭,马力不失,因敌就食,他们报信儿前脚到,我们也到哪儿,他们都来不及。”

  王志说:“人太少。”

  健符却从里头走出来,一边坐下来用饭,一边给与肯定,说:“可以一试,你们等着,吃完饭我就去找*龙,只要有三、四百精骑在敌方纵深游驰,不被围歼,趁敌人慌乱,迅速推进中军,必可大获全胜。”

  狄阿鸟只是提供个奔袭的可能,没想到他真的接受了,品一品他的胆量,虽然没有过类似用兵的经历,却敢与自己一比,不禁在心里打了叹号。

  王志却盯上健符的手,见他抓了馒头咬,忍不住问:“你洗脸了么?!”

  健符则反过来指指狄阿鸟。

  原来狄阿鸟不但没洗脸,手又抟过雪蛋儿,回来与王志说得忘形,去捏了馒头,馒头上清楚地现了一个爪印儿。

  狄阿鸟尴尬地挠了挠后勺,黑着脸说:“你少跟老子比,你家有钱有势,封户过万,少跟我一个流犯比。”

  健符嗤笑,说:“我也是穷人,不信你问一问王志,我父亲实无余财。封户大部分是虚封,实封只有千余部曲,我父亲早起解甲归田之心,已将所积财物户众均归还朝廷,只守了几百亩薄田,两个月前,我战功卓著、功可封侯的骆叔叔却因小事坐失,他为了筹钱,土地尽卖,为了过活,受聘武学,做了祭酒。”

  狄阿鸟一听又火了,说:“沽名而已。”

  王志想说什么没说。

  健符却承认说:“我也这么认为。军功得来之物,尽付他人,确实不该,老头子哪样都好,就是沽名,一张嘴就说,我若累世巨富,他年有何脸面去地下与战死的弟兄们相会?!百姓们怎么看我?!陛下赐给他几十匹马,他也转赠了,说,我解甲归田,又不思造反,要马干什么?!”

  他两眼通红,几乎抹了眼,肯定地说:“你说的一点不假,我父亲一生就这个毛病,一辈子为了个名。为了他这个名,为了先王给他的声名,我们家族前赴后继,一共战死三十多人,灵位铺了一祠堂。我有三个哥哥,一个因为小错,与他争执,被他亲手杀死在大帐里,另外两个都战死了。我母亲留我一个养老,他也不肯,把我拉走半个月,我母亲跳到水里求死,被人救上来,整日痛哭,两个眼都瞎了。他这回解甲归田,上奏朝廷,就是说要还我母亲的债,可偏偏改不了自己的毛病,还自书对联,挂在中堂上,说什么:得意时清白乃心,不纳妾,不积金钱,饮酒赋诗,犹是书生本色;战败后知耻后勇,不气馁,不懈斗志,刚直为尺,只图解甲归田。”

  狄阿鸟心烦意乱,背了个身一坐,说:“少在老子面前哭你爹,人看了心烦,吃你的饭。”

  (注:借用了句对联,说句实话,我一点不佩服*,*还是个政客,却佩服吴佩孚,吴佩孚不仅仅是军阀。)

  吃过早饭,健符去*龙那儿了,而狄阿鸟见过廖司马,与廖司马一起去了骑营。

  上次战胜白羊王,官兵得到不少口外马匹,官骑规模正在扩大,不少从步兵军队招揽过来的新兵,都站在营地内外适应他们分到的战马。这儿有一些其它部队集结过来的骑兵,加上应役而来的骑兵和原有的官骑,大约有一千三百多人,如果再加上新招揽的骑兵,达到两千人以上。

  几个从俘虏营抽调的游牧人正在充任教官。

  朝廷显然给了他们优待,也给了他们好处,他们尽管口齿不灵,被士兵嘲弄,仍然非常尽心。

  但是,他们永远也弄不明白官骑缺少什么。在教授骑兵时,他们一般都先说,你要会给你的马说话。

  这容易理解,人得先能会骑马,指挥自己的坐骑,接着呢,他们的言谈举止就开始千奇百怪,自己摆着两只手告诉你,羊会跑的,形象点儿的,会把自己的两只手挂到头顶,咩咩直叫,再给你表示人要会绕弯儿,往前跑几步,形象地告诉你崎岖不明的地形顺着走,原野要漫着走,山林要穿插走,甚至会告诉你,行军途中听到雷声要下马,趴到地上,不要招惹长生天,感觉到了风,要闻出味道,是怎么都讲不明白,只能被士兵嘲弄。

  一开始,廖司马以为他们是糊弄人,可是换几个都一个样儿,说话人是听得懂,可就是不能教授骑兵,因为谁也听不明白他们说些什么,于是先带狄阿鸟过来看一趟,也让他顺便给点看法。

  狄阿鸟挂一耳朵就知道问题在哪儿了。

  中原军队按严格的规范组织起来的,遵循离、合、聚、散之法,坐、作、进、退之令,打仗利用各种既定战术,一举一动有基本的要领和严密的规律作指导;而游牧人则宽松得多,他们都是天生的骑手,无论打仗还是打猎,对于打围,包抄,迂回,分,散,聚,合,以及进退曲线的取舍,推进速度,已形成一种习惯和本能,剩下的则是靠约定成俗,我只要看一眼这个地形就知道怎么配合你,我只要看一眼猎物走的方向就知道怎么追,战法上基本上大多已经脱离了将领控制,有着浓厚的自我发挥,要是让一些军官了解两种战法,长久地分析,归纳,也许会找出相同之处,可是猝然这么组织着,让人去学习,毫无补益。

  庞大的骑兵无疑带有强大的机动力,自我补给能力。

  一开始,中原人只用它摧塞摘要,后来才肯定骑兵的战场冲击力,特别是配备弓箭,穿上马铠之后,就是步兵方阵的噩梦,步兵维持阵形要花费巨大的代价,一但一处溃,前后左右很快面临骑兵的夹击,从而处处皆溃。

  以前,步兵、车战所形成的纵深,在骑兵深入之后,根本来不及再拉防线。

  赵武灵王不得不发起一场胡服骑射的改革,然而让人遗憾的是,相比于赵国,除了一支接近大漠的骑兵外,皆被骑兵不占任何优势的雍国围歼。武灵王胡服骑射不能战胜雍国,也许是因为他可以胡服,可以骑射,发展了一支强大的骑兵,却没有大漠疆域可以任驰骋,也许却遗憾地发现,他的骑兵不会骑战。

  这个时代也一样。

  以健布为首的重要将领都在和高棉的战争中总结,他们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高棉人一点儿不比我们强,他们几乎覆灭我们的国家,是因为他们拥有一支规模无比庞大的骑兵。

  于是,朝廷更加重视骑兵,重视骑兵本身的素质,重视战马,虽然条件艰难,但还是在努力地筹措着。

  但最关键问题是,骑兵如何作战?!

  现在朝廷全国上下一使力,还是能拿出几万骑兵的,对于拓跋巍巍来说,他全盛时期也不过二、三十万控弦之士,朝廷再没马,咬咬牙,也有几万骑兵,可是他们必须得找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的骑兵不能当骑兵用呢?!

  虽然在中原战场上,这些骑兵能起到决定性作用,但一和游牧人打仗,这些骑兵以多打少,也是败多胜少?!

  这就不得不当成一个紧要的问题来解决。

  京城中有不少兵法家都在参详博格阿巴特的武县战役,誓要找出问题所在,一定要看一看,我们的骑兵到底哪儿不行。

  与之相反,狄阿鸟的父亲狄南堂在是否急切建立一支庞大骑兵上作过否定。

  今天,狄阿鸟也毫不迟疑地否定这种填鸭训练,转脸告诉廖司马:“别让他们教了,再教也学不会。”

  廖司马的脸色有点儿难看。

  他脾气本来就不好,若是普通的参军,肯定抡巴掌上了,虽然不能抡巴掌,但是嗓门却大了起来:“什么意思?!再教也学不会,我们的兵就那么笨?!”

  狄阿鸟无奈,上马下马,骑马,指挥马,再笨,十天半个月也没问题,都能做到,甚至马上冲刺,马上使弩,一两个月,也没太大问题,可让这些兵给他的马喂饲料,钉脚掌,诊断小病,抚平马的情绪,他们可能一辈子也办不到。

  这一点你都做不到,你干吗跟游牧人学起战术了呀,你就是听得懂,你现在学得了么。

  马是一种很有情绪,很有灵性的动物,你要是无缘无故打它一顿鞭子,它就能记仇,你要是和它相依为命,不需要教它走火,穿铁圈,习惯金鼓,让它知道你是它的主人,一个跟自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人,加之你已骑着它经历了很多,但凡它能经得住的阵势,它都会为你挺住。

  中原人动不动来句马惊了,快抽它鞭子,而在草原上,大家都知道马受惊了,是你这个主人不能使他镇定,而类似于惊了的尥蹶子,根本是它上了脾气。

  训生子的马倌恐怕从来也没有让它们跳障碍,钻铁圈过,但是它的主人只要愿意,它就能即兴表演。

  这都是骑兵最基本的东西,除了应有的知识之外,还要有一种心态,一种生活素养,一时半会儿,你学得会,你办得到么?!

  狄阿鸟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给马暴饮暴食的士兵,奔跑一天不喂马,不歇口气,一旦不行军了,使劲往马肚子里填,填冷水,填饲料。几天后,马病了,马兵一筹莫展,开始哭,最后马走不动了,只好到处找人,给上级说:“它都快走不动了,我拉拉不动,怎么办?!咱把它杀了吧。”

  用刀的人,得学会让刀不生锈,用枪的人,得让枪不掉头,以上都是一个骑兵最基本的问题,连这些问题都不懂,你就让自己都讲不明白战术的人教他战术,问他听懂了没有,只要他一说听懂了,你把马匹交给他,到时几天病一匹,几天死一匹,几天尥一次蹶子,伤个把人,这样的骑兵队伍,你要来干什么呢?!

  这都该打仗了,你招些老骑兵,给他们做个集训,他们心有所悟。

  你在这儿临时抱佛脚,花费大气力教扩招的骑兵怎么打仗,不图走,光想跑,不是看到马多了,想多糟蹋吗?!

  狄阿鸟敢肯定,这些刚上手的骑兵要是带着马出塞,半个月之后,马匹不是这病就那病,他们没马骑,受病马的拖累,肯定一咬牙,只能找上级,要求处决掉病马,把这一战得到的战利品顷刻消耗光。

  同时,他也觉得廖司马这样一个人只看武艺就配战马,而不考虑这个人能不能照料他的马,根本不配做骑兵指挥官,听到他还发火,干脆笑着说:“现在你做主,我只是个参军,随你的便,你继续教哈,教会了好告诉我哈。”

  廖司马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劈头盖脑闯进士兵中,招着手来,大声说:“你来,怎么教学得会,你来。”

  狄阿鸟怎么不知道他来这手,是抻抻自己,让自己出丑,懒得理他的,把几个手执缰绳的手一一解开,选了一匹,交给一个游牧人,说:“带他们去把马料理精神。”

  游牧人“嗯”一声,朝几个监督自己的军官看看,发觉大伙都站着发楞,没敢去,直到廖司马暴躁地大喝:“去呀。”才牵着马走。

  一群士兵想牵着剩下的马走。

  狄阿鸟赶上前去,打开他们的手,说:“这马?!是你们碰得么?!”

  士兵们懵了。

  廖司马哭笑不得地说:“参军大人,骑兵不碰马,还是骑兵吗?!”

  狄阿鸟冷笑说:“他们还不是骑兵,是了再来碰。”说完,挥动两手赶人,说:“都走,都走,去看看怎么喂马去。”

  他把人赶走了,廖司马看着悠闲走动的马匹,直翻白眼儿。

  狄阿鸟这就跟他单练,大声说:“廖司马,你能把这几匹马赶到河沿去么?!你要不能,以后多看着,少瞪眼,好不?!”

  廖司马看看一群马,无计可施,却不愿意被看不起,回头找了把鞭子,上了一匹马,一赶,马就散,一赶,马就散,他去找了根白蜡杆,骑上一匹收拢,赶了半天,还没走过前头的营房边的营门。

  狄阿鸟哈哈大笑,笑得廖司马想用白蜡杆戳他。

  廖司马下来说:“有本事,你赶。”

  狄阿鸟问:“你是让我用白蜡杆呢,还是用鞭子?!我什么都不用行不行?!告诉你,我十一、二岁就跟人家一起到处放马了,山前山后,一跑就是几十里。”说完,他跳上一匹,撮了个哨儿,马匹就肯跟着走了。

  他时而走到马匹前头,时而回来,摇着两只胳膊,身子像燕子一样优美,游走于马匹两边驱赶,一出营房,马都抖着鬃毛飞奔,嘶腾起来,让人不敢小觑这些个头矮小的马匹。廖司马找了匹马赶上去,他已经跑了好几里,左右载歌载舞,再看刚刚还无精打采的一群马,踏着雪,觅着成窝的草,生龙活虎,一下儿忘记去跟狄阿鸟计较,说:“这马怎么突然变这么欢实?!”

  狄阿鸟故意说:“这可都是巴特尔的坐骑,遇到了巴特尔,怎么会不欢实?!”

  他赶着马匹绕上一个圈儿,问廖司马:“还要不要赶到河边去?!”

  廖司马却古怪地说:“这马还认人,认什么巴巴尔,怪不得我赶不走。”

  狄阿鸟真是有多轻蔑就有多轻蔑,不好再给他难堪,就跟他说:“骑兵,首先要学会用马,不会用马,怎么打仗?!所以,我决定先过一刷子,不会用马的,就不要他们再在骑兵的队伍里掺合了。这次作战,一个人三匹马,抽调四至五百人,看来借助你不行,我得自己来抽。少说我这个参军不给你这个司马面子,告诉你,你多用眼睛看着,日后你才算个真正的司马。”

  廖司马牙根儿恨得痒痒,可也知道,对方就是这么傲慢,熊起王志也一样,怏怏不快地承认说:“我行,还让你来干什么?!”

  狄阿鸟立刻带着他回去,让他集结起官骑,宣布说:“我来挑人,挑剩下的,就不要做骑兵啦。”

  说完,他就以坐骑毛色是否光亮,马匹是否精神为标准,一挑到底,第一天在二百人里头挑了五十来个。

  廖司马开始心虚,第二天以新到一批好弩为借口,拉狄阿鸟去看骑兵的小弩。

  官骑习惯于正面冲刺,马队密集,得令则攻,得令则退,可是也有几个很难解决的问题,中原人组织马队的本领差,阵战不出阵形;却又偏好阵战,使得马队密集,蜂拥而上,容易被人包抄,而被包抄之后自相践踏;一旦敌人退却,只知道直线追击,要么前后相塞,要么拉成一道长长的直线,容易被回头的敌军从中截断;以前打过大仗,身经百战的官兵们在开阔地上和游牧人决战,知道自己野战不能争锋,用偏箱、鹿角车为方阵,先诱敌攻,用弩狙击,三人一组,一人备箭,一人填弩,一人射,待敌人攻势一疲,再以骑兵配合战车,发起反攻,效果不错。

  可现在,中原人丢掉了他们的弓。

  弩机的轻便化使得它得到普及,但这种普及是牺牲了射程的,它与复合弓比较,射程有所不及,唯一的好处就是延时发射,成组装填,配合复合弓使用,远距离能与游牧人争锋,近距离则必胜。

  游牧人以前不大敢冲击你的车马阵,人少则退,人多则围困,现在是摸准了你弩机的射程,就在你射程的边缘飞掠对射,射得你先顶不住,先发起攻击为止。

  在这种对射的战争中,中原朝廷陷入了一个误区。

  他们培育不出数万控弦之士,只好一再重用这些轻弩,剑走偏锋,却根本不知道弩对弓,有着先天不足,以前能用弩决定胜负是因为有弓配合着使用,借延续发机时间的弩,组织稍近距离的箭雨。

  骑兵用弩,需要另一只胳膊撑着,凑到眼上瞄准,技术要求更高,准头却无,别说打仗,情等着丢人了。

  狄阿鸟不但不为之所动,反而说:“这次作战,全部用弓,不会使弓的,第二次挑选,全部刷去。”

  到了第二天傍晚,一千多名骑兵,只剩一百多人。

  按他的话说,剩下的人干脆就不要做骑兵了。

  士兵们无处可去,哭哭啼啼,只好成群结队去找廖司马,问他是不是过两天,就让自己离开骑兵队伍,去步兵旅。

  廖司马二话不说,拉匹马跑去找王志,到他跟前哭哭啼啼了。

  这一趟回来,狄阿鸟才知道,*龙已经驳回了健符的奇袭方案,他认为几百人深入作战的战例未曾有过,将马匹集中,更是荒唐,在战场上起不到一点作用不说,一旦有失,军中就无骑兵编制了,只因为健符被人行刺,与刺客均受了点小伤,这才没有及时通知自己。

  狄阿鸟不禁哑然失笑了,觉得自己瞎辛苦,挑了两天兵,挑了一百多精锐,同时放宽条件,利用骑兵的危机感,激发他们一下,最后达到四百余人,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白费工夫,人家根本没有批准。

  说实话,自从邓北关死而复生开始,他就把自己定位在朝廷怎么说,我怎么做,不争也不吭的标准上,说放弃,就此放弃,去等战争的一步步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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