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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节 寻回幼弟


  回去用饭时,他们家来了客人。

  七、八个随从来去搬动货礼,一位年轻人身着盛装,头上戴了宝盖帽,帽顶像塞个葫芦塞,目带春光,举一只马蹄袖指挥他们。

  狄阿鸟不由和也榴桦对看一眼。

  也榴桦肯定是认得的,眼里露出震骇,分明告诉了狄阿鸟这是谁。

  狄阿鸟也就毫不犹豫地肯定:“纳兰容信。”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在对方身上找到一丝王公家族的臃肿做作,再从脸色的春光上判断,这个年轻人其实还不错,不但容貌不差,面色也挺淡定、自信,照理说对年轻的少女应有一定的吸引力。

  这种第一印象使他开始奇怪,既然夫婿不是那么不堪,也答儿为什么会不喜欢。

  也埚就站在这个年轻人身边。

  从也埚的历次言谈和现在的欢迎之举上看得出,他本人比较满意纳兰容信。

  狄阿鸟不由一阵感慨,纳兰容信真的来了,而在这儿之前,他还不敢肯定也演丁会展开对自己的阴谋,因为两人无冤无仇。

  可是从目前看,又一件事碰巧了。

  按说伯颜大会,他们大族长的继任人选来了就可以了,纳兰容信不必来,即便来,也应该和纳兰明秀一块儿来。

  可现在呢,他明显比着纳兰明秀晚到一天,甚至他到岳父家纳兰明秀也没陪着,一定程度上可以猜测,有人让他来的。

  至于也演丁要自己的小命还是要赶自己,往自己身上栽脏人命还是让众人胁迫,狄阿鸟还是拿不准,不过从他自己的角度上看,如果不怕破坏联合出兵,不怕纳兰部在自己和高显作战时背后来一刀,让纳兰容信死在自己面前没什么大不了,因为自己和纳兰氏迟早决裂,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

  同样出于这一点,他看着这个被人叫来,也许会再也回不去的年轻人,心里多出几分怜悯。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

  他站在那儿,几分雍容,几分温和,脾气一定很好,性格也一定不错,身上还带着接近中原的部落中,接受过中原文化之后,所具备的那点儿优雅和和谐,而且,不知怎么回事,狄阿鸟总觉得眼熟。

  如果要狄阿鸟按照自己的眼光为狄阿雪在草原上征婚,狄阿鸟一定会优先考虑这一种年轻人的。

  从他疼爱妹妹的角度上说,在考察过这种年轻人的胆量和武艺之后,觉得自己妹妹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过得才会像个人。

  他微笑着上前,听着也埚的介绍,看对方卑谦地后退一步,一丝不乱地向自己行礼,越发喜欢,忍不住问:“纳兰山雄是你的父亲?”一直以来,他似乎听别人这么说,也似乎这么认为的,可这一次来,觉得并不对,因为他如果是纳兰山雄的儿子,也答儿也不会轻易流露出与她不般配的心思了。

  纳兰容信说:“我只是大首领的养子,舅家是纳兰部人,五年前我的家族发生一场动乱,我的舅舅把我接到纳兰部,正巧大首领的小儿子病逝,心里悲伤,路过我舅舅家,看到我与他小儿子有诸多相似之处,穿着宝靛色,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年龄,就开口与我舅舅索要,要我改名更姓。”

  狄阿鸟再看一看他,正想向他打听自己的堂弟,忽然发现他眉目中又多些熟悉,轻声问:“那你亲生父亲姓什么?”

  纳兰容信略一迟疑,说:“卑微之人,无须大汗挂念。”

  狄阿鸟有点发抖,生生觉得这个纳兰容信自己是越看越熟悉。

  可他如果是自己的弟弟,避入纳兰氏的时候已经是个大孩子,怎么会不认自己呢?不管怎么说,他喜欢上这个年轻人,发誓一定得保护他,这就说:“我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堂弟,因为家族变故,避入纳兰氏,我回来之后开口讨要,他们至今不肯归还,看到了你,我就想起他来,心里酸酸的,你来,你来。”

  他给也埚笑一笑,拉上纳兰容信,轻声说:“看到他我就想到我弟弟,作为哥哥,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兄弟姐妹,心里愧疚,今天一见,心神不宁,老觉着这是长生天所作出的安排,就借他说一说话。”

  也榴桦站到也埚身边儿,提醒说:“吃饭呐。”她又说:“安排你们坐一起,上了酒席,再好好说话。”

  狄阿鸟一回神,也就与纳兰容信一起进帐篷了。到了帐篷里,慕容金牛也在。狄阿鸟比较二人,虽然确信慕容金牛长得漂亮,但不止一次地在心里肯定,慕容金牛虽然漂亮,但太英俊,看起来不像个人,而纳兰容信虽然不是那么英俊,却有人味,心里一个劲儿想:“你也答儿不要,我带走。”

  慕容氏需仰赖纳兰氏。

  慕容金牛对纳兰容信格外客气,加上对也埚怀有忌惮,不敢轻易招惹,就靠着纳兰容信,与他不停搭讪。

  也埚倒与狄阿鸟的看法一致,侧身靠过狄阿鸟,小声说:“慕容金牛与纳兰容信坐在一起,像个假人,还是纳兰容信言行举止让人看着舒服。”

  用完饭,也演丁发话说:“纳兰容信这次来,就要按照风俗在我们家住,我已经让人给他收拾帐包,一年过后,带着也答儿回去成亲,你们几个做哥哥的,要多关照他,不要让他受人欺负。”

  狄阿鸟看着一本正经的也演丁,很快决定自己要把纳兰容信带到自己那儿保护着,就说:“我喜欢纳兰容信,你还是让他到我那儿先住几天吧。”

  也演丁回绝说:“这怎么行?不行,不行,你那是军营,哪儿会合适?还是让他住在家里,家里方便,与也答儿也能朝夕相处。”

  也埚立刻阴阳怪气地说:“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阿鸟还亏待得他?也答儿要喜欢他,自己就去找他了。”

  也演丁虽拿到了部落的大权,有自己的骑士,有牛羊,有军队,但就像是分家出去的外人,拿不到家里什么权力,毕竟按照风俗,守灶的小儿子掌握父亲的骑士,这样在家里起争执,他也只能说服。

  他越说服,也埚越武断,干脆直接推着狄阿鸟的胳膊,当自己说的:“让他住你那儿,就让他住你那儿。”

  狄阿鸟也就带着纳兰容信要走,临走前大声给也演丁说:“放心吧,我会把他照顾好的,不会亏待他的。”

  纳兰容信也安慰说:“两位哥哥不要再争执,我到博格阿巴特汗爷那里住上几天,听一听他的教导也应该。”

  也演丁只好答应,脸色似乎很难看。

  狄啊鸟回去之后,与纳兰容信闲聊一会儿,问一问纳兰部的情况,很快得知纳兰山雄的儿子都不成器,纳兰山雄一个也没有扶持,把心交给了纳兰明秀,只求纳兰明秀能够在某一天,替他照料一二,让自己的孩子们平静地生活,听到这里,他很想按上纳兰容信的胳膊,问他:“你想不想做大首领?!”不过却没问,毕竟相处日短。

  他让人代为照料纳兰容信,自己找来梁大壮几个,放出点推测,一起寻思,最后又是自己断定,无论栽赃、围攻,明日上午的伯颜大会都是一个关键。

  伯颜大会召开前,人三三两两的到,也埚又陪着自己,没什么事儿发生,而伯颜大会开完,各伯颜、各部回去调兵,从此各在各的军营,估计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儿,也就是明天,明天各部首领,伯颜们一起开会,巴牙们留在外面,局面最乱,而自己作为一个重要人物,又一定得按时按地出发,从自己的营地到达伯颜大会。

  伯颜大会是要继承也速录大汗位置的也演丁主持,一切都要听他的安排,这是最可能遇到危险的。

  梁大壮立刻抽调人手,连夜练习防止哪一侧哪一侧的敌人,事情突然来临怎么反应。

  他们安排他们。

  狄阿鸟则需琢磨怎么尽最大可能,使各部首领跟上自己走。

  这时李言闻找来了。

  他已经回来了,治疗也庆阿的药物也调理妥当,安排了疗程,狄阿鸟想也是给自己说一说进展,不料他一坐下,就告诉说:“一贴药吃下去,效果已经很明显,可也庆阿不配合,说我们是出于好意,他心里明白,可他的病他自己知道,明天不让我再去。”

  狄阿鸟大为吃惊,问:“他没觉得自己好转?”

  李言闻不动声色地凑过去,小声说:“他中了另一种毒。”

  狄阿鸟猛一下抬头,盯过去。李言闻往外面看了看,小声说:“我给他用的决明子,红根草和苦滕根都有清肝功效,可谁竟拿一种类似的粉末替换去,这种粉末之中,有大狼毒,这大狼毒虽然可以治斑疮,可它也会让人头晕,目眩,走不稳,心肺极为难受,肯定是想给也庆阿一种错觉,让他误以为自己的病情并无好转,反而一日日加重……”

  狄阿鸟大吃一惊,同样压低声音问:“问题出在哪,谁换的?”

  李言闻摇了摇头,说:“不知道,肯定有人要加害于他,他自己都怀疑了。他和大王类似,对入口之物极为敏感,暗中问我,近来是不是换了药,我说没有,他就告诉我说,不让我再去了。”

  他轻声问:“我暗中给他留了一些药,他不让我再去,你说我还去吗?”

  狄阿鸟目光疑惑,神思在各人头上转一大遭,最后说:“看来他认定是有人想害他,这个人是谁呢?你不要去了,再去有危险。看来也庆阿相信我,也相信你,你既然给他留了药,他一定会继续服用的,同时也继续生病,借以观察自己周围。”

  李言闻心有余悸地说了一声“我当时脑门上冒了汗,怕他表面不说,心里怀疑是我们动的手脚”,等到狄阿鸟点头,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狄阿鸟默默地坐着,略一闭眼,立刻怀疑上也演丁,旋即将一口气吹了出来,看他明天到底想怎么样。

  他躺下睡去,睡醒后不顾天热,在外衣内套上一层软甲。

  角号很早就一阵轰鸣。

  驻扎远处的将士们调兵到近营,内营将士们出操,内外交错,腿影纷飞,口中嗬嗬震耳。

  嗒嗒儿虎和马勺子昨晚睡一起,这会儿被吵醒,都起来了,他们从乳母身边一出来,就抖着两条短腿你追我赶,到处乱跑。

  纳兰容信营前散步,借以张目观察,登时就被逃走的马勺子当成自己的挡箭牌,扯住了后袍。

  嗒嗒儿虎不敢放肆,正正站到他对面,鞠了一个躬:“阿叔好?”

  纳兰容信早知道他是狄阿鸟的儿子,一个不提防,脸色猛地变化,立刻往四周看一遭,问:“你叫谁阿叔?谁让你叫我阿叔?你阿爸?”

  马勺子早看不顺嗒嗒儿虎的礼貌,露头看笑话:“还叫呀,还叫呀。”

  嗒嗒儿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早起眯瞪,一时回答不上来,揉着眼睛奇怪,干脆点了点头,继续追马勺子。

  纳兰容信仰天望了一眼,回头寻上他们追看。

  两个小孩也一下扭了头。

  马勺子怀疑人家不愿意了,忍不住说嗒嗒儿虎:“还叫阿叔呀,叫呀,追来打你。”

  嗒嗒儿虎一下放慢了脚步,一边往前走,一边拿不定,回头看了几看,辩解说:“不是,马勺勺,不是,没人叫他阿叔,他觉得奇怪,不是要打我。”

  乳娘在后面追,央求他俩先吃完饭再玩,一追追近纳兰容信,见他模样古怪,说了句:“孩子没惹你生气吧?”见纳兰容信摇头,继续追下去,追着追着,开始生气,觉得嗒嗒儿虎平日听话,现在都是跟马勺子学的,就站在原地大叫一声:“嗒嗒儿虎你要再不回来,我去告诉你阿爸。”

  嗒嗒儿虎应一声:“我追马勺勺,他瘦,得多喝奶,追上就一起回来。”

  乳娘无奈,转身去找纳兰容信说话:“都是那个马勺子把他带坏了。他以前不这样儿,可听话了,是不是他骂了你?”

  嗒嗒儿虎以前也不见得听话,只是晨起让他喝碗奶,他一定会喝完再跑走的,可乳娘为了证明这点儿,话就特别多,硬说一大篇,说:“他小叔阿狗多大了,可也不及他听话。那是大王叔叔留下的儿子,要是不听话,除了大王,大人都不大敢管教,毕竟爷娘不在了,管教得狠了,招人闲话,结果呢,赖得很,这孩子不一样,他阿妈管得严,让我们也只管揍。”紧接着问:“你从哪来的?大王怎么把你带回来住?”

  纳兰容信摇了摇头,说:“我本来是走岳父家的,他说我像他弟弟,非让我来。”

  乳娘使劲笑,为她大王说好话:“我们大王这人就是热心,一定是看你有才干,人也俊。”正说着,看也榴桦一大早过来,又没分寸地加上自己的鄙夷:“又来了,又来了,又来勾引我们大王来了,假装疼孩子给大王看……”

  她倒不会想到也榴桦认得纳兰容信,大老远叫了一声“纳兰容信”,心里当时一咯噔,一转身,拿追孩子的借口逃跑。

  也榴桦一大早心神不宁,似乎预感到要发生点儿什么,加上狄阿鸟给她透露一些她没想到的事情,一定要跑来给看看,见到纳兰容信,担心他觉得狄阿鸟把他拉来不合情理,会有其它什么用意,内心焦虑、害怕,一到跟前就告诉说:“还住的习惯吧。其实犬博格拉你来,是为你好,他觉着有人会对你不利,我想让你到他这儿来,就是为了保护你?”

  纳兰容信笑笑说:“是吗?我在岳父家还会不安全?”

  也榴桦也只能说这些,叹了一口气,问:“你是不是听到了点什么?是不是有人告诉你,犬博格和也答儿订婚在先……”她轻轻地说:“这都是很早以前的事儿了,时过境迁,犬博格不会与你争也答儿的。”

  纳兰容信淡淡地说:“他说我像他的弟弟,他的弟弟他都认不到?”

  也榴桦知道很多,告诉说:“本来你的死活和他无关,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临时改变主意。至于他为什么认不到他的弟弟,我也说不明白,可我知道七年前,他父亲带他离开家乡,那时他才十二岁,从此,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能认得人的模样吗?”

  纳兰容信说:“既然这样,他怎么就说我长得像他弟弟呢。”

  也榴桦说:“这谁能弄得明白,也许你眉目之间有他亲人的痕迹,总之,你要相信他,不要听信别人的挑拨之言。”

  纳兰容信没有吭声,看也榴桦要走,这才又说:“也榴桦阿姐,请你回答我,如果他真有一个弟弟,而自己却夺走了他弟弟的一切,他会让他这个弟弟还活在世上吗?”

  也榴桦莫名其妙,反问:“你怎么这么问我?”

  纳兰容信说:“我们纳兰部人都知道,现在的东夏王夺走了他二叔的家产,赶走他的婶娘,最终因为众人不服他,只好远走他乡,投靠自己的仇敌,所以我才这样问你,也许他心里愧疚,明知道我不是他弟弟,才会对我好一些。”

  也榴桦说:“这个我不清楚。”

  她说:“可我不相信他是一个那样的人。虽说在草原上这也不算什么劣迹,只会更增一个巴特尔的光环,可他不是一个这样的人,有的时候,也许根本就不像一个巴特尔。”

  她比划过最终逮到嗒嗒儿虎的乳娘说:“他不但不够凶狠,还很温和,连他的奴仆,他的巴牙,他的士兵都能教训他,所以,我绝不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杀死他的亲人,成就自己的辉煌。”

  纳兰容信笑笑说:“那是因为你爱着他。”

  也榴桦幽幽地说:“也许吧。”

  她察觉到了一点什么,就说:“纳兰容信,谗言有时候能起到作用,往往不是他没有机会去看到真相,而是因为他根本不愿意相信眼前的真相。记住,你若是伤害他,我一定杀了你,就是我杀不了你,也埚也不会让你活着回去。”

  纳兰容信闭了一闭眼,说:“我只是对他反感而已。”

  也榴桦看了他最后一眼,发觉他拿出一只短小的骨笛,无意识地把玩,便走了过去。

  她来到狄阿鸟的帐篷,见狄阿鸟正抓耳挠腮,大吃一惊:“你怎么啦?不会生病了吧。”

  狄阿鸟摇了摇头,一拉衣裳,让她看看里头的软甲,憋出一句:“热。”说完就想脱去。

  也榴桦按上他的手背,要求说:“多一点防备也是应该的,再热,不也就一上午?”

  她揣过狄阿鸟的两只胳膊,踮起脚,在狄阿鸟唇上轻啜,发丝里透出一丝清凉。

  狄阿鸟一阵情不自禁,抱过她柔软的腰肢,将手插入衣物,在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揉捏。也榴桦*吁吁,最终移开香唇,在他耳边说:“我想也演丁会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我阿爸,上午的时候,你不妨在族伯面前向我求婚,这样的话,我阿爸他就没法拒绝,以后,也没谁再说也答儿的闲话。”

  狄阿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事情一旦说明,自己没有什么,可带给也榴桦的却是毁灭,也答儿会不认她这个姐姐,家里别的人也会谴责她,他一阵心痛,轻呼一声:“也榴桦,你这是何苦呢。”

  也榴桦请求说:“说吧,迟早的事。”她又说:“我再也受不了与你咫尺天涯的煎熬,想名正言顺做你的女人,想给你生孩子,要不尽早挑明,这一切你没法给我,一旦我们忍不住逾越了,再顾忌这个、那个,到了你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我总不能要回雪山上生孩子,雪山上能生孩子吗?”

  狄阿鸟心神一敛,这才知道自己刚刚一时冲动,差点把事情做出来。

  他品品也榴桦的话,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两个人在一起,越发想越过那道线,万一求婚不及,错过了时候和场合,也速录不答应,自己和也榴桦却又越了界,自己是要走的呀,自己走了,没孩子还好,要是怀上了,也榴桦只有回到雪山上生孩子,雪山上空气稀薄,女人在上面生孩子,大人和孩子都是九死一生。

  他叹了一气,说:“万一你阿爸不肯呢?”

  也榴桦说:“到时我也去,你是一国之主,当面向我求婚,我阿爸难道还要当众拒绝你,给你难堪,和你打仗吗?他不答应你能怎么样?”

  狄阿鸟轻声说:“我还真说不准,你阿爸似乎没动过和我联姻的念头。”

  也榴桦轻轻拍他一下,说:“你糊涂,越这样越危险,他要反对你我的事儿,为断绝你的念头,肯定先一步将我许给别人。”

  狄阿鸟顿时一身冷汗,说:“我明白,我明白。”

  也榴桦说:“我待会儿去找也埚,告诉他实情,希望他能帮助你和我。”

  狄阿鸟拿不准,因为结拜是结拜,不等于自己就能娶走他的姐姐,特别是背后还有个也答儿,连忙问:“他会吗?”

  也榴桦说:“他会的,他喜欢过一个比他大的女人,却得不到,后来只好领兵去抢那个远嫁他乡的女人,男人们实在受不了也埚的掠夺,干脆把自己家的女人杀死,抛出尸首让也埚知道,也埚痛苦了好几年,还会继续痛苦下去。所以他再不赞同也会答应,也不会让我走他心爱的人走过的路。”

  狄阿鸟点了点头。

  也榴桦大为高兴,亲了他好几下,临走了,告诉说:“我觉得纳兰容信不大对劲儿。”

  狄阿鸟没问哪里不对劲,因为纳兰容信身在自己这儿,就算不对劲又能怎么样?

  他将也榴桦送出去,发现自己的仪仗已经阵列了,顺便带也榴桦看一圈,告诉她旗帜上是什么动物,能干什么,金瓜,斧钺之类的东西代表什么。

  也榴桦走后,纳兰容信却来了,请求说:“我只是纳兰家族的养子,平日里哪也没去过。汗王今日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世面?”

  狄阿鸟觉得纳兰容信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年轻人,他想去大会看看,完全是应该的,笑着说:“没问题,我只怕到了,你们纳兰部的人对你会有想法,只要你不怕,跟我一起去好了。”

  不大功夫,外面又奏起牛角。

  随后,也演丁派人来请。

  到了他这个起码也和纳兰部大首领,克罗子部可汗并列的贵宾摆开仪仗,沿途经过欢迎,前往会议场址,携纳兰容信坐上牛车,从容地让前方摆开仪仗,一同出营。

  出了营,走不多久,就有猛扎特族人列队欢呼:“东夏国国王万岁。”

  狄阿鸟也就引纳兰容信侧目,说:“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十万大军带来的荣耀,如果我破牛几头,马兵几百,没有人理我。”

  纳兰容信轻声问:“这十万大军是中原皇帝给你的吗?”

  狄阿鸟觉得这话特别幼稚,笑着说:“你说呢,中原皇帝的兵,自己都不够用,难道还借我?”

  他直面远方,带着自豪,淡淡地说:“你在纳兰部听说过我吧?他们是怎么比较我和我叔叔的?我想我超越了我的叔父,他以武力维持一片国土,我以仁爱洒遍一个国家,而且我也会代他完成他的梦想,这是对他最好的追思。”接着又说:“不但我的叔叔,我也会超越我的父亲,让吃不饱的草原人吃饱,让中原和草原世代和睦,互通有无,将我的船队派遣出海,到南方列国去贸易。”

  纳兰容信问:“南方,哪个南方,那里也有国家?”

  狄阿鸟漫不经心地说:“是呀。”他带着引诱问:“你的梦想是什么?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帮你实现。”

  纳兰容信低声说:“你已经实现了。”

  狄阿鸟正在诧异,前方忽然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大喊:“东夏国国王不可信,他是来挑拨我们猛扎特人互相厮杀的,他以前就这么做过。”

  他站起来,望一望,只见克罗子部的士兵正在尽力维持,且坐下来,叹了一口气。

  纳兰容信这就继续诉说:“我不是纳兰部人,在纳兰部受尽了屈辱,我时而会想,我父亲活着会怎么样?我一母同胞的哥哥还活着会怎么样?他们会让我这样受人凌辱吗?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只剩下我,我希望我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建立一个像你那样的王国。后来,纳兰部大首领的儿子死了,他想收一个养子,消息通过我的师傅传到我耳朵里,我就故意穿一样的衣裳站在他经过的路上,他问我话,我就说我和他儿子一样大,这样他就收养了我,甚至让我代替真正的纳兰容信来娶克罗部的公主。”

  狄阿鸟整个心都在发抖。

  前方的人排山倒海般冲过士兵的防线,可是他都忘记了,忘记了,只是说:“你是我弟弟吗?”

  纳兰容信没有回答,只是说:“我希望你能做到你刚才说到的话,完成许多人的梦想,其中也有我的。”

  他拿出一支骨笛,笑了一笑,又说:“如果我说我是你弟弟,你会杀了我吗?”

  狄阿鸟连忙摇头,大声问:“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你怎么能……”

  纳兰容信说:“你杀我也没有关系,至少我看到一个曾经很强大的家族会更强大,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取代你,如果我们两个只有一个活着,你应该活下来,完成你刚刚所说的那些梦想?”

  说完,他平放骨笛,呜呜地吹,像是一道徐风,传送到远方。

  猛扎特人已经闯到跟前了,一边和士兵相互冲持,一边大声喊叫:“东夏国国主是个骗子!”

  狄阿鸟站了起来。

  纳兰容信也站了起来,他交给狄阿鸟一个鼓鼓的包裹,示意狄阿鸟让人投掷出去。狄阿鸟就把这个交给马耳朵菜,马耳朵菜站在士兵背后一投,那包裹就破裂了,因为是南风,粉末往北裹去。

  转眼间一阵花香。

  狄阿鸟正摸不到纳兰容信的用意,只见天边出现了一些野蜂,这是夏天,草原上繁花似锦,野蜂正多,它们也就先是三五只,后是十只八只,转眼间一大群,走在了上千人的头顶。

  顷刻之间,人就像是被风吹走了,避蜂而去。

  狄阿鸟用手一指,忍不住说:“你招来的?蜜蜂?”

  纳兰容信得意地笑笑,说:“这些粉末都是假的蜂蜜,野蜂很快就散,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用猛虎给你开路,也演丁一直以为我会用这只猛虎咬死你。”

  他又呜呜地吹,这一次,则有点哽咽,片刻之后,狄阿鸟看到一个坚硬的帐篷壳上爬上一只大猫。

  它肯定不是猫,因为远,才像猫,这只猫奋力一跃,像真猫追逐蝴蝶一样,飞跑着,用前爪拔拔打打,到了跟前。

  狄阿鸟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阿……凌,你跟谁学来的?”

  纳兰容信眯缝着双眼微笑,放下骨笛说:“我师傅以驯兽之术闻名草原,人称百兽萨满,这只猛虎,是我从虎崽驯养到现在的,特别听话。”

  他旋即说:“就算我听也演丁的挑拨,我也杀不了你,没想到你的兵,根本不跑……”

  狄阿鸟选择相信他,大声咆哮给刀枪前竖,弓箭上弦的士兵,让他们让开一条道路。

  老虎沿着道路走了上来,年龄还不是很大,估计只有三、四岁,从发抖的车牛旁跳上牛车,卧到了牛车上。

  狄阿鸟忍不住在它松垮的后颈上提一下,它就呜咽一声,拔拔前爪。

  纳兰容信说:“去,虎王,走前面,给我们开路。”

  老虎哽咽两声,爬起来下去了,果真走到前头开路。

  纳兰容信扭过头说:“许多人都认为我会妖术,都不敢对我妄动刀剑,可是我告诉你,我不会,我比真正的纳兰容信要小两岁,只喜欢玩,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如果你要杀我,杀我好了。”

  狄阿鸟叹息说:“是呀,你在阿哥这儿只是个孩子,怎么一脑子这样的念头,我怎么会杀你呢?”他吩咐说:“走,跟着这头老虎。”

  他扭过头问纳兰容信:“跟我回家好吗?纳兰山雄的恩情我会替你还他,他死之前,即便纳兰部再背信弃义,我也不会拿它开刀,你跟我回家好吗?等我打完这一仗,给母亲过一个晚到的寿宴,让阿孝也回来。”

  纳兰容信迟疑了一会儿,说:“他还活着?”

  狄阿鸟撞撞他,笑着说:“有阿哥呢,阿哥保护着他,他能有事?”

  纳兰容信抵御不住,眼睛一红,小声说:“好。”

  他又说:“阿孝总欺负我,我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还会不会和过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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