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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节 主人商谈


  战事一起,狼烟遍地,东夏一方也惊动了。

  牛六斤也不过刚回柳城,他睡到半夜感到不踏实,无端端就惊醒了。几天前发现高显斥候战马在雪坑中倒毙的事儿虽然不大,他也没有把这件事上升到一个高度,但是必要的警觉还是有的,他这个梦,就是高显大举进攻,冬天穿过湟水冰面……这当然是个带着毁灭气息的梦,一旦真是这样,高显必败,但是东夏也支撑不住这样艰苦卓绝的战争,元气也会耗个一干二净。

  按说这样的战事不会发生。

  但在他心目中,龙琉姝偏偏就是这样的狂人。他爬起来,穿衣到书房安坐,开始书下一系列的防备措施:一柳城特殊,不能再将主战部队用于救援雪灾;二增强戒备等级……直到天快亮了,他还枯坐着沉思。他只是一个商队佣兵的儿子,自幼父亲就与狄南堂一起常年在外,家里母亲酷爱打扮,常常不管孩子,自顾参加宴饮,他的一半童年,都是在狄阿鸟家里度过。

  虽然博大鹿,博小鹿比着狄阿鸟的化名博格阿巴特排号,他没有,狄阿鸟也没提,但他知道,他和狄阿孝一样都是狄阿鸟再亲不过的亲兄弟,真正的亲兄弟,而狄阿鸟,也总是信任有加,毫不迟疑给他临机决断的军权,这一点,张铁头常常拿自己与他相比,却不知道张铁头调动一千以上的军队就会被弹劾,而他,才是真正的半壁元帅。更让他感动的是狄阿鸟想赐他姓狄,因为狄阿鸟曾经拒绝过秦纲改秦姓的提议,不好意思亲自提,托花流霜开口。其实,他知道,狄阿鸟不是想让他改宗,而是想让他有与狄阿孝一样的身份,将来好进王爵。这不是件欣喜若狂的事情,至少在他看来不是,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担子太重了,狄阿鸟太厚待自己这个兄弟了,自己只是个佣兵的儿子,父亲死后,温饱都是问题,当时的梦想,就是能够有个百十亩地,养一二匹马,却还真想不到会有今天。

  前些天去渔阳,他就表示要把这身重担全部交卸给狄阿孝,只因为狄阿孝把眼睛瞄在西边,死活不肯,狄阿鸟又怪自己不肯替狄阿鸟分忧,他才继续勉为其难。当然,他喜好读书,平日自娱自乐,皱些文言,诗歌,不是博小鹿那样单纯,也希望狄阿鸟和自己这一彪兄弟越走越远,一起施展抱负,打出一个大大的天下,到时天下太平,自己就卸甲归田,好好读几本书,做个太平公爵。

  东方欲晓。

  突然,值班处来人打搅到他的沉思。

  他也终于醒悟到雪坑中的高显战马是怎么回事了:高显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绕道,进攻克罗子部,仗打了起来。

  克罗子部营被三千高显将士搅得一团乱,汗帐靠仓促的聚集同样抵御无力,也速录在龙沙獾的视野里出现,迅速成为一个首要的目标。

  龙沙獾虽然不知道对面那个持团缨骑枪的就是也速录,但他凭着一路杀来遇敌的感觉,敢肯定,这时候能够组织上千兵力拦截自己的进攻,肯定是一条大鱼,一旦迅速溃敌,追逐这条大鱼会造成克罗子部更大的混乱,给战争带来意想不到的战果。于是他策马引弓,率先射出鸣镝,正中也速录身侧一名骑兵。

  也速录受这一箭影响,心神不由一颤,眼前顿时现出几名敌人的骁勇战将,受鸣镝所指,奔涌而来。他也曾身经百战,不想首当其冲,心中大怒,侧平长矛,与身侧的骑士一道策马迎上,与一名高大的高显骑兵交错而过,巨大的长矛划出一道乌黑的弧线,被迎击的狼牙棒重重磕中,发出一声怪响。也速录心里不由一沉,这样的高显的勇士他在战争中多次遇到,仗着高大身体,千斤膂力,横冲直撞,非一般战士可以硬抗,但他们兵器沉重,过于大开大合,受到阵战和身边自己人的限制,又喜好正面猛冲,呈现出一道锋矢,一旦自己的骑兵分散迂回,就能赶于其后截断与后队的联系,就能将之圈杀,但是现在的战场形势一片混乱,完全不再是那么回事。

  果然,他一回头,身后一名帐下骑兵在那敌人一声怒喝中马翻人栽。

  形势完全不受控制,他心里暴躁,像受到莫大的侮辱,勒马回转,浓须倒挂,再一次掣毛直冲回去。

  他的勇猛多次受到战争的检验,然而几骑夹击,众人却不敢让他有失,两侧的人纷纷簇拥靠拢,身后也演丁的人也赶来救应。龙沙獾又射了两支鸣镝,朝着左侧空射,龙血一马当先,率百余骑直奔左走,顿时隔断左侧大量的亲兵,战场转眼变成对也速录这一股骑兵包裹的态势,不管几股马队怎么团团簇簇,多少人来救援,他都居中率百余人豁清外围,压住战场的态势,并促使战场不限于一小块地方,而是大面积走逐。

  也速录须发张舞,反复与重骑交击,两臂发酸,头盔也被人荡掉,留意一下战场形势,顿时感觉出了危急。

  两支人马长相追逐,随后汇聚的己部骑兵定然不少,却丝毫不见情形逆转,自己的人马反倒被拉散了,前方成了几十名高显铁骑开道,自己这一团人被夹在中间随波逐流,后面也演丁他们带的人追在后面,越追队伍也长,拉成一条长蛇,而且不停在对方所组织的截断反击中杀散,于是他开始肯定,目前焦灼的态势不是偶然,而是受敌方将领控制,是敌人的一种战术。

  只是他脱离不了战场,指挥不住军队。

  他自己成为敌人用来驱赶的猎物,敌人利用这种大汗被追逐的战术,仍在扫荡自己的营地。

  龙沙獾的脸上已经露出笑意,他做了好几年的百夫长,战术方面无人比拟。

  而且他不只是那种一味打仗,只为打仗而打仗的悍将,更善于总结。高显多是狩猎民族,军队与游牧人的两翼包抄不同,在高显作战的传统中,就是正面制造恐怖,会从潜伏、阵列作战再到突然爆发,以骑枪和狼牙棒等重武器中间突破,长驱直入,制造出巨大声势,威震敌胆,而游牧人却擅长缠斗,迂回,包抄,引诱步骑分离,假装战败,让高显军队正面突破……双方作战,往往各有所长。

  他这一次不但发挥出高显军队的优势,而且使用了游牧人的战术,眼看走逐半晌,沿路不但见不到像样规模的兵力,都是一头扎进来的克罗子部散骑,而且汇合了一支自己的百人队,更加肯定自己圈住的就是也速录,敌兵被这种连逐带打,拉长反击的战术牵着走,活捉也速录有希望。

  只是他不想拼意志拼下去。

  天已经亮了。

  想必兵镇的万夫长会起兵配合,也许已经在横渡冰河,介时就是整个克罗子部的大溃撤,拼意志也许能等来他们,并获胜,但却显得危险,毕竟他们吃的是冷食,啃的是雪水,厮杀将近一夜,军队会到极限。

  既然已经搅毁对方的作战能力,那就要迅速结束这一战,活捉也速录吧。他将牛角叼到嘴里,吹奏总攻,并对自己带来的军队作一次汇集。

  他一吹响,便有呼应。

  他飞奔到最前方,将原本成为两支人马开道的几十骑兵召在周围。他飞回到战场,战场的骑兵纷纷撤出,敞出也速录的一团人,亮出一片雪亮马刀。这一团人来不及反扑,他们就看到了几十名骑兵排开他们高显的冲阵,由缓及快,渐渐腾起万均之势,巨大的狼牙棒横在马前,身后骑枪平压。

  龙沙獾哈哈狞笑着,嘴衔弯刀,扔掉狼牙棒,伸展两个双臂,像在战场上展开翅膀飞翔。

  他要让敌人知道,现在才是真打,之前就是戏弄他们。

  高显的骑兵都知道这一套。

  他们调转回来,掀起漫天的雪浪,率先淹没这一群人的四周,预热一样放松,外围不少人干脆除掉自己的盔甲,坦露出虬结的肌肉,发出一阵一阵的咆哮。

  威震敌胆,他们最在行。

  如果是正面作战,双方摆开这样的阵势,也许谁也吓不到谁。

  但现在,天亮了,什么都能看得清,自己的队伍已经混乱不堪,面前一支重装骑兵奔势渐成,雪地都在颤抖,两侧刀花马浪,雪地上坦胸咆哮……也速录感到身边的战士们灵魂都在害怕,都在发抖,战马都在打颤,他们在四处调转马头,他们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战斗下去的意愿,心里不由一阵悲哀:“输了。输了。也许今天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所,竟从来也没有发现,高显人竟是这么可怕。”

  众骑大喊着:“保护大汗。”夹裹他就走,身后追来的一道混乱长线也开始乱纷纷地四散。

  龙沙獾举起马刀,在头顶上旋了一旋,战场上的宣誓却让高显的骑兵们一阵大笑:“活捉也速录,拔干净了送给狄阿鸟。那是他岳父。”

  有了这句话,高显军队更显放松,他们拿出余勇,策马奔腾,高高扬起雪亮的马刀。

  也速录回头时竟然发现,刺眼的太阳挂在背后的水平线上。他不知道是巧合了,还是敌方将领有意为之,占据了东方,利用了朝阳,更加有利地作战。

  溃败中,也演丁呼唤着儿郎交错而过,大叫:“父汗快走,我来拦住他们。”

  也速录的眼睛里一下噙满泪水。他祈祷自己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不要有事,也只有他牢牢站在自己身边,而那个素以勇猛著称的儿子也埚,一味喊着作战,却至始至终,人影不见。

  龙血更是激动。

  他才不愿意落下自小跟在五岁的狄阿鸟身后这样的名声,或杀或捉住狄阿鸟岳父的念头把他整个人都焚烧了。

  他率领自己麾下的勇士,越奔越急,劈波斩浪一般直奔也速录而去,顷刻就与也演丁交上手。

  一路杀散也演丁,再作截击,眼看隔了数人,也速录就在前方,立刻衔了马刀,抽出弓箭,一箭射去,正中也速录侧露的左肩。

  他哈哈大笑,正要再一次追上去,龙沙獾鸣金收兵了。

  原来正北方向一片雪浪,不知多少骑兵在朝这个方向奔驰,龙沙獾可不想在赶杀敌人的混乱中与他们遭遇。

  龙血掉头回去,本想责问他为何收兵,被他一指,也看到了。

  上万人的声势。

  这不可能?

  难道是北方的纳兰明秀、慕容氏来救?

  龙沙獾正在犹豫。

  几名骑兵自东方来,到了,一人下马跪拜道:“龙沙獾千户,您真是上天赐给我们高显的海东青呀,仅凭三千人就已经荡平了克罗子部。我们万户率上万精兵随后就到,支援你来了。”

  龙沙獾这就哈哈大笑,指了北方的敌人给他们看,说:“来也晚了。我们的兵马已经前来接应。我看他们胆敢与我一战?!派个人过去,告诉他们,我是高显龙沙獾,任他们放马过来。”

  一名骑兵飞驰而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却还没有消息,雪浪反倒势消,绕道投南了。又过了半个时辰,那骑兵才回来,见了面就滚下马来,大叫道:“我们被骗了。他们的声势是伪装的,人不足千人。我一去就被捉住,他们走远了才放我回来。”

  龙沙獾心情大好,安慰说:“没事。中计就中计了。这一战结束,后续军队就会源源不断,克罗子部定然举部迁徙,他们会蜂拥向南,会因为缺乏帐篷和牛羊,像一片蝗虫朝他狄阿鸟飞去,有狄阿鸟头疼的。我们就等着狄阿鸟来和谈吧。”

  天亮后,高显逐次推进,但他们推进得很慢。他们要留给克罗子部足够的迁徙时间,要给出志在必得的决心,避免面对该部不必要的困兽之斗,否则战争的代价就会太大,即便最终他们能够获胜。一波一波的克罗子部部民卷起帐篷,拾掇家什,驾驭高车,南下柳城,但他们有很多不是老克罗子部人,得悉大多数的克罗子部贵族先一步撤离,内心之中,最觉得可以被接济和救助的侥幸心理就是听说狄阿鸟是猛人之甥。

  这是一种泛泛而且朦胧的认同,就像一个在异乡他处走投无路的人总是倾向于找到自己的同乡一样。

  牛六斤的眉头凝成一团疙瘩。克罗子部的使者已站到他的面前,但他不能轻易下决定,也不敢将人放回去。一旦他不能给使者一个得到援助的念想,放回使者,就会使绝大数克罗子部人绝望,绝望的结果有可能是被甲打败的乙仇恨上了丙,并认为可以打赢丙;而一旦他表示给予救援,就会给克罗子部将会被容忍的信号,蜂拥而来的克罗子部民众就会挤上来,打破东夏还脆弱的秩序……谁也不能保证克罗子部的贵族不会霸占上不属于他们的土地,搅乱原本的百姓生活。他只好一边扣留使者,一边向渔阳告急,一边动用军队对克罗子部设立警戒线,进行拦截。

  扣留使者,动用军队拦截,是为让克罗子部糊涂,他们不知道东夏会怎么对待他们,就不敢贸然下任何决定,会担心做错决定带来恶果。

  消息到了渔阳。

  狄阿鸟聚集草建的军阁朝会,而让商阁、政阁……的头脑一起列席。他将柳城的形势公布,脸上却不带任何的表情,好像他早有预料。事实上,他将湟水上游交给克罗子部时,就知道这样的战争不能幸免,一旦双方各有戒备,各有经营,正面渡湟水就是大大的难题,湟水上游就是个跳板,自上游而下,不但得天独厚,还能策应正面渡河,这样的战略局势不会没人想到。所以这个结果他有过预料,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在他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发生了,而且发生得极为迅速,让他没有太多的心理准备……帮克罗子部拿回湟水上游?这样的气候,出兵代价太大,好处寥寥。

  但是放弃克罗子部,不但等于给自己树敌,穷困的克罗子部还会想法设法从东夏抢夺过冬的物资。

  他作了个议题,就坐观众将的讨论。博小鹿第一个想起前些日子见克罗子部使者,狄阿鸟给克罗子部索要印鉴的事,大声说:“趁他们有求于我们,怎么办先往后放,借的东西要先催还。”

  众人吃吃笑笑,觉得他显得小家子气了。

  狄阿鸟却点一点头。

  博小鹿出于不吃亏的心理提这一条,合情合理。

  东夏帮助盟友出头,就要有所索求,更不要说拿回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索要万虎家族的印鉴还有巨大的政治意义,表明东夏继承万虎家族的王国,统御猛族名正言顺;也表明也速录是在向东夏臣服。

  史文清也是列席人之一。

  吃一堑长一智。

  北平原不收容灾民的事情,他已经做过反思,就发表意见说:“我们大夏宪律首倡各族之平等,大王接济过中原灾民,一旦置若罔闻,就会有不好的风闻。当然,这其中却又有不同,中原蜂拥来的只是灾民,克罗子部却是整个部族,头头脑脑都在,要接济,那就得理顺为什么接济。”

  谢先令立刻表示赞同:“倘若他们饥来饱去,有何道理去管他们的?若他们无所表示,岂可白做好人?”

  因为白氏一族的分量,狄阿鸟没有让狄阿孝第一时间出镇,打算先以赵过镇守,也好推行政令,而留下狄阿孝在身边熟悉东夏的政务和军事。

  黑明亮和几位商阁的人物没有发表意见,但是指头却蜷在袖子里播弄,想必是在算一但决定救援,花费会有多大。

  牙扬古、苗王大等人被替换回来,暂时虽然充任商阁调度,对当地的情况也不了解,看几个头脑都不吭声,也在计较车马调度。若没有这件事,赵过会在送狄阿田回长月,然后顺道赴任,这会儿列席,想了一下说:“那要看高显要什么。高显要拿一块地,地已经拿到,就不会再往前进兵。我们怎么对克罗子部都行。但他们要是不满足,打狗就是想打主人,那我们就不能先想着给打败的狗喂剩饭,所以,我觉得我们先不管克罗子部,绕过狗,与高显人接触,再决定怎么办。你们不是想着怎么僵死地坐着,等着喂自己的狗吧……”这话直白得连博小鹿都跟着翻白眼。

  可是他还没说完,狄阿鸟就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宽背椅把手上。

  这才是关键。

  人家打了自己家的狗,在狗看来它是被打了,跑来悲鸣,但实际上人家是冲自己来的,先绕过狗,问对方想干什么,才是彻底解决的关键。他高显打下来这块地,自己就不管了,就不要了?不对嘛。

  吴班同意,说:“关键还是高显的意图,我们该怎么应对高显,武装克罗子部打回去不失妙想。”

  郭嘉哈哈大笑。

  待众人都看住他这个瘦弱的少年人,当傲慢癫狂看,他这才有点不好意思,走到中道上给狄阿鸟抱一抱拳说:“大王。高显出兵克罗子部就是为了打克罗子部。因为我们遇到的问题,他们也遇到了。我们的问题,大王化解了,他们化解不了,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他们下手是必然,给我们制造难题是顺便。这个时候,其实我们和高显才是一致的。高显肯定也知道,化解他们自身问题的关键还是我们,如果我们保证我们的狗不咬他,他们发动战争的目的才能够得到实现。只要我们绕过狗……”

  接连说到狗,他已经忍不住又笑:“阿过公爵的比喻太形象了。绕过狗,假装我们会武装狗打回去,兵不血刃,连狗的利益也能争取一些。”

  狄阿鸟一本正经地说:“众卿之议皆合孤意。但是狗、狗的一说,侮辱之味道太重,禁言之,传出去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说:“不过,高显搭了戏台,一起唱戏,总要做足功夫。”他起身道:“令下。”

  众人一致起立。

  他这就说:“首先,今日这番谈话很说明我们的决定,依照中原朝廷例,又称禁中语,出了这里请不要再谈论。第二,孤决定带上妻子也留桦秘密去柳城,任何人不得对外宣布;第三,商阁要统计国内能够动用的粮食、帐篷;第四,你们速速赶回各大军衙,进行一级备战,但勿要声张;第五,外松内紧,不要让克罗子部以为这是我们和高显之间的事,王本速选一人到克罗子部,向他们提出要求,要求如下:他们要接受东夏派遣都护一职,首领须至渔阳任职,归还完虎氏天之印鉴……具体细节要斟酌,可以协商,相互让步,同时使者还须注意,被克罗子部收留的我们的敌人有没有趁此机会扩充自己,及时回报;第六,王本直接前往高显城去见龙大公,告诉她,如果她再胡来,孤就率领军队送阿妙回去争王位……如果她见好就收,孤得到阿妙之后,支持她主政高显。第七,只等孤一声令下,大军云集云集柳城,湟水一线……声势越大越好。”

  众人称诺。

  王本和王敦却一脸郁闷。

  王本的郁闷是因为他着实不想去见龙琉姝,曾经的侮辱像用凿子凿在心里,一想起来,就刻骨铭心。

  王敦却发现根本没自己什么事儿,虽然自己也是一巨头。

  狄阿鸟心里也清楚。

  他干脆单独留下王本和王敦二人。

  王本一看没人了,就说:“阿鸟。你换个人去……”话还没说完,就被狄阿鸟否决。狄阿鸟说:“只能你去。你去。才能影响琉姝,她有一种过家家的感觉。孤知道,为了孤,你被她侮辱过,可尽管如此,你还是又一次去了,又一次百般迎奉地见她,那就是在告诉她,我们谁也没去记她的恶,自小她就只以自我为中心,不认为伤害了谁,谁就会记恨他,这会让她擅于谅解我们,认为我们东夏不是她的敌人。假如换了别人去,她一定会想,为什么不派王本来,难道东夏国还有比王本善于外交的人吗?这是个非常大的漏洞,有可能招惹她的敏感,特别是她想到你会记仇之后。”

  王本想想也是。

  自幼龙琉姝就是众人围着转,今天打别人一巴掌,明天那人还得围着转,已经成了她思维中的一种定式。

  但他还是担心,反问:“阿鸟。她会不会杀我呀。”

  狄阿鸟摇了摇头,四处瞄瞄,狡黠地说:“不会的。阿本。你来,孤告诉你为什么?”王本凑过去,狄阿鸟这就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只有留着你这个让她感到熟悉的人,她才时刻确定东夏是几个高显人组成的一个小圈子,虽然是在给她作对,但被她熟悉,可以被她征服,你明白孤的意思吗?”

  王本对萨满教很熟悉,一下意会到其中的奥妙。

  这种意会当然只是可意会而不能言传的。

  对于龙琉姝这样的人来说,不知天下大事,不过问具体事务,她若想征服东夏,就是靠熟悉程度,而她一旦要把熟悉的这一部分先掰掉,她就没法凭感觉去判断东夏想做什么,在做什么。

  这也是萨满教中灵魂出窍的载体。狄阿鸟吃过龙琉姝的亏。回来之后他反复总结,都不能用正常的推理得出结论,想不到龙琉姝种种判断的依据是什么,最后从她疯了的角度出发,才找出端倪,从而找到龙琉姝天马行空思维的来源,找到后,他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他相信,如果自己不是东夏的大王,而换成了别人,那她那种萨满式的直觉就大打折扣,所以为了保持这种熟悉度来运用直觉,她一定不愿意杀死熟悉的人,去针对不熟悉的,无法插足的陌生人作臆想。

  要说杀王本,以她狂悖的脾气,王本早死了。

  说完王本的事,狄阿鸟就问王敦:“你那些部众安置还算到位吧?”

  王敦笑道:“到位。到位,安居乐业不是问题。”狄阿鸟这又说:“水陆不同质。孤也不好谈论水战,但是孤要交给你一件事,大事,你要给水军换血,上一次咱们与高显的战争就说明了问题,水军战斗力太差,人家一登船,就一群人抱头蹲船板上,这哪是军队?开撞撞船的嘛。所以不管是不是关系着你们王氏的利益,孤都要求换血,用悍卒换下你的那些水军,你的那些水军嘛,转为商船,跑跑海路,指导下别人怎么航海……但是不能再当军队看待,这会坏了军风,不能说南人都不善战,就是军风坏掉了。”

  王敦竟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他说:“是呀。是呀。河南富裕,民众安逸,军风十分地不好。本王,本老王没什么,本老王年少的时候就有纵横海洋的雄心,却被一群绵羊的卒子给拖累了,所以大王的看法也代表我的看法。眼下只是有一个请求,大王可不能让那些跟着我们王氏的人……”他嘿嘿笑笑:“感到不放心呀。”他又说:“为什么会感到不放心呢?他们觉得和大王不是一家人。”

  狄阿鸟大感兴趣,问:“怎样让他们觉得和大王是一家人呢?”

  王敦一脸纯朴地抬起头,反问:“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怎么成一家人呢?大王问我呀?”

  狄阿鸟反问:“姻亲?”

  王敦顿时一拍大腿,大声喝道:“对。大王英断。我怎么没想到呢。”

  王本看着一脸粗犷的王敦,一个劲想笑,憋着辛苦。狄阿鸟想了一下,这就说:“容信是孤阿弟,前些年定了门亲却废了,不如你挑选一位王氏女,要贤惠的,给他接触接触,相互看着合适,咱就联姻?”

  王敦问了下年龄,这又说:“这没有问题。可嫡室中没有这么大的女儿待嫁。”

  王本还是憋着,脸涨得通红。

  狄阿鸟问:“那嫡室之中都有多大的女儿?”

  王敦说:“二十出头。”

  狄阿鸟一抚掌,说:“孤二弟。孤家老二合适。只是他已有正妻。嫁过来做个平妻怎样?”

  王敦顿时一头黑线。

  王本实在忍不住,抱着肚子在地板上打滚。他指着狄阿鸟说:“啊呀。啊呀。他嫡室女儿是谁?他的女儿呗。他有几个女儿?王凤仪呀。他憋了半天的意思,就是你把王凤仪娶了,怎么遣散就你说了算了。”

  王敦嘿然:“要说遣散水军,怎么可能不关我们王家的利益?但是大王若娶了我女儿,我现在只剩个女儿了,为了投你,因为主张不一致,把她那女婿也杀了,这代价多大,大王怎么也要给老夫个外孙抱。”

  换狄阿鸟一头黑线了,他颇踌躇地说:“孤妻子已太多……那不是害她?”

  王敦大喝一声:“大王休把自个当普通人。自古君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南朝朝廷虽小,照样佳丽三千呀。那秦纲占了南朝,三千佳丽被他带回长月了,他佳丽几何?大王要打万世基业,就要多妻多子。”

  王本同意说:“嫁妆太大了。大王多想想水军的重要性。”

  狄阿鸟想起王凤仪的风姿,心有所动,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吹风中,糊里糊涂就给答应了下来。

  但他还是不忘自己另外一件要与王敦谈的事儿:“水军能不能探索一下北海?秦皇岛那边不适合囤积水军,东夏要向北扩张,水军可探在先,如果能绕到北黑水之后觅一合适港湾,孤北进之后补给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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