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难顶
江澜儿浑身一颤，拔腿就往里走，主仆二人边走边说。
“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老爷怕误了小姐的大事，不让下人们说。其实婢子也是才得知此事的。江祥管事见老爷的病越来越严重，瞒不住了，才让婢子来叫您……”
“……”
小桃见自家小姐铁青着脸没有说话，不由地闭紧了口鼻，当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到了正院，江祥守在门口像是等候已久，见江澜儿来了忙迎上去，双手摩挲着膝盖，自责道：“大小姐，都是老奴的错，您剐了老奴都行，千万别怪老爷。”
江澜儿冷着脸摆手道：“我确实要怪你们，爷爷的苦心我明白，可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合着伙瞒起我来了？！”说完便进了屋，不再理会他们。
“爷爷？”
江老爷子瘦削的脸上没有血色，嘴巴张着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江澜儿紧盯着一旁的大夫，斩钉截铁道：“大夫，务必治好他，花多少银子金子也在所不惜！”
大夫正是前几日给老爷子看过病的那位，他略一躬身道：“县主，不是在下不愿救助江大当家，实在是在下医术有限，对此毒药束手无策。”
见他这样说，江澜儿拍了下脑袋，忙叫人去拿老爷子日常喝的人参酒。
江祥亲自去拿，很快就抱着酒坛回来了，喘着粗气说道：“老奴拿来了。”
江澜儿掀开酒盖，登时一股异香扑面而来，混杂着酒香和花香还有中药材的味道，沁人心脾，她解释道：“大夫，正是此酒有毒。”
大夫拿着酒杯观察起来，又闻又细看，紧张地说出三个字：“金香涎？”
金香涎，此物江澜儿未曾听说过，可一听名字就知道是霸道的奇毒。前几日从吴氏那得到了这个消息，四处打听也没有结果，今日方知此物名号，看来这位大夫医术不浅。
江澜儿心中生出不少敬意，询问道：“有何法可救？”
“无法。”大夫拈须沉吟道，“除非，能请到欧阳淳，他的医术远甚在下，方可一试。”
“多谢您，此人现今身在何处，我立马去寻。”江澜儿着急地问道，又看了眼老爷子的情况不容乐观。
大夫叹息道：“据在下所知，这位仁兄正在江南巡抚的府上做客，颇有些难办……”
江南巡抚？这并不难办！
“爷爷，你一定要等我。”江澜儿握住了老爷子枯瘦如柴的手，说罢便松开了手，转身就往外面走。
江祥见状立马吩咐人备马备车。
“小桃，你派人拿着百两黄金跟我走。”
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原来闵泉没有住在江州知府给他安排好的园子里，而是按照朝廷的章程在驿站歇下来了，江澜儿即刻动身前往驿站拜见闵泉。
驿站因为住着钦差大人，被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江澜儿急急忙忙地跳下了车，喊道：“我要见闵大人，快去通传！”
夜色正浓，吓得官兵以为是何方来的土匪，连忙持刀断喝道：“来者何人！？”
“我乃县主江澜儿。”
官兵有意地狠狠扫了她一眼，见此人只带了一男一女俩随从，又衣着普通，以为是哪来的骗子，脱口问道：“可有凭证？”
“白天刚封的，难不成要我把圣旨端出来给你们看？”心急火燎下江澜儿没耐心解释，只想往里闯，多耽误一分老爷子的身体就更危险一分。
可官兵并不着急，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道：“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着皇亲贵胄的名号来找我家大人，不看个凭证我如何敢带你们进去？！”
小桃急忙递上银子求看守的官兵通报，原本还板着脸的官兵见到银子立刻变了脸色，点着头转身就去汇报了。
虽说有县主这个名号顶在头上，可任何时候都没有银子好使。
江澜儿本就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可她自知千百年的规矩不是她一人能改变得了，只好将多余的心思藏起来，冲小桃点了点头。
没过一会，那官兵便返了回来，不光将收下的银子退了回来，还双手一拱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县主驾到，辱了您的尊驾。”他将身子躬得更低了，“县主请随小人进来。”
江澜儿冷笑道：“只认银子不认人。”刚说完就看见闵泉竟然亲自迎了出来，忙上前福身。
闵泉微微一笑，好奇地问道：“县主深夜前来定是有大事要讲，随我到堂上说话。”
二人进了屋子，不等落座江澜儿就拜道：“求闵大人救救家祖父！”随后便把江老爷子的病情告诉给了闵泉，也把大夫的话讲了出来。
闵泉立马会出了意思，但面露为难，说道：“哎，欧阳先生虽在府上做客却是在为儿媳调养身子，没有随我来江州。我立刻修书一封，派人送他过来。”
见此，江澜儿也只好叹息一声，说道：“多谢闵大人了，但是爷爷病情危急，还望尽快请他赶来江州，澜儿在此跪谢大人了。”
说罢，便要跪下，身子刚到一半就被闵泉拦住了，“县主多礼了，我与尊祖父乃故交，何必言谢？县主先回去陪着振涛兄，三日后欧阳先生定到江州。”
“如此甚好，那澜儿先回去照顾爷爷了，一切有劳您了。”
来不及寒暄，江澜儿匆匆拜别了闵泉。
奔波了一日的江澜儿神经有些衰弱，耳鸣声刺得头昏脑涨，在回来的路上不自觉地睡着了。
小桃拿着乌木扇给自家小姐扇风，心里盘算着待会到了江府要不要叫醒小姐，正犹豫着忽见江澜儿的眼睛睁开了，恰好此时也到了江府大门口。
二人下了马车，才发现天要亮了，周遭除了虫鸣鸟叫就是扫街的笤帚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
江澜儿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就进了府，发现那名大夫仍未离开，随即令江祥给此人的诊金多加一倍。
老爷子在大夫的调理下，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沉沉地睡着了。江澜儿却不敢歇着，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到了辰时一刻方才打开房门，当即令小桃拿着自己画好的草图去寻能工巧匠将之打造出来，若有相似的也可直接买回来，越快越好。
她要做一件东西，一件顶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可以救得了老爷子的病。
本以为需要很久的时间，不料半日后小桃便拿着东西回来了，江澜儿一看，该有的都有。
“小桃，你速速帮我找一间宽敞屋子，里面不需要多余的家具，只要有几张桌椅板凳就行，对，还要有炉子。另外，再拿二十斤大蒜过来。”
“是，婢子马上去准备。”
不肖多时，一间宽敞干净的小屋就整理了出来，江澜儿立刻令下人们将方才买回来的东西搬了进去。片刻后，房中只剩下了她和小桃二人。
“小姐，你要婢子买来这么多瓷瓶，和铜管还有高粱酒，是要干什么呀？”小桃不解地问道。
江澜儿低头忙碌，将这些东西安装得当，方才长吁一口，抬头回道：“蒸馏。”
在这个时代，蒸馏工艺已在人们酿酒、炼丹制药和提取花露的时候被广泛使用了。但酿酒铺子里面的设备太大并不适合高度提纯。而方士炼丹家们使用的是所谓“火上水下”的未济炉，就是把冷凝器置于炉内的一种简单蒸馏器，操作起来并没有后世的便捷，且易炸裂。
故而，江澜儿让小桃买来了陶瓷长颈瓶、铜管等物，将大的铜管套着小的铜管里装满水作为简易冷凝器，为防止冷却效果不够，还包裹上了湿润过的棉布。最后用无杂草的黄泥将这些物件连接密封，放在打造好的铁架上，暂时用水浴法加热蒸馏。
江澜儿在利用白酒测试自制蒸馏设备的可靠性，准备先做上个消毒酒精。赵小旺带着二十名小厮在屋外捣蒜泥，刚捣出来的蒜泥立刻放进瓷罐里密封起来，防止氧化。
酒精好做，无非就是多蒸馏几次，将三份同样重量接近一百度的酒精和一份蒸馏水混合，便可得到四份七十五度的消毒酒精了。
多次试验后成功做出了消毒酒精，江澜儿看了看成果，虽然有些许杂质，但也可一用。随后又忙碌起了大蒜素，她也不知道此物有没有用，只是以前在本医学杂志上看到了大蒜素可以解毒杀菌治疗肺炎疟疾等等，且副作用极少，便要做出来给老爷子试试。
……
从早忙到了晚上，巳牌时分方才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完成了一瓶淡黄色的大蒜素液体，江澜儿连忙带着小瓷瓶去给江老爷子试试。
“嗯，大蒜确实可以对风寒感冒和疟疾有些帮助，在下从前只让患者用大蒜煎水服用，还未见过此种用法。”大夫拿着瓷瓶啧啧惊奇道，“可以一试，但效果在下却不敢保证……”
江澜儿一听大夫都认可了此物，急忙让江祥将老爷子扶起，但没有直接喂老爷子，而是自己抿了一口。
江祥见状连忙阻止道：“小姐，还是让老奴试药吧！万万不可让小姐亲自试药。”
“这不是在试药，而是在品尝我自己的劳动成果。”
说完江澜儿就咽了进去，从昨夜到今晚连续奔波身体已经疲惫不堪，又吹了不少凉风，她也担心自己会倒下，恰好替老爷子试药的顺便给自己预防一下。
刹那间，那股直冲脑门的蒜味刺激得她忍不住干呕起来，又怕众人担心，立马解释道：“我没事，是蒜味太恶心了。”
见她没事，众人才放下了心，旋即给江老爷子喂下此物。他的神志已不清醒，对大蒜素入口并无反应，这不禁让江澜儿更担心起来。
“对了，你用干净的棉布沾湿此物擦拭在老爷子的伤口处，利于恢复。”江澜儿吩咐道，让小桃等人将装有消毒酒精的瓷罐拿给了江祥，看他这段时间一直守在江老爷子的身边，没日没夜地照顾着，不禁关心道：“祥叔，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待会让厨房炖碗鸡汤给你补补。”
听罢，江祥的泪水在眼眶打转，激动地回道：“小姐，老奴会按照您得吩咐给老爷用药，还有用这酒精给老爷擦身。您放心，老奴身子骨还硬朗着。”
见他这样回答，江澜儿也不再多言，叮嘱了用药的注意事项，又想到了什么厉声道：“日后有事不许瞒于本小姐，老爷子的命令也不行，你们听到了？！”
本就是浑身魔王，眼下又做了江州县主，一身威严隐隐若现，吓得众人连忙躬身称：“遵大小姐命。”
众人的话音刚落，李恒走了进来，江澜儿只当是他从哪听说了老爷子的身体不好，说道：“老叔消息知道得可真快，我已经请闵大人将名医送来，一日后便可到江州城为老爷子看病了。”
李恒双眉紧蹙，浑身散发出一股血腥味，欲言又止道：“大小姐，你随我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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