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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玫瑰花田


何述之摸了摸她的头发,“也眷顾我。”

        沈枝点点头,问他,“软吗?”

        “嗯?”

        “我的头发,”她抬头看他,“是不是很软。”

        何述之笑了,又摸了摸,点头道:“很软。”

        沈枝开心了。

        何述之回到沙发上看书,沈枝窝在他旁边,脑袋枕在他腿上,一派悠闲。

        “听说你本科学的经济?”何述之问她。

        “是,”沈枝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那人不怎么开心的脸才察觉出原来是醋坛子翻了,能告诉何述之的无外乎是岑溪了,“苏晗告诉岑溪的,不是我说的,别醋。”

        说完又补了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一副讨好模样,何述之拿她没办法,轻声叹了口气,醋都吃不了几分钟,被拿捏的死死的,可看到沈枝这幅乖巧听话的样子,心头又是一软,低头亲了一下她。

        沈枝也乖了,蹭了蹭他抚摸自己脸颊的掌,像一只猫,家里真正的那只猫似是见到了同类,喵喵喵的转着圈圈。

        人闲易乏,何述之打开卧室门,刚刚说想去换件舒服睡衣的沈枝早已窝进薄薄的毯子里,侧着脸枕在枕头上,睡熟了。

        而家里的另一个主人不遑多让,窝在剩下的一半枕头上,打着小咕噜,由于黑色的毛毛和沈枝的头发贴在一起,何述之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发觉到这,何述之忍不住弯起唇角,轻悄悄拿了块画板回来,坐在窗口处,阳光洒在他身上,在地面投下影子,他在画板上涂涂抹抹,时不时看看床上的一人一猫,无意间瞥见自己的影子,觉得这一辈子全是圆满了。

        “枝枝啊,我爱你啊。”何述之隔空抚摸过手中的画。

        他放下画板,来到床边,低头在她耳边呢喃:“枝枝,我爱你,知道吗。”

        沈枝连忙蹭了蹭他的衣服,懒洋洋地抱着他,“知道知道,我都知道。”

        很显然没睡醒。

        何述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她却像悟了什么一样,闭着眼睛凭着感觉去亲他,奈何不得要领,亲到了下巴。

        还是迷糊,不过因为完成了想要做的事情,轻松的睡了,脑袋就埋在他掌心里。

        何述之看到她有些一道疤痕的手,心疼地碰了碰,心想:枝枝她最怕疼了,小时候非让我带她爬树摘梨子,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一下,她就疼的不行,我得哄上大半天,才能止住眼泪。

        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

        何述之没挪开手,就让她这么枕着,小小煤球喵了一声也睡了过去。

        沈枝醒的时候,何述之已经去学校了,苏晗问她有空没,打算出去转一转,沈枝刚回了个好,苏晗就在门口按门铃,哪里是临时起意,分明是预谋已久。

        打开门让苏晗进来,沈枝吧唧一声砸进床里,小小煤球紧跟着砸进她后背,一人一猫意外的和谐。

        “你比猫还猫,懒得没边了。”苏晗吐槽。

        “不想动,咱们什么时候出去。”沈枝问。

        “现在就可以。”苏晗有些心虚,岑溪还可怜兮兮的待在车里等她们两,看沈枝没了骨头的样子,出门的进度似乎又慢了些,不过岑溪也不敢有意见。

        “行,我换个衣服。”

        坐上车,沈枝清醒了不少,窗户开着,苏晗也在后座,前排只有驾驶座的岑溪。

        “咱们去哪?”沈枝问。

        “兜风啊,今天天气这么好。”苏晗激动道。

        沈枝推开她扑到自己身上的脑袋,一语道破,“根本就是你没想好去哪。”

        “嘿嘿。”苏晗这算承认了。

        “枝枝,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苏晗问。

        沈枝想起束楠的心愿之一是去南昔市的私人玫瑰花田取一支玫瑰,当时她也没问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花田好看吧。

        她也没想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待在南昔市那么多年的束楠却迟迟不能够实现。

        “对城南那边的私人玫瑰花田挺感兴趣的。”沈枝说。

        岑溪一愣,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开。

        苏晗也听说过那个玫瑰花田,据说是情侣必去圣地,特别好看。

        “我觉得可以去,”苏晗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搜索,得到了确认,“虽说是私人的玫瑰花田,但是它是免费开放的,不需要门票,还可以从花田里拿走一支玫瑰,不过有一个前提,”苏晗望着沈枝,“需要情侣两个人一起,只有情侣两个人才能够免费拿走一支玫瑰。”

        她想说,岑溪我们可以拿走一支,但想起何述之不在,又没说出口。

        “哦,”沈枝说,“那目前我去不了,拿不走玫瑰,还是……”

        下次吧这三个字被岑溪堵在嗓子里。

        他说:“沈枝,你怎么可能去不了。”

        沈枝愣了愣,听到他继续说:“玫瑰花田的主人是何述之,玫瑰花田是他为你种的。”

        哪怕是因为悲伤难过,可终究是为了她,说是为她种下的玫瑰也不为过。

        沈枝的脑袋轰然一炸,玫瑰花田是为她种的?

        何述之的一颗真心早就明晃晃地摆在她面前了。

        一整本摄像集,一整片玫瑰花田,他们是热烈的少年,拥有最炙热的喜欢与爱。

        最后她们还是去了玫瑰花田,确实没有门票,供人免费欣赏,不过在门口处有一个摄影师,拿着相机为摘取玫瑰的人拍照留念,种玫瑰的人有他的思绪万千,拍照的人也有他的情怀。

        摄影师说这里的主人曾言,这片玫瑰花田只接受两个相爱的人进去,走时可免费拿走一支玫瑰。

        苏晗和岑溪登记了姓名,率先进去寻找属于他们两人的玫瑰,沈枝被巧妙地留了下来。

        “我认识你,沈小姐。”摄影师是外国友人,一头金发垂至肩头,说着很流利的中文,像是解惑般补充说明:“我曾在何先生的手机里见过你的照片。”

        他又说,“玫瑰花田是爱人所有,可以拿一枝,赠予所爱人,我希望他可以从自己的花田里拿走一枝玫瑰。”

        意思是,希望他爱的人也爱他。

        何述之拥有一整片玫瑰花田,却无法拿走一枝玫瑰,因为他没有一个可以送出玫瑰的爱人。

        最浪漫是他,最荒芜也是他。

        又是温柔一刀,可是再温柔的刀子,也还是刀,同样会扎得人头破血流。

        沈枝安静听着,不插嘴追问,从字里行间拼凑出一个过往,那是她不曾参与过的何述之的世界,亦是她不曾亲眼见过的何述之的喜欢与热爱。

        本就污泥满身的人,不介意罪加一等。

        他们说他挺难过的,一个人在偌大的天地里显得格外渺小,他们说很奇怪,为什么会看到他对着玫瑰落泪,他们不理解,花田的主人竟然没有资格拥有属于爱与浪漫的玫瑰。

        走进花田,裴桓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对沈枝说:“他有多难过就有爱你。”

        沈枝也如渺小一粟,立于方寸之间,声音微哑:“他有多爱我就有多难过。”

        看的到的是爱意,看不到的是他那些年的踽踽独行,他已经想好了我儿孙满堂。

        声音被风吹到每一个角落,带刺的玫瑰荆棘丛生,明艳炙热的喜爱袒露无遗,握紧刺破掌心的刺,留下一片赤红,阳光一晒,映成一朵玫瑰。

        他难过的时候种玫瑰,她难过的时候拍树,玫瑰与树,何述之爱沈枝。

        曾经有一段时间,裴桓和庄野常常找不到何述之人,后来已经形成了一种对话模式。

        “述之呢?”裴桓问。

        “城南花田。”庄野回。

        “又种玫瑰?”裴桓问。

        “嗯。”庄野回。

        有一次,何述之伤心难过,想借烟消愁,对方递来的烟,他都伸手接过来了,最后却像嘲笑般又放下了,想喝酒,都碰到杯口了,又放手。

        一个不抽烟不喝酒的何述之,他难过时该怎么办呢?

        种玫瑰,各种各样的玫瑰。

        他保证过的,在烟尾巷。

        沈枝学人抽烟,说心情不好,一问原因,是被妈妈骂了,说她因为不讲礼貌,挺逗一小孩,被何述之发现了。

        “小孩子不能抽烟喝酒。”何述之教她。

        “意思是长大了就可以。”沈枝发问。

        “长大了也不可以。”何述之很有原则。

        “为什么?”沈枝不理解。

        “反正就是不行。”

        她幽怨的看他,何述之补救,“我比你大,要听哥哥的话。”

        “不公平,”沈枝气呼呼地,“哥哥也要听妹妹的话,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能抽烟喝酒哦。”

        “好。”何述之笑着揉她脑袋。

        “你保证。”

        “我保证。”

        小丫头开心的把烟和酒放了回去,问他奶奶讨要糖果。

        电话响了,沈枝接起。

        “何述之。”

        “嗯。”他应。

        “玫瑰花田……”

        他笑,“都是你的。”

        温软流长,夹杂着几缕风声,沈枝移开手机,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她转过身,何述之就在不远处,眉眼带笑,风过衣襟,意气风发。

        沈枝差点开口诉说那些年她经历过的一切,可到了嘴边却依旧没能说出来,有很多个坦白的瞬间,都被她压下。

        何述之也一样,藏了那么多她也不曾知道的事情,回来的这段日子,各种人各种事悄无声息地展开了一幅画卷。

        同理而言,倘若他在她所居住的环境,是不是也能够知道关于她的过往。

        这一点她不得而知。

        并非那么圆满。

        爱也爱着,痛也痛着。

        如一场烈火肆虐,燃烧尽所有姿态音容,在此刻,在多年后,在盛开的糜烂荒芜中还他一个鲜活的沈枝。

        他一直在等他的玫瑰回来。

        有没有满身尖刺都无所谓。

        白日烟火绽放天边,砰的一声入目繁华,遍地都是张扬的红,少年人从不遮掩爱意,天地小,唯有爱满怀。

        “枝枝。”

        他朝她张开手。

        亦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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