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平城

鲁迅说:“人必先活着，爱才有所依附。”

        ————题记

        高三一整年，与焉回到了平城原来所在的班级，她此刻只想安心准备高考。

        手机里那款飞车游戏也被她彻底卸载干净。生活两点一线，不是学校就是家。

        她看起来安静了很多，不再故意变着法儿地气赵女士，也不再跟赵女士争执。

        原来相熟的同学只以为是因为高考，她才这样封闭，只劝她劳逸结合，便没有多说什么。

        为了缓解高考备考的压力，学校里趁着校庆举办了个篝火晚会。一群学生以班级为单位围簇在自班的篝火堆旁，与焉想推辞，却被班长生拉硬拽地给塞进了人堆。

        班长是这么说的，“晚点大家要跳舞，你不是会吉他吗…”

        与焉还在发呆，直到班长将一把吉他塞进她怀里，“随便弹，我们本来也就是即兴跳跳的”

        与焉点点头，在校板凳坐下，将那把吉他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腿上。

        悠扬的吉他声从他们这边传出，其他班级闻声都朝那边正跳着舞的班级看去，又注意到那个独立于人群之外的抱着吉他弹奏的女孩儿，他们似乎都认识那个女孩儿。

        与焉后知后觉才发现她随手弹的曲目，是那时在那座城市给合唱伴奏的那首。她的情绪忽然被某种暗藏的原因牵动，她压低了头，将自己的情绪埋进吉他声中。

        不远处，一个本想偷偷溜走的男生忽然在树下停住了脚步，他靠着树干，映着路边的灯光，偷偷吸着电子烟，周身烟雾缭绕，他看了许久，一直维持着那个抱胸的姿势，目光紧紧锁定着某处。明明是看起来不错的夜晚，可这首吉他却忽然令他觉得有些伤感。

        与焉因为成绩优秀经常榜上有名，加上以往学校活动她也经常被推上去撑门面，因此学校里不少人是知道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像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了半个学期，而后在高三开学的时候忽然又出现。

        一些想要八卦的人托与焉同班的同学打听，却是无果。她对那段时间的事情只字不提，曾经书包里塞着的生物小册子此刻也不见了，看着别人的眼神时不时就变得很空，还充斥着某种灰色黯淡的情绪。

        树下的男生在音乐声戛然而止之后也抬脚离开了那里。

        与焉敷衍地说自己要去厕所，就把吉他还给了班长，然后背对人群走远。她躲在一个昏暗的宿舍楼后，靠着冰冷的墙壁，呼吸声很重，伴着几声鼻音，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她只觉得刺骨的冷，打了两下战栗。

        耳边似乎除了风声，还有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与焉扭头去寻找，却什么都没看见。她又多看了那个拐角两眼，随后才抬脚离开那里。

        拐角某处，一个身影探出墙壁。他全部都听见了，女孩儿难过的声音以及抑制的声音。刘海将他眼底的情绪藏进阴翳之下，而他依旧面对着那个已经空了的，她靠过的位置。

        高考百日的那天，与焉因为月考成绩荣登校第一被，因此被选为学生代表发言。

        女孩儿穿着宽大的校服一步一步走上主席台，她似乎又瘦了，那张好看的脸越发显得棱角分明……

        “大家好…………”

        她的声音贯彻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台下每一双眼睛此刻都正在看着她。漂亮的女生是有光环的，学习好又漂亮的女生更是不例外。

        这天放学比较早，与焉还没走出校园就被一个男生拦住，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和羞涩，然后磕磕绊绊地跟她说道，“那个…我很喜欢你，能，能认识一下你吗…”

        与焉忽然想起某人说过的一句话，她笑了笑，干脆又礼貌，“谢谢你的喜欢，可以认识，但只能做朋友”

        男生看见与焉淡淡的不及眼底的笑，然后红着脸点了点头。

        与焉的回答似乎也暗中回应了一些想要认识她的人，她从没让那些跟她示好的男生失了面子，在路上偶尔碰上也会跟他们打招呼。

        高考前几天，班级里不少人开始写同学录，与焉不弄这个，但会受到一些人给她的信，也会要求给别人写同学录。这天其他班的人忽然找到与焉的班级，见到与焉很有礼貌地说，“能帮我写一下同学录吗？”

        与焉似乎记得他，干脆地答应。她一笔一划，字迹工整地地写着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内容，她礼貌地双手递给他。听说与焉没有拒绝给别的班的同学写同学录，于是乎，下课就有好几个人都跑来找与焉，原因大差不差，写同学录。

        与焉粗略扫了扫，礼貌接过，“快上课了，这些先放我这里可以吗，下课我给你送回去”

        那些人笑着说下课自己来拿，然后就踩着铃声离开了。与焉趁着晚自习的空余时间写起来，写到最后，她忽然注意到里面夹着一封信，不像同学录，不似情书，倒像是在没有互联网的封建时代一种很普通的往来方式。

        她随手翻了翻信封，然后注意到另外一面写着：与焉，收。

        所以，这封信就是给她的？

        下课后，那群人又跑了回来，与焉礼貌将同学录还给他们，看了眼那个信封，然后忍不住问了句。

        “这个，是谁给的？”

        那群人似乎并不知情，摇摇头离开。与焉的好奇心被牵起，她拆开那份信，取出信纸，只见上面只有字迹隽秀的寥寥一句话。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没有署名，大概是与这句话心意相通，与焉很想把它好好收藏起来。

        高考最后一天下雨了，与焉走出考场看着下不停的雨，无可奈何地将一顶帽子戴上然后走进雨里。

        她感受着帽子逐渐被打湿，然后是头发，然后是顺着脖颈流进衣服里的雨。

        终于结束了，她闭着眼仰面感受着，任由雨点打在她的脸上。没过一会儿，耳边传来一阵踩着雨走来的脚步声，雨好像停了，但耳边的雨声却没有停止……

        与焉睁开眼，就看见头顶的伞，她转身去寻找握伞的主人，那人带着顶帽子，高高的个子，随着他低头将她的手牵起然后把伞过渡给她的动作，与焉更加看不真切他的模样。

        “你…”

        他没等与焉说完话，就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开，他礼貌地保持着陌生人不敢亲密的距离，从她的视线范围里离开，只留下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的那把伞。与焉失了神，看着走远的背影忽然陷入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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