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可能
天色愈发往下沉，李泺秋倚着门框，安静地望着天空。
月亮不知所踪，夜幕上只剩下几颗暗淡的星星。
不知不觉中，眼皮渐渐变得有些沉重，她半阖着眼，莫名生出一种明日会下雨的预感。
屋子里，陆以行刚刚收拾好晚膳用的碗碟。
他从膳房中走出来，一眼便看到坐在门槛上的李泺秋。
兴许是酒意作祟，他向来白皙的皮肤此刻像晒了几刻钟的太阳般，隐隐透出一层淡红。
心中有几分犹豫，但他还是走上前去，在李泺秋身旁的空位落座。
她没有理会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
陆以行抿了抿唇，默默盯着玉兰树上发黄的叶片看了会儿。
忽然想同她说点什么，他稍稍侧了些身子，却又很快噤了声。
只见她身体斜斜地靠着门框，几缕黑发滑落在脸颊，双眸低垂，纤长的睫毛在空中轻轻颤抖，似乎是……睡着了。
因为姿势的缘故，她衣领略微向后滑开，露出一小片背部的肌肤。
衣领遮盖着那处，似乎不小心沾上了一个黑色的污迹。
陆以行微微眯了眯眼，莫名觉得这处污迹有些眼熟。
他一手撑在门槛上，身子又靠过去了些。
这下看得更清楚了。那似乎不是一个无意沾上的黑点，而是一颗……痣。
身前之人突然动了下，衣褶转而将那块肌肤盖住。
陆以行脑中空白了一瞬，眸光微动，转而同李泺秋已然睁开的双眼撞在一起。
她似乎是刚刚转醒，眸中覆着一层水汽，柔和惺忪，鼻腔的呼吸有些重，其中夹着几分酒意，痒痒地拂过他颈侧。
陆以行呼吸轻滞，目光不自觉地向下移动了些。
他看到她紧抿着的唇。
她的唇色算不上嫣红，只是零星带了粉，却总显得尤为撩人。
喉结上下滚了滚，鬼迷心窍的，他倾身凑了过去。
清冽的气息侵袭而来，李泺秋呆呆地坐着，黑眸中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
只是下一瞬，她膝上的伤口就不知擦到了哪处，痛意刺骨，她秀眉蹙起，颇为痛苦地抽了口气。
陆以行动作一滞，脑中一下子清明起来。
他目光闪动，被烫到般从她脸上移开，随后迅速坐直了身子。
李泺秋也很快清醒了过来，赶忙将面上龇牙咧嘴的表情收敛了些。
她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找补道：“……脖子麻了，有点痛。”
陆以行含混地嗯了声，目光四处飘动着，就是不肯同她对视。
李泺秋注意到他发红的耳廓，思量了下，还是问道：“你喝醉了？”
陆以行依旧没看她，声音低低的，“没有。”
李泺秋看着他难为情的侧脸，忽然闷闷笑了声。
陆以行心中瞬间涌出一股烦躁之意，别扭地又侧了些头，耳廓却依旧不争气地红着。
“对了，”李泺秋压着笑意，丝毫不在意他的困窘，“方才王姐姐给的那袋东西，我俩分着拿了吧。”
陆以行咬着牙，“什么东西？”
李泺秋答得很干脆，“生子汤药。”
闻言，陆以行怔了怔，终于肯回过头来看她。
李泺秋冲他笑了笑，善意地解释说：“王姐姐之前好几年都没怀上，就是因为吃了这个汤药……”
陆以行打断她，“所以呢？”
李泺秋停顿片刻，掩唇轻咳一声，“……你不打算要孩子吗？”
陆以行定定看着她，眸中的情绪意味不明。
李泺秋倒是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东西。
他现下眼睛恢复了，样貌身姿也好，等到以后同她分开，总归也能找到心悦之人。
绝对没有诅咒他不顺利的意思，只是若是有个万一，那这汤药也能派上用场。
但她不好这般直白地同他说。
她默默思考了会儿，委婉道：“只是可能。”
她吞了吞唾沫，犹疑着说：“兴许你也会，遇到那个想和你用的人的。”
此话一出，陆以行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他侧眸看向院中的草木，再开口时，喉头有些发涩，“脖子还麻吗？”
李泺秋愣了下，面上有几分茫然，“不了。”
“那早些歇着吧。”
说罢，他便站起身，径自钻进了房中。
这场谈话实在是结束得猝不及防，李泺秋洗漱后躺在榻上，这才觉出陆以行离开时似乎有几分生气。
她左右翻滚了几下，一时没想明白为什么。
只能说，生孩子果然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的事情。
想起王姐姐那番长篇大论，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的橱柜上放着几件物什，她在黑暗中仔细瞧了一会儿，才发现那竟是乞巧节时得来的手镯和软垫。
兴许是因为这两件东西沾了些不大开心的回忆，她把它们拿进房间后，就几乎没有碰过。
平日里她经常要做绣活儿，带着手镯反倒不方便，那软垫就更不用说，那只臭鸽子压根不着家，根本不需要什么窝。
不过它们是无罪的，她闷闷地想。
它们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后来那样。
-
翌日，同李泺秋预感的一样，秋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陆以行照常给她准备了早膳，她却先跑去了窗边，将窗支起，伸出手去。
细密的雨丝落在手心，比她往日握着的丝线还要轻上不少。
轻风掠过，雨雾飘动，密密斜斜地在空中织起一张网。
陆以行在桌边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唤道：“先来用膳吧。”
这场雨一下便是好几日，下得人从新奇到漠然，再到忍不住的厌烦。
再去英国公府那日，林管事专程出来迎接，李泺秋一下子便嗅到了些不一样的气息。
果不其然，避过府内的侍卫后，林管事便飞速同她转述说，今夜是藏宝之地换岗之日，城郊的士兵会同城内的士兵进行换岗。
这是一年中守卫最为松散的时候，她必须抓住时机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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