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伊人舞
第十七章伊人舞
今日的风,像个乖孩子,微微拂过大地。
他国来访,必然铺张。只见琉璃瓦顶,紫柱金梁,都极尽奢华之能事。宴客在月华楼的水光殿。殿外立双台于左右的有玉龙与金凤。殿前栏杆绘以彩饰,内陈宝座、屏风,两侧有银质的大号熏炉。
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沉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成的墙板。
那华丽的楼阁被映月池池水环绕,菖蒲满溢,碧绿而明净。
池水下方是表演的圆台,台阶背后是重叠起来的白色石叶。
一身明黄龙袍走来的,是凤岚阙。其身后跟着南楚的皇后,贺瑜婉。
贺子非膝下一共有两个孩子,贺瑜婉是贺子非的大女儿。还有一个孩子是老来子,叫贺瑜轩。他们一家都对这个孩子极尽宠爱。就连凤岚阙在他出生时,也亲临过相府,帝王容宠可见一斑。
贺瑜婉衣服是正红色的,后背绣了一只展翅高飞的金凤,衣摆处的是凤凰翅膀,看起来华美旖丽,凤冠上凤凰是白羽毛制成,鸟嘴里垂下许多珍珠宝石,龙凤之间还有一些水蓝花叶。凤冠的下部有两排以红、蓝宝石为中心,用珍珠围成的小圆圈。凤冠后面垂着六条细长的金链,上面满是羽毛形状的叶片。凤冠上的蓝色部分均使用贵重的宝石制成,看起来能把人的眼睛晃花。
她通身的贵气和艳丽无双的容颜将为后的凤仪和雍容彰显的淋漓尽致。这种美丽能够将人的眼球都刺伤。明黄色的身影披着万丈霞光向她伸出手来,引得众人不自觉抬头向上看,然后又齐齐低头。
“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众人唤道。来参加此次宴会的并不是所有大臣,而是适龄的王公子弟。
“大家免礼,今日的主角是西越公主与东辰公主。”凤岚阙摆手会意他们,不用太过拘束。
两人被点到名字,各自行了自己国家的礼仪。
大红皮衣的云行水经过昨日的事,脸上并无欢欣。看不清面貌白纱下的雪灵梦,宝石蓝的眼睛里装着空灵。
行过礼后,所有人都入了座。
凤知微是王爷坐于皇帝左手最上方,云行水的座位在他对面是右手最上方。左边第二个是东方司晨,右边第二个是雪灵梦。东方司晨再往下是贺瑜婉的弟弟贺瑜轩。都是以官阶排的位置,再在后面的是其他大臣家的公子哥。
“陛下,歌舞可以开始了吗?”凤岚阙身边的大太监问。
“恩,传旨下去,表演的好,朕重重有赏。”
皇后端起面前琥珀的酒盏,仪态万方。
“皇上,饮一杯吧!”
凤岚阙笑着接过,手拍了拍皇后的手说。
“那朕就谢过婉儿了。”
那笑意未及眼底,却极尽温柔。
贺瑜婉一饮而尽自己杯子里的酒,并未回话。
大太监吩咐穿着淡粉罗裙的小宫女们井然有序的为客人添上宫里的佳酿。
帝后之间的小动作,令人艳羡。
云行水看着凤知微,再看看上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境遇会如此不堪。
同样是女人为什么会差别那样大呢?凤知微虽然被她请皇后,特意安排她做他对面,但是他一个愧疚的眼神也没给过她,视她如无物。
紫色袍服的凤知微一直看着手上的绣芙蓉香包,专注非常。
一身月白的东方司晨微眯着他的桃花眼,揉着自己的心口,貌似很难受。脸色在周围人的红润中,略显白皙。
贺瑜轩是个不过十七的少年,大概是被宠坏了,他的脚尖透过桌子勾勒着宫女的裙裾,弄得对面的小姑娘满面羞红。
无人注意他的荒唐。
经能工巧匠的设计,圆台中间是可以升降的。随着乐声奏起,一个个袅娜的女子走上圆台,随步慢跳,身如柔柳。
她们都向空中抛出了一条白色的长纱,不慌不忙,带着节奏感缓缓的,再落在了雪嫩的胳膊的上。纤细的手腕上,银色铃铛也随着舞动起来。衣袖,缓缓甩了出去,围绕着圆台,雪嫩的双手,各一手拿住那条白色长长的丝带,丝带上带着大红色的玫瑰花瓣,随风飘扬。双手轻握丝带,将丝带甩向空中,就像下了一场玫瑰雨。
突然原本柔和的乐声变得激越。
惊醒了那些兴致索然的人。
一个红衣如火的女子,出现在玫瑰花瓣的雨里。
开始的动作,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来、又像是往。是那样的从容不迫,又是那么不由己的惆怅,实难用语言来形象。接着舞下去,像是飞翔,又像步行;像是站立,又像斜倾。不经意的动作也决不失法度,手眼身法都应和着乐声。衣袂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一阵香味覆盖了水光殿,人们深吸一口气,香味更重了。白色身影配合默契,更衬她红衣妖娆。
青丝墨染,红绫飘逸,仿佛从梦境中走来。
一舞毕,所有人都还沉醉其中,她却未曾露过容颜。
没人发现曼妙舞女袖里折射的光芒。
皇帝是第一个鼓掌的。
“大监,赏。”
那个宫人还有些云里雾里,随即高唱,奉陛下口谕,赏台下领舞之人。
“那个红衣女子是何人?”皇后话语中带了一分尖锐。
领舞的红衣离天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走过贺瑜轩面前,他一幅痴迷,口水都好像要流下来。
东方司晨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他很佩服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混入皇宫的。
没错,这个红衣就是当初救他一命的红衣,乐西。
雪灵梦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四周的情况一点反应也没有,又好像一切并不放在眼里。
乐西走到凤知微和云行水之间的时候,很紧张,她怕凤知微认出她来,毁了她的计划。
之前绣心帮她挡了好几次,就连今早他一大早堵在舞醉楼门口,也只是悄悄避过。
事情越来越复杂,哪怕伤还没好全,她也必须先解决自己的个人恩怨,然后再去处理无极门的事。
凤知微的目光投向一步一步离他更远的乐西,在迷惑中挣扎。他不知道到底是该放纵还是该阻止。云行水看着这一切,有种不详的预感。
近在咫尺的凤岚阙看到瞧了他一眼又迅速低头的她,总觉那目光太过熟悉,像极了一个人。
玲珑惨死的一幕重新在脑海里又上演了一遍。
“来人,护驾。”
凤岚阙知道她是谁了。
现场突然陷入一片混乱。皇帝在,众人也不敢随意走动,只是丑态百出,有甚者,害怕的躲在了桌子底下。
坐在皇帝下方的人依然稳如泰山,不见动作,除了皇后弟弟有点不明所以。
凤岚阙并不会武,他在赌。
乐西的短剑没有丝毫犹豫,但紧促的眉心,告诉人,她也在赌。
就在带着戾气的剑,将将要划过帝王的脖子,皇后扑了上来,用身体挡了那并不致命的一击。
帝王的眼里闪过失望,贺瑜轩的表情受到了惊吓。
贺瑜婉挡掉反倒还好,那一剑力度不够,准头也因她突然闯入更加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守卫的士兵闻讯赶来,堂下的白衣女子,都翻出了袖中暗剑。两边打在一起。
乐西心想那帮杀手总体虽然功夫很高,但肯定抵不过越来越多的士兵。就又紧接着刺了一剑。终于,凤知微坐不住了。
“安乐,停手。”凤知微有意挡在了凤岚阙身前。
凤岚阙这时并没有管其他人,一心只想快点救治皇后。听凤知微叫那声安乐,他也不动声色。
“婉儿,你怎么样?”
帝王的真心是那样让人心动,皇后成亲之后第一次落下了泪水。其实偌大后宫,现在只有贺瑜婉一个女人。虽然只有她,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凤岚阙的心中,她可有可无。一场早有预谋的刺杀里,所有人都在赌。
看见东方司晨带着凤岚阙他们离开,乐西像是被人背叛,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想叫但还是没有叫东方司晨的名字,她还是想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雪灵梦跟着他们走了,云行水呆呆的留在原地。
场上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因为多了云行水,气氛很是奇怪。
凤知微刚喝过酒,嗓音带着深沉,声音也不大。
“你非要如此吗?安乐。”
乐西举起手中明晃晃的剑指向了他的胸口。
就像梦境里那样,质问着他。
“你为什么又一次放弃了我?”
乐西摘下面纱笑了。明明是在笑,却比哭还要让人悲伤。
“对不起,我……”凤知微不知道怎么去说。
“没有什么对不起,只不过都是你的选择而已。我以为,至少曾经以为,你的离开并不是故意的。你哥哥和我,你总会有一次是站在我这边。我输了,又一次的输了。”乐西绝望的闭上眼睛,让大脑放空。
再多的解释都显得无力,凤知微遇到了安乐就只有逃避。
“用我的命去还,好不好?”他恳求。
“你只会逼我。”乐西这句话里包含着很多凤知微不知道的含义。
“玲珑死了,我不想再看下一个人会是你和皇兄之间的任何一个。”
他以为他的想法她能明白,可他不明白,安乐的“明知不可为而为”里有太过痛苦的无奈。
台下还在混战。
刚刚竟然没有人发现,白衣舞女中其中一个女子是符月。
符月在与侍卫的缠斗中脱身,投了暗器射向他们三人那里。目标竟然是,凤知微。
凤知微刚好那个角度看不见,乐西一心都放在他身上,只有云行水刚好注意。她看见那枚暗器朝凤知微飞去,心口一滞,心想肯定是淬了毒,否则不会有一道幽蓝的光直面而来。
凤知微是习武之人,听力非同寻常。并且感觉一股冷风刮过,背后肯定有暗器快速袭来。还没作势躲避,云行水却冲了过来。乐西看苗头不对,一转眼望见了符月,瞬间明白了什么。
“躲开。”乐西一声娇喝,指在他胸口的剑顺势挡开了暗器。
云行水却绊了一下,直直倒向凤知微。凤知微不想一把接住,又立刻放开。云行水的眼神很是受伤,看向乐西的目光并不友好,失落的跌跌撞撞沿着他们刚刚撤离的方向走去。
乐西看到这个西越公主,并未多加关注。
符月第二次发的暗器是打向乐西的,只见她一脸不可思议。
“符月,你要干什么。”
乐西听到符月在心里说,当然是杀人灭口。
符月要杀她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方桓。
这个时候的符月并不知道方桓的心并不在乐西身上。有时候,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付出并不一定是因为感情。
一张俊俏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符月第二次发的暗器又被弹开。
凤岚阙一直知道凤知微身边的隐卫寒光。但是宫中宴会,他作为一个躲在暗处的人没有资格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同时也不能出现。
秦阳因为剑行阁出了事,姗姗来迟。
他虽然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乐西,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跑到了凤知微身边。
“王爷,属下来迟。”
“你来的并不晚。”凤知微看着他,也不责怪,反倒带着一份感激。
“谢谢你,秦阳。”乐西真诚的看着他。
乐西觉得再不走一定会导致事情进入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几个跳跃,很快杀出一条路去到符月身边。在她还没有反抗的时候,一剑抵在她的脖颈,也许有些用力,有血珠冒了出来。
“符月,不管你是不是恨不得我即刻就死,但是再不走,你我就都不用回去了。舞醉楼里也有你的心血,绣心,鹤轩都在。这事揭过,后面舞醉楼肯定不保,那些剩余的姐妹,你有没有为她们考虑。”
符月犹豫了。
“秋凌,叫大家走,别打了。”符月对离她最近的女子说。
地上已经密密麻麻有好多具尸体了,着白衣的也不少。
乐西断后,负责引开追兵。符月走之前看了她一眼,感觉很是复杂。
凤知微他们不方便光明正大的去帮她,初始,只能看着。
秦阳灵机一动,对着他轻声耳语。
凤知微提了地上刀剑,立马掺和进去。看似在跟她对打,其实招招相让,反倒是乐西,夹了一腔埋怨,越发狠绝。
不过十招他就认输,把自己的空门亮给她。乐西见到,又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们给我快快退开放下兵器,不然就让他死在你们面前。”
侍卫毕竟不是杀手,他们不敢让作为王爷的凤知微受一丝伤害。人群慢慢散开,放下刀刃。刀刃掉在地上,碰撞声十分清脆。
已经快要到宫门,侍卫统领怕她跑了然后向前一步,尝试交涉,拖延时间。
乐西隔着锋利的尖锐,贴着凤知微的耳朵,吐气如兰。
心中想到。“还好你还在,还好你还爱我。”
她不舍的将凤知微推开,夺门而去。
凤知微的脸微微发烫,沾染了一抹红云。
他愣愣的看着追捕的人沿着她走的方向追去。
秦阳总是跟乐西说不了几句话。
盛京剑行阁。
剑行阁内院的空气中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摆满了黑衣人的尸体,青青的草生长在砖头的缝隙中,那血水沿着那些缝隙填满其间的沟壑。猛一看,以为那草长在了血泊之中。
秦刚和铁毅在面色凝重的交谈。
“我还没下手,就有人抢先一步找我们剑行阁的麻烦了。”铁毅他的口气明显不好。
“可为什么,我们还没做什么,他们就死在这里了。”秦刚指着地上全是黑衣的尸体说。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
“今日宫中宴客,今早府中出事,你说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呢?”秦刚问道。
“秦兄,你刚刚是说今日宫中宴客,不好,阳儿刚刚去了皇宫。会不会有什么?”铁毅一脸担忧。
“不清楚,不过想来刺客也得不了手。皇宫侍卫众多,一般人都是有去无回。”秦刚宽慰他。
铁毅低头看着那些令人齿寒的尸体,唤来弟子处理。他的弟子明显惊了一下,然后叫了更多的师兄弟很快收拾掉了。
皇宫来人,秦刚急急的走了。
铁毅担忧秦阳,在自己房间来回踱步。
乐西没有回舞醉楼,一路没有回头,带着官兵绕圈子。她最后消失的地方,是旧相府,也就是东方司晨的府邸。
夜色落寞,庭院深深,月光如水。乐西从开始的复仇到现在,又回到了原点。看着熟悉的家,想着她的爹爹,想着她的凤知微。
繁华事散逐香尘,相府里花圃里竟然移植了一株碧霄。今夜,花开。洁白娇嫩的花瓣如飞雪如柳絮铺陈,紫色的苞衣托着那一地雪白。缠绕的土色藤蔓相互依偎,如情人亲昵。
庭院正中的榕树下,藏有一把琴,是凤知微当年亲手做的。音色并不好,模样也很差劲。一个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爷,为她,实在付出了太多。
今天虽然他没说,但是她明白就算有再多的女人出现在他身边,所以的努力也不过徒然。
西越公主注定只能黯然离去。
皇宫里的凤知微不知道。
她现在其实很开心,哪怕这次刺杀失败了,哪怕舞醉楼以后都不存在了,她都还是高兴的。
安乐的愿望很简单。她只想用初心为他雕琢一帘繁花秀锦。她只想用柔情为他抚平岁月孤寂。她穿越尘寰阡陌,她看尽茫茫浮生。纤纤素指,只愿为他弹奏一曲相思意。
每个女子都期望有一天,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与心上人定下白首之约,从此死生契阔。
乐西多么想做回无忧的安乐,过着每天被爹爹疼着,没事逗逗凤知微的日子。
现在,她只希望。
不求一世无风无雨,但求终会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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