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浮生梦
第二十二章浮生梦
凤知微昨夜睡在竹屋的地板上，安乐睡在木板床上。一早他醒来却发现，她裹着衾被在他怀里睡的香甜。
他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心想，一定是她昨夜怕他受寒。
十六岁以前他在别人眼里是个浪荡王孙，为了皇兄的政权稳固他付出了很多。那年夏日遇上她之后不仅笑得多了，还感受到了之前不曾有过的感觉。也许是命中注定，他爱上了她。
凤知微发现安乐醒了，她在触碰自己的眼睛，大概还不习惯看不见。
“你醒了。”
“恩。”
她在用手指梳理自己的头发。也许是因为看不见的关系，她的头发越来越乱，结在一起。
“哎呀。”她痛呼。
“我来吧！”凤知微拿开她的手。
“你是不是在云烟坊呆久了，还会帮女人梳发。说，那个柳云烟你帮她梳过几次。还有那个西越公主，凤知微你到底趁我不在，勾搭了几位姑娘哼……”她一大清早，絮絮叨叨数着那些稍微跟他搭边的那些女人。
凤知微被说的愣住，他从来没见过安乐吃醋。
他错愕之后又笑了，双手覆在安乐的手上，无言的告诉她。
她转头望着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她的心听到了他想说的话。
其实她以前本来就是活泼开朗的女孩，只不过，逼着自己成长而已。变得矛盾，变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木头做的简易梳妆台上，有一把齿缝稀疏的梳子。台子上连面镜子都没有，空落落的。台下积了一堆凌乱的枯枝，灰厚厚的。
他伸手取过木梳，安乐坐在他身前。
宽厚的手掌穿过她密密的发丝，轻轻的一点一点梳理。
安乐的发质很好，柔顺服帖。因为睡觉而打结的地方，也被凤知微一根根解开。
梳理好之后，他帮她把头发绾了起来。
他没有用那根碧玉簪，而是拿出衣服里藏着的迟来的礼物。也是玉做的头饰，一个玉冠。它通体洁白温润，不作雕饰，中心是自然形成的朱红色，恰如一颗点缀的相思豆，白的纯粹，红的艳丽，两相对比下竟一时让人挪不开眼。
这是凤知微在安乐离开的那一年，到盛京最有名的玉器店亲手打造的。
回忆像个说书人。
“你会做琴啊！好厉害。”
“你喜欢吗？”
“喜欢啊！我好喜欢。这可是你亲手做的，凤小王爷亲手做的琴，天下独一无二。”
“喜欢就好。”
“人家说，爱一个人，要送簪定情。你会做簪吗？”
“会。”
回忆里的凤知微望着她开心的笑脸，不忍拒绝。
做玉冠的时候，他经常弄伤手，留下来的这个还是失败了很多次才做出来的。
“凤知微，你在想什么，我脖子都酸了，好了没有。”安乐嘟囔。
“恩。”
凤知微帮她洗好脸扶着她走出了屋子。
安乐坐在外面的竹椅上，听着他做饭的声音。
后面传来脚步声。
“姑娘，你醒了。”老婆婆每天早上日出之时都会出去看看落风谷的谷口。
“你是？”安乐疑惑。
“我啊，是个不中用的老婆子。”老婆婆穿着粗布衣服，背弯曲的很厉害。
“婆婆，她不知道您，安乐，我们要谢谢婆婆让我们住在这里。”
凤知微牵着她的手。
“谢谢您，婆婆。”虽然安乐看不见眼前到底怎么样，但是她听得出老婆婆是个很和善的人。
“姑娘，不用客气。人活在世，谁呀没个事儿呢。”
“婆婆，您吃过了吗？”凤知微问。
“老头子今天醒得早，所以我们就早早吃过了。灶台都是独立的，也忘了问你们会不会弄。现在看来，老婆子白担心了。姑娘，珍惜啊。”老婆婆柱着她的拐杖，不等安乐说话就走了。
安乐捏紧他的手咬着嘴唇，问。
“饭好了吗？”
“恩。我们进去。”
上午安乐的头有点晕晕的，就没出门。下午精神好多了，就嚷嚷着要去看桃花。
落风谷里十月才开的花叫做杉棠。杉棠很美，而粉色的杉棠特别像刚刚开出的桃花，所以经常有过路的人认错。
谷中有一深潭名为寄棠。
杉棠花树有一个十分凄美的故事。
凤知微扶着她走在杉棠树林。
“真想亲眼看一看，花开的样子。”安乐摸着眼上白布。
“没关系，我讲给你听。”凤知微揽着她坐在大石块上。
安乐侧着头趴在他的膝盖上，那样乖巧。
“这里的桃花花瓣很圆，颜色很粉。桃树有很大一片，空气里掺杂着花香。远远望去，只瞧见一大片的粉色，由浓转淡。”凤知微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杉棠，声音轻柔的讲着。
安乐听他描述就像自己眼前真的开了一大片的桃园，她享受的笑了。凤知微傻傻的看着她，一起笑了。安乐的喜怒哀乐已经完全感染了他。他感觉她就像桃花，既灼灼其华，又悠悠然然。
他们暂时的忘了所有，暂时的不想烦忧，暂时的还彼此一份安然。阳光暖暖的，微风轻轻的。
凤知微捡起一枚落花，递给她。
“花瓣是不是五瓣。”
安乐接过凤知微从地面捡起的花朵，手指尖轻扫过花面，极柔的触感。一二三四五，她摸到中间似乎感觉到黄色的蕊芯微微抖了一下，那种感觉让她不敢久久流连，生怕弄坏了它。
杉棠树林里，他们坐了很久。
“我们回去吧！”凤知微觉得有点凉了。
“不要，再走走吧！”安乐固执的自己站起来向前走去。
他拉住她。
“不要乱跑，万一摔着，怎么办。”
“不是有你嘛！”
他无奈，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前走去。
杉棠树的深处是寄棠潭。
清澈的水从高处落下，拍打在石头上，变成了一片片白色的水花，走近了都有一股水意。一块已经风化已久的石头上，刻着寄棠，下角的署名已经看不清是谁了。
“前面是不是有水啊！”
“恩。”
“我想摸看看水的温度。”
“好。”
他蹲下扶着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然后放进水里。
十月的潭水有点冷。
安乐的手并没有碰到潭水。
“是不是很冷，所以你才不让我碰。”她生气的挣开他的手，胡乱伸手掬了一把潭水在他衣服上。
“对不起。”
“你是不是觉得我眼睛看不见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安乐大吼。
“没有。”
“你明明就有。”
“我有。”
“你说什么。凤知微，你这个傻瓜，你欺负我。”
她气呼呼的推到了他。
他磕在了石子上，接住了一起倒下的她。“安乐，小心。”
“唔……”她的唇碰到了他的。
“我……”他的心剧烈的跳动。
“凤知微，你混蛋，你欺负我看不见。”安乐霸道的拽住他的衣领，脸上一片绯红，红到了耳根。
“安乐，我不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你不是故意的。”
“恩。”
“凤知微，亲了本姑娘要对本姑娘负责。”
“你说的。”
潭水倒映着他们的身影，一抹紫色压过了青色。
欢乐的时光飞逝的那样快，夕阳西下，凤知微背着安乐走在宁静祥和的山谷中。
落日的余辉照在人的脸上，人的脸就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照在水面上，流水浮光跃金，似乎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在闪闪发光。
旁边的霞云色彩变化极多，一会儿金黄色，一会儿半红半黄，一会儿半灰半红，你一眨眼，它又变了。
时光，带不走这里的一丝美丽;流年，却曾把两个人生死分离。
寄棠潭，杉棠树。
她名为杉棠，久居谷中，无依无靠，食瓜果，饮晨露，与花草树木为伴。
有一天有人昏倒在潭边，在远处的她飞奔于林间。
赶至潭边却发现已经有位女子正在救助他，悬着的心顿时沉了下来。那男子回眸的一瞬间看到了她，她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两人一见倾心。
经过之后的了解原来他是山谷外的人，在上山采药的途中不幸坠了下来。他为了不让病重的母亲知道，便没有告之他的行踪。而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因为担忧，则跟着他一起来了。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杉棠得了相思病，身心疲惫。在雨天独自一人前去请郎中治病，一路上道路颠簸泥泞，她一不留神跌落在桥下。
雨渐渐停歇，阳光洒满大地，一道虹彩出现在云间。
她意外获救，却得知救她的就是当日那个男子。而且男子因救他，已不在人世，大悲大喜压垮了单纯的杉棠。她不愿自己孤苦在世，唯愿来生可以与男子白头偕老。
有人告诉杉棠，男子死前要求坟安在遇见她的谷里。杉棠在没有名姓的坟前化为了树，一世的诚笃，一世的善良，造就了她的五彩斑斓，花开不谢。
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
男子并没有死，只是在床上睡了几天几夜。
而那个人告诉杉棠消息的人是男子的未婚妻子。
男子并不知道杉棠已死，每每偷偷去到谷中，却再也找不到她。他以为她已经搬走。
从此落风谷中多了杉棠树，少了一个叫杉棠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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