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悸动
“这节课，我们先跑个十圈好不好？”
“不好！”
“八圈！不准讨价还价了！”
几圈以后，向尔气喘吁吁，扶着腰跟在队尾：“救命！不是饭点没动力啊！”
“噗—”屁王谭宁又触发了毒气机关。
“呕！”众人被熏得头晕眼花。
向尔一瞬间有了“逃离”的动力：“谢谢，我又有动力了！”
队伍稀稀拉拉，半节课过去，终于跑完。
几个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背抹着汗。
睡神张洛文却显得独树一帜：盘腿打坐，双眼紧闭，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得道升仙了。
另一边的林北月和许道池背靠着背，引得众人惊羡。
季禾好奇地凑过去：“哇，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陈烨揽过她的肩：“你不也有男朋友？”
“讨厌！你汗都沾我身上了！”虽然这么说着，她也没有推开他。
周曜和莫霖则在绿荫下聊着天—一对与世隔绝的恋人。
“情侣满天飞，老师你管管！”
“我这凡夫俗子能干过丘比特吗？有本事你也找一个！”旺哥觉得，小孩儿们这个年龄段谈恋爱也正常，只是，他的爱情什么时候来？
向尔望向教学楼，四楼的第五个窗户—程观的办公室。他在干什么？如果能去看看就好了。
陆铭顺着向尔的目光看去，又别扭地垂下了头。
不管他们现在的爱恋是幼稚还是诚恳，是短暂还是长久，起码在回首青春时，都能想起曾有人同自己并肩而行。可向尔呢？她似乎遥远地预知了这场暗无天日的单相思，结局无非是：毕业，此后再难相见。他会再教一届新的学生，然后把她忘得精光。
有些事，不能深想，越想越怕。
向尔喃喃道：“程老师，我真的喜欢上您了。”
周围的少年各自笑闹，没有谁去留意向尔，而陆铭，见证她平静而持久的悲伤。
鲁迅先生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正如现在，有人欢喜，有人悲戚。
教室里，向尔还发着愣。
“小尔，怎么不去叫程老师上课？”
“啊？平时不都是王劲去吗？”
“王劲今天请假了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啥？我还真没注意！”
向尔突然兴奋起来，刚站起身，程观已经从门外走进来，板着一张脸。
“王代表呢？”程观俯身问跟前的陈烨。
“他请假了。”
“请假了就没人喊我来上课了？那个向尔呢？”
“向尔……不是常老师的课代表吗？”
程观的表情更加严肃，从齿间挤出一句：“怎么就不能是我的课代表。”声音很小，听不出一丝情绪，但他那满脸杀气的样子，吓得陈烨大气不敢出两口。
座位隔得远，向尔隐约听见一句“王代表呢”。
刚刚扬上眉梢的喜悦荡然无存。
两个人对上彼此的眼睛，一如初见时那般剑拔弩张，又添了些怒意和不耐烦，于是同时冷漠地避开眼。
向尔翻开物理书，拿着笔在书角戳了两个洞。
程观冷冷地看着向尔手上的动作：“不要看人下菜。见我是个软弱可欺的老师就针对我。”
软弱可欺？
同学们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忽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何况，就他那副拽样，谁敢欺负他？
向尔听了这话，也觉得莫名其妙：谁欺负你了，我只看到你欺负我。
程观开始讲课，大家也就没再留意这句奇怪的话。
下课铃响，程观一秒都没多留，“十步杀一人”的气焰格外张狂。
陈烨窜到向尔跟前：“尔哥，你咋不去叫老师上课啊？他来问我，吓死我了。”
向尔疑惑地问：“他还提到我了？”
季禾也凑过来：“对啊，他就问‘向尔呢’。”
“可是，我明明听见他问的‘王代表’。”
季禾解释道：“他一开始问的王劲，后来知道王劲请假了，就问起你来了。”
向尔想起程观的眼神，突然意识到：错怪他了！
“那你怎么说的？”
“我的回答那是相当机智，让他没理由找你茬！我就说你是常老师的课代表，自然没理由给他办事儿，这不，他就没骂你！”
看陈烨那还挺骄傲的样子，向尔真心想送他个耳光：“你就这么说的？坑死我了！我宰了你！”她一把抄起书，就要揍他。
陈烨两只手各撑一张书桌，来了个信仰之跃躲过一击：“我帮你，你怎么还揍我？”
“帮我？我还真谢谢你！程观没剁了我就算万幸！”
陈烨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季禾也对陈烨的二货行为颇感无奈，但自己圈养的泼猴，总得护着：“小尔，你别生气，他的初心还是好的嘛。”
“走开！不然真揍你！”向尔对陈烨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女孩子家家，成天打打杀杀合适吗？还是我家季禾好。”
“滚。”向尔字正腔圆地说。
陈烨牵起季禾的手乐颠颠地回去了。
向尔开始后悔起来：我刚刚看他的眼神会不会很不友好？他会不会觉得我讨厌他？早知道就多关注关注王劲的动向了，不然也不至于失去一个良机！啊对，今晚还有一节物理晚自习，还是有机会小小弥补一下过失的！
向尔“唰唰”扯了两张便利贴，在上面大大地写着：“晚二记得叫程老师来上课！”她往桌上贴一张，又往桌斗里贴一张，生怕自己忘记。第一节晚自习刚下，向尔便火急火燎冲出教室。迎面就是程观和一旁捧着器材的王劲。王劲肩上的书包都没摘—他是按点来的。
程观瞥了一眼她，之后就没再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向尔径直回了教室，把桌上的、桌斗里的便利贴揉成团，投进垃圾桶。
这一节课，她盯着黑板上的每一个字，而又硬生生地想将视线避开程观，可怎么避得开呢？当程观再次提着教案走出教室，她长舒一口气：“我向尔，该是自由洒脱的，绝不为当不当课代表这种麻烦事扰心！你只需要你的王代表，那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
尽管这么说着，这么想着，可若是真扰不着内心，谈何容易。做完了数学作业，向尔在草稿纸的留白处，大笔一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佳句之所以成为佳句，要么雅得不同凡响，要么在人内心留下余音共鸣，李白挥毫留至今的诗句，简直太衬向尔的心情：烦！
即使再怎么想，步子还是由心走。
经过那扇门，门开着—以前从来都是关着门，这几天却一直开着。办公室里没有别的老师，程观在埋头工作，侧脸失了阳光的照拂，眼尾显出些许细纹，皮肤也不似那天那时的光滑细腻。
鞋里仿佛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步，她停在那儿静静地看。程观，现在看起来，不过如此，向尔还是难以抑制地心跳加速。
程观的余光里，出现一双小白鞋，侧过头望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奔过，来不及细看，甩动的高马尾一闪而过。
向尔捂着潮红的脸蛋，烫乎乎的。
为什么喜欢程观？不知道。
会喜欢程观多久？不知道。
唯一有答案的是，她真正地喜欢上程观了。
办公室里剩程观一人；林北月和许道池跑了。
刚刚好，她凝望他；刚刚好，他捕捉到她的身影。
一切多么凑巧，可惜那时的她，不懂上天的安排，只怨和他的时间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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