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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42.危楼高百尺(中)


他这话一出,有人眼睛一亮,有人面上一愣,也有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沈继才明显怔了一下,有些狐疑道:“靳侍郎此话当真?”

        靳南安看他一眼:“有人口口声声说靳某与安王殿下不睦,靳某也自当避开,才不会落下什么口实。”

        余庆加心头火起:“靳南安你这奸诈……”

        沈继才忙打断他道:“那依靳侍郎之见,这朝堂之上,到底应找何人来办此案?”

        卓萤心头一跳,忍不住拿余光去瞄角落里那个高大的身影。

        果听靳南安不疾不徐道:“这朝堂之上,你我皆是旧人,偏帮者徇私者着实难辨,却有一人随时朝臣却是初来乍到,若让他来主持大局,想来定能服众。”

        虽他并未指名道姓,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落在了孟绩身上。

        余庆加皱眉道:“靳侍郎指的莫非是镇北大将军?先不说孟将军初来乍到对京中一切皆是生疏,便是以其武将之身份焉能代行大理寺之职?靳侍郎莫要在此处开玩笑了!”

        靳南安挑眉道:“那余员外郎是意指孟将军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

        余庆加怒道:“靳侍郎何故生事?余某何尝说过孟将军为莽夫?不过是人各有所长,孟将军当然是战场骁将,只是未必懂得审讯办案,余某这话何至于被你扭曲至此?”

        沈继才轻轻一拉他的袖子,上前道:“余员外郎也是有话便说的

        直性子,且他这话本就没错。所谓术业有专攻,孟将军征战之勇无可指摘,可这行军作战之术如何用在巡察断案之上沈某也想请教靳侍郎。且不说孟将军并无此经验,其虽贵为上柱国,但到底在京中并无一官半职,要京中各部官员听其之令难免有人心中不服,沈某也怕因此误了查案的时机,更累及孟将军为难。”

        靳南安冷笑道:“沈右丞与余员外郎如此惊慌失措,到底是不相

        信孟将军的能力还是根本不愿听命于他?又或者,还有什么旁的,靳某不得而知的缘故?”

        沈继才心头一突,怒道:“靳侍郎口中越发胡话连篇!沈某何尝是这等意思,不过是觉得你将孟将军推至此处实在是荒谬!”

        靳南安无所谓道:“靳某不管你们作何感想,既为公平,便只能找孟将军牵头主理此事,不然沈右丞倒是说说这朝中还有谁与安王殿下毫无交集?”

        余庆加原想说话,沈继才却先他一步道:“沈某不想再与靳侍郎多说什么废话,倒不如靳侍郎自己说说,那倘若令孟将军牵头此事,该作何安排?”

        靳南安早等在此处,见他发问,便是一笑:“诸位皆知,这刺杀天子本就是骇人听闻的诛心之举,更不说这其中竟又牵扯后宫宦官与国之重臣。整个案情之复杂,所涉人物之敏感,在朝中影响之恶劣,实属罕见,当是圣人登基以来最重大的危机不过。如此大案要案,按例当以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共同审理。然而这大理寺卿周潇其妹为沈右丞之继室,沈右丞又与安王殿下有同窗之谊,其亲厚程度满朝皆知,连带这周廷尉也时时在安王殿下面前露脸,如若让他参与其中,难免落人口实遭人诟病。”

        余庆加忍不住冷笑道:“周廷尉不行,那李尚书和刘大夫也不行?”

        靳南安摇头道:“若靳某没记错,这李尚书与安王殿下的乳母之子为义兄弟,其乳母之子现为王府长史,既与王府有瓜葛,在安王殿下这件事上还是避嫌为好。而御史台刘大夫嘛,靳某料想诸位应还记得其曾为安王殿下门客,亦是安王殿下本人亲自举荐于先帝,若他负责此事嘛……”

        “看来靳侍郎对安王殿下身边的人和事都颇是上心嘛!”余庆加未等他说完,讥讽地打断道:“不然如何如数家珍般讲出旁人的家事来!”

        靳南安一怔,心中懊悔自己得意之下口快说了许多,难免有些惴惴。然而一想到自己原本就存了要与李守光死磕之心,如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索性心一横道:“安王殿下在朝中人缘颇好,但凡事有眼之人皆能看出,余员外郎又何必意有所指?靳某此举也不过是帮诸位帮圣人厘清其中关节,避免事后诸多纷争罢了。”

        余庆加不服气想上前,沈继才沉声先道:“靳侍郎说了这许多,沈某所问关乎孟将军之事却为何一直不答?”

        靳南安等了许久便就是在等他这句话。

        见他如此问到,装模作样思索一番,方缓缓道:“沈右丞这话说得,实在是有冤枉靳某之意……靳某只是觉由这三方全权处理此案不合适,倒不是说这三方皆无需出现。现如今不如以孟将军牵头,携门下事中、中书舍人为主审,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台协同查案,想来既兼顾了公平也能将此事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沈继才还在沉吟,余庆加忍不住道:“你这门下侍郎口口声声说着公平,却为何单单将沈右丞撇开去?”

        靳南安一笑道:“历来便只有门下中书二省参与审讯办案之例,且两司三处皆参与其中,余员外郎又有什么可担心?莫非是觉得孟将军至此仍不能任之?”

        话毕,他的视线便有意无意地落在了沈继才脸上。

        沈继才从他口中听得“孟绩”二字时,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李守光视孟绩与永北为眼中钉,在朝中是个公开的秘密,靳南安这头狐狸更是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靳南安将这份关系摆到台面上,还刻意避开这两人的私怨,目的无非是想要利用孟绩对李守光的恨意放他在此事中极力作梗。便是无法抓到李守光的错处,只要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李守光的名声自然会一落千丈。

        可沈继才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有些疑惑。

        先不说中书、刑部等几处皆在李守光的掌控之中,单说这孟绩不过是一个自北方而来有些战功的外臣,在京中绝无半点依仗,即便是他死缠烂打揪着不放李守光不放,光是大理寺卿周潇,便可随便找些事由将他耍得团团转,更不说旁的几人会怎样敷衍他了。即使他再有心闹事,也根本无法动摇李守光的半分根基。

        而以靳南安在朝中沉浮数年之资历,难道会看不懂想不到孟绩即将面对的难题?倘若他早知将会是这样的局面,却也千方百计要将孟绩拉进此事中,到底值得么?还是他这么做的目的背后还藏着什么不为自己所知的大招?

        思及此,他不禁将视线悄悄瞄向了李守光那边。

        靳南安此刻脸上虽一片安闲,心中却焦灼不已。

        他料定沈继才此刻正怀疑他的用心,也猜到他这么做的原因。他之所以妥协如斯,当然便是为了以退为进,让沈继才看到自己那一方在此事中占的巨大优势,才不好将孟绩极力排除于此案之中。

        而他想要的,却也正是让孟绩将这水搅浑。

        杀父之仇,自古以来便是做子女最难消解之恨。而打从他见到孟绩起的那一刻,便一眼看出孟绩此行绝对来者不善。

        即便是他对着李守光表现得出人意料的谨慎懂礼,即便是他眼中一丝情感也读不出来,即便是他对李守光刻意的挑衅看上去无动于衷,也绝对难以消弭他对李守光滔天的仇怨。

        这种至亲被人鱼肉、殒命于他人之手的痛,他不相信不会时时刻刻煎熬着孟绩的心,刺痛着孟绩的骄傲,挑拨着孟绩的神经,让他觉得自己身不如死,行尸走肉般苟活着。

        沈继才不会懂自己这样执着的坚持,只有自己才能读懂孟绩此刻的、过往的,甚至未来的心情。

        杀父之仇如此,杀妻之仇亦如此!

        靳南安的手在袖中死死握起,他只觉得满腔暴怒在这一瞬间达到了他毕生的最高点,而随之而来让他看到希望的狂喜也在侵袭着他的神经。

        他不信孟绩会这么轻易放过李守光,他不信孟绩不想要李守光为之付出代价,他更不信这天上掉下的诱饵白白落在了孟绩面前他会愿意生生错过!

        更何况,只要孟绩一脚入了这圈子,他便有的是办法借着他之口将那个只有他知道的惊天秘密公诸天下!

        靳南安见沈继才眉眼间尽是犹豫,嘴角微耷似是马上便要妥协,心中忍不住一阵狂跳。

        就在他忐忑之时,孟绩忽而超前一步,朝李承明深深一拜道:“圣人明鉴,此法依孟某之见却是不妥。”

        这话恍若一道惊雷劈向众人。

        不光沈继才等人都面露惊色,便是李守光也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孟绩一眼。

        靳南安更是不顾众人皆在场,瞠目结舌地指着孟绩道:“你、你、你说什么?”

        孟绩朝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转头朝李承明道:“许是靳侍郎不知,孟某家父曾有幸与安王殿下于战场共事,勉强也算得上危难之交,孟某更有幸见识过安王殿下战场之雄风,并非靳侍郎口中所说毫无交集。若此事由孟某主持,朝中不平之声只会只多不少,如此一来,便失去了靳侍郎选孟某之初衷,还请圣人万万不可纳靳侍郎之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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