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胆
匆忙捞过手边的水杯灌了一大口。
咳嗽才渐渐止住。
乱窜的心跳也随之平复。
季初抿了口水,放下水杯,直直迎上范君如清冷的眸子,竭力崩住淡定表情,若无其事般道:“是交到一个朋友,叫宋乔。她比我小,已经有一米六五了。”
宋乔实际大上季初一岁,也比一米六二的她自己矮了小半个头。
说罢,季初拉下眼睑,盛了一碗汤递给范君如。
范君如结果,没再说话。
捱到下桌,季初打了声招呼:“妈妈,我回屋写作业了。”
范君如淡淡“嗯”了声。
季初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见身后人说——
“季初,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季初僵硬了一瞬,而后往前挪一步,泛白的指尖一把紧紧抓上门把手:“清楚。”
“那就好。”
回到房间,上了锁。
季初把拖鞋甩飞,把自己摔进床里,扯过薄被盖脸上。一直压抑的情绪得以释放,跨了脸,脑内不自觉回响刚才范君如的话。
妈妈察觉到不对劲了吧。
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只点了她一句。
季初也算松了口气,翻个身,把脸埋进枕头。不过,一丝细微的失落划过心头,踢开被子,盯着天花板吐口气,又隐没不见。
侧头看往窗外逐渐晦涩的天空,余光不经意瞥见放在床头的纸袋。
季初坐起身,把纸袋捞手里打开,掏出那条水洗蓝色牛仔裤,展开平铺在被子上。
很快又翻身下床,抄起裤子换上,走到穿衣镜前,双腿来回前后左右交叉摆姿势,双手四指比划成框,“咔嚓”画面定格。
换下来,摆在衣柜最显眼的位置。
她忍不住笑起来,看了一眼又一眼。
等情绪稍稍收敛,她趴回床上,小腿翘在半空晃荡,侧脸盯住衣柜。
出了神。
半晌。
她又倏地爬起来。
冲到衣柜前,把裤子挪到最深处。
小心翼翼。
就像藏起了少女最珍贵的秘密一样。
国庆假期一过,季初他们迎来新一波知识的浇灌。
周五,下午临放学时,她收到宋乔的微信。
宋乔:【今天我哥开了车接我,现在就在大门口,让他也捎你一程,怎么样?】
这条信息让她有点无措。
季初瞄了眼时间,还差不到五分钟放学。
难言的期待在心头一点点堆积,伴随稍稍加快的心跳,无端生出一丝无法描述的紧张。
种种情绪交织,把心口塞得满满的。
季初勉强收拢溢散的心情,认真敲击屏幕回:【好。】
放学铃声恰巧响起来。
季初三两下收拾好书包,刚站起来,一股强烈想去厕所的欲望涌上来。
她匆忙把手机扔进包里,又把背包搁桌上,出门先去厕所。
一个神情怯怯的女孩子犹豫着上前拦住季初,压低声音,迟疑说:“你还是去楼下比较好。”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就像身后有可怕的东西在追。
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可季初赶时间,没多想就进了厕所。
冲完水,季初推开隔间门。
就见三个女生正倚在洗手台上抽烟。衣服上的夸张涂鸦在烟雾笼罩下显出几分狰狞。
她脚步不自主停下。
厕所光线暗沉,没有开灯,不大的空间顿时显得拥挤。
季初认出中间的女生,许清越好像叫她“晶晶”。
她的发色已经从紫色挑染变成一头栗子红。浓妆依旧,看不出原本样貌。她单手抱臂,另一只手夹烟,姿势娴熟世故。
她见季初停下,嗤笑一声走过来,一口烟喷在季初脸上:“季初是吧?”
季初没搭话。
女生不以为意,继续说:“知道为什么找你么?”
从认出她,季初就知道她们找上自己的缘由,除了许清越不做他想。
她想到宋乔提过的那个退了学的女生,谈不上害怕,心却徐徐提上来。
见季初依旧不答话,她表情忽然凶狠:“给老娘装傻是吧?”
季初眼珠滚圆漆黑,没有丝毫眼波起伏,只沉沉地盯住女生。
女生不受控移开视线,继而恼怒,伸出夹烟的手推搡了季初一下:“以后离许清越远点,知道么?他是我的!谁敢和他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瞥一眼落在外套上的零星烟灰,季初点头。
“说话!”
她又用那只手在季初脸上掐了把,啧啧两声,笑得不怀好意。
怕她真生出用烟头烫自己脸的想法,季初咽了口气,低头乖顺地回她话:“知道了。”
女生这才把手从季初肩膀拿开。
“算你识相。”女生又抽了口烟,“不过喜欢他也不行。老娘得给你长长记性,以后也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这种臭毛丫头配喜欢的。”
站后面的两个女生过来。
一个黄头发,一个蓝头发。
黄头发说:“打一顿比较解气,但是容易留下把柄。要是这丫头明天找许清越哭诉,他又要跟晶姐吵。”
“是麻烦。”蓝头发接话,继而提议,“要不就把她关隔间好好反省一晚算了。”
另外两人都对这提议点头赞同。
黄头发:“便宜这丫头了。”
蓝头发:“放心吧,这绝对比打一顿反省效果好。”
“行了。”女生吼了两人一句,“搜搜有手机没。”
季初听她们要关自己一夜就懵了。宋奕还等在校门外,自己怎么也要赶过去。
想到宋奕,一个极为大胆且荒唐的想法突兀地在她脑海浮现……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或者其他什么,她心砰砰直跳,气血上涌下冲动开口:“我有男朋友的。”
“嗯?”三人疑惑转头看她。
最难最羞耻的一句话都说出口了,剩下的话季初说得特别顺畅:“我喜欢年纪稍大一点的。所以我绝对不会喜欢许清越。”
女生皱眉表示疑问:“哦?男朋友?”
季初莫名有点脸热,可已经到这份上了,她只能强撑着开口继续,“他在读大学了。”
“噗哈哈。”三人猛地笑作一团,“这丫头口味独特,我以为大一些最多在读高中。”
“你不会在骗我们吧?”笑了一阵,黄头发突然问。
蓝头发:“你看她红成猴屁股的脸应该是真的。”
季初:“……”
“晶姐”呛了口烟,擦掉笑出来的眼泪,说:“让她带我们见见她老男朋友不就知道真假了。”
另两人点头,她又转向季初眯眼笑得吊儿郎当:“怎么样?”
季初顿了两秒,低低“嗯”了声。
先把眼前混过去再想其他。
“你要是敢骗我们,”“晶姐”作势整了整季初校服衣领,冷笑道,“老娘就让你见见血。”
“乖学生不该骗人哦。”蓝头发笑眯眯,“明天星光天地,十二点,正门口见。”
“你要是敢不来,哼,后果自负。”黄头发接口,“说不定咱们每天都来找你这样谈心。”
“不要想着告状。”蓝头发又补充,“咱们可没动你一根手指头,谈谈心,学校管不着吧。”
季初低着头,不吭声。
“哼,今天先便宜你了。”“晶姐”瞪了季初一眼,把半截烟踩地上,用力碾了碾,对身后的两人侧头示意,“咱们走。”
一通恐吓说教,三个女生勾肩搭背地走了。
季初面无表情洗完手,甩掉水珠往教室走。
教室只剩一个等待锁门的值日生。
季初跟人道歉之后,抓起书包就往楼梯口走。
从包里翻出手机,发现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刚准备给宋乔拨电话,她的名字就跳在屏幕上。
季初连忙按住接听键滑动。
“季初,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回我微信?我们现在还在校门口,你快过来吧。”宋乔一连串的话不间断吐露。
季初:“我这就过去。”
不到十分钟,季初跑到校门口。
她气息急喘,额间发丝也被汗水浸湿,脸上也铺了层薄红。
循着宋乔的呼喊,季初见到熟悉的车。
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上了后车座。
驾驶座上的男人回头,懒散笑问:“小朋友,不会又被老师叫办公室了吧。”
季初瞥他一眼,略不自然地喊:“哥哥好。”
没答男人的问话。
“真被老师叫走了?挨训了?”边上宋乔扒上季初胳膊,一脸关切地问。
不愿意对好朋友撒谎,季初只是含混:“没有。是其他事。”
“哦。”宋乔一脸替她逃出生天的庆幸,却又转脸继续问:“是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嗯。”季初避重就轻应了声,“都解决了。”
就在宋乔还准备继续问的时候,一道带笑的低沉男声打断她:“宋小乔,哥哥建议你大学读新闻专业。”
宋乔注意被吸引,一脸好奇问:“为什么?”
“因为你问题多呀。”
“你怎么能……”
他们的对话擦耳不入,季初思绪不知不觉放远。
她不敢把刚才的事情说给宋奕听。怕他误解自己早恋,怕他知道自己逃脱编造的借口。
更怕他由此觉察到什么。
至于是什么,季初下意识不去想。
尽管,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就差一层薄薄的纸。
可莫名地,她不敢去戳破。
小心翼翼地掩耳盗铃。
抛下繁杂的心思,季初为明天的“见面”真心实意地犯起愁来。
她情绪一直不高。几乎沉默了一路。
直到到了再见下车,季初终于鼓起勇气,走到车窗前问男人:“哥哥,你明天在学校么?忙不忙?”
星光天地就是他们上次买裤子的商场。
宋奕手肘搭在车窗上,嘴角刚轻挑上扯,散漫的眸光却注意到季初衣领下零星的几点烟灰。
“过来。”他收敛笑容,声音略沉。
季初不安地往前挪了一步。
宋奕身子往外倾了些,鼻子翕动,像是在嗅什么。
过了几秒,他撩起眼皮看季初,黑沉沉的眼珠牢牢锁住她,声音拉得平直:“你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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