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语成谶

　　有时候觉得，风便是那无脚的鸟，从出生到灭亡，一直飞在空中，从不停歇。

　　从西北出发的冷风，不知道经过多少日夜，总算在这一天夜里，跨过护城河，绕过一排古老萧索的房子，带着呜呜咽咽哭声，进了L城。

　　第二天的早上，河边上四个老头瑟瑟缩缩地站成一排，眼望冻得严实的河水皱眉深思，过了半响，其中一个说：“了不得了，老头子我打八岁起，到现在八十岁，无论有多寒冷，哪一年冬天不在这河里冬泳的，不成想今年河水居然冻上了！”

　　第二个老头跟着接话道：“我也活了八十年了，多寒冷的冬天都领教过了，这护城河被冰封得如此彻底还真是第一次见！”

　　第三个老头道：“是呀，我今早上让我儿子拿斧子去凿冰捕鱼，凿了半天，冰没凿开多少，斧头倒凿出几个豁口！”

　　第四个老头摸着白胡子眯着眼，沉吟半响，神色沉重地说：“兵戈之象，只怕天下不平，要死人的！”

　　第一个老头又接话笑道：“张老头，你不要文绉绉的蛊惑人心，好了，好了，冷点就冷点，今天这冬泳不游了，走走，都去我家，让我儿媳妇烧几个菜，喝几杯去！”

　　其他三个老头齐声说好。

　　一会儿四个老头喝了几杯酒，各自回家，酒劲上来，躺倒在床上，结果少盖了床被子，不料冷风趁势钻入，将几个老家伙的身体冻成了冰。

　　于是四个老头一齐呜呼哀哉！

　　接下来，冷风更甚，冰雪如瘟疫一般在整个城市里蔓延，最后也如瘟疫一般地终于成灾，冻死的，饿死的，冰封在大街小巷，做成了无数的生物标本，后来有人总结说那一年冬天敢上街的是真正不怕死的！

　　这，算是第四个老头的话基本成谶了。

　　两个月之后，冷风撤离，春暖花开，活下来的人走出家门，无论男女，无论贫富，无论善恶，见了面都挤出笑容，并且如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相互问好，因为所有人似乎突然明白，无论纷争，无论权贵，无论美丑，和生命比起来，不值一文，所以活着就好，活着就美！

　　可悲的是，有时候简单地活着是一种奢侈，第四个老头的话并没有应验完，果然，在当初冷风来时的路上，又响起了冷风的声音，呜呜咽咽，荡漾在空气中，仿佛孤魂野鬼的哭声！

　　L城的民众一口气刚喘完，身穿黑盔甲的士兵如成千上万只蝗虫突然压过来，所到之处，乌云四合，厮杀声、哭喊声交集在一起，一场地动山摇过后，尸横遍野，血流到护城河里，河水涨了一倍。

　　第四个老头的话全部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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