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追踪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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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出来了！”
“是叶安！”
“叶安！”“叶安！”
她的身影很模糊。
我的眼皮如同吊着铅块，无力地上下挣扎，只有愈发模糊的光影和时近时远的声音。
但是我很清楚，那是钟灵坤，和峰子的声音。
我的头部好像受了伤，因为从我返回地下那一刻开始的所有记忆都不见了。我见到钟源了吗？他见到我了吗？钟灵坤和峰子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思考，终归得不到一个清晰完整的答案。
灵坤把我的头部移到她的大腿上，轻轻对我说了一句什么，我的眼便被黑暗包围。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长头发的老头在向我招手。走近了看，却不是老头，也不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是……梦着神仙了？
梦中的我揉揉眼睛，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突然一股被烫伤的灼痛感传来，我急忙抽回左手，朝着它直呼气，手背上逐渐浮出一个奇怪的黑印，而随着温度的降下，又像是融化了一样消失不见了。抬头去看，那家伙也不见了。
自从遇见了他俩之后，就常做这样奇怪的梦。之前那个小孩的梦也一样，所有的事件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一个接一个毫无衔隙的发生，连同钟源的……
死吗？
不，守陵人不会死。我摇了摇头，睁开了眼睛。
是个帐篷。灵坤坐在我旁边，外面像是生了火，还有个身影在外边，是峰子么？
“大少爷，你终于醒了？”她瞥了我一眼。
我揉揉脑袋，却被后脑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感彻底激醒，往后头一摸，脑袋上已经包了三圈纱布了。我思考了一会儿，想要和她说些什么才好。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她不对着我，正好让我有了开口的勇气。
“对不起。”
嘴里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像是同时拔出了一道栓，虽然脸上刺痛，但是心里异常畅快。
她却换上了那副沉默的面容。我不知道，她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在气恼。
“我都想起来了。”
昏黄的灯光中，她的背影摇晃了一下。
我定了定神，接着说：“那年，你不在。阿源和我追着秦启山到了这里，我与他走散，遇上秦启山，无路可退，是阿源救了我。”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阿源，我……”
“啪！”
手掌呼过脸部皮肤的脆响充斥了帐篷内狭小的空间，钟灵坤双腿跨在我腰上，正揪着我的衣领，刚才挥过的手臂已经再一次高高扬起，眼中充满了血丝。
“闭嘴！”
“阿坤……”
“闭嘴——”她冲着我的眉心吼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大哥不会死！我也不会回去接班！更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猪头！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们就不会变成守陵人……我们本来……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然后寿终正寝的！”
话语已经哽咽，鼻涕夹带着泪水布满她整张脸庞，她哭泣着，将头埋在我的胸前，手中揪着我衣领的力量仍然没有减小。我轻拍她的背脊，一手抚摸着她杂乱的头发，小声安慰着她，这显然没有什么效果，只会让她越哭越凶，甚至连我都快要落下泪来。
当年是我死了。钟源为了救我回乡接任守陵人，我才得以重塑，以叶安的身份存在。可直到现在，他还想骗我，骗我死去的是他，声称是他害的我们成为怪物。
我抱着泣不成声的灵坤，不禁苦笑。
钟源，我是你什么人，让你不惜一切这样保护我？
峰子应该是从外面听到了骚动，拨开门布的时候，一股凉风窜进帐篷，惹得我打了个哆嗦。
他左看看，右看看，见到灵坤眼眶红红的模样，急忙伸出手要给她擦一擦。
“大妹子，怎么哭了？”他动作温柔地给灵坤稍事擦了擦，又一脸犹豫地转向我，“爷……你说就算生气……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家姑娘呀……这多……”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她了？”我指了指左边脸上依旧热乎着的巴掌印，向他挑挑眉。
“两口子吵架你看……”峰子的表情立刻一个大变，朝灵坤脸上望去。
“谁和他他妈一对！”灵坤一拍地，起身就钻出了帐篷，我和峰子看着她在火堆旁坐定，才松下了一口气，借着这个机会急忙说两句话。
“你这段时间哪儿去了？”
“我找东西去了，上老家取了几件东西，正好打听到您在这儿，急忙来找您，我想，我已经破解了小媛死去的真相。”峰子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竟生出一派侦探破案的风范来，让我啧啧出口。
“我说哥们儿，”我盯着他摇头叹道，“你这是上哪儿学成归来了？新东方开侦探专业了？峰尔摩斯？”
“嘿！”张行峰一拳往我肩头上碰了一碰，笑得不可开支，“你小子本性不改啊！”
我正笑得开心，他忽然又探头往外环视了一圈，转过来向我比划了两下：“外头那丫头，当时我火车站碰见的，搭了几句话，没想到也是来找你的，怎么，你俩认识？处对象了？”
我摇了摇头，笑得神秘兮兮。
他被我这一笑给弄懵了，抓抓脑袋。
“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
“真不记得了？”我笑得无比阴险。
峰子立刻中招，一连报出好几串人名来，有的连我都不认识，我捧腹笑了好一会儿，拍拍他的肩膀，说：
“她呀，就是莲宫里那位！”
峰子骂了个脏字儿，上来就要和我掐架，嘴里一边念念有词说什么粽子变姑娘之类的，我晓得这小子的弱点，第一就是怕鬼，这会儿脸都绿了。
我玩笑地推了他一把，裹上几件衣服便离开了帐篷，灵坤是在不远处守夜，幸好没跑远，青藏高原的晚上，绝不止零下十几度，就算是裹了被子窝在火堆旁边，都没好到哪儿去，这会儿我的双脚更是冻得发脆，仿佛轻轻一掰就要断裂。
灵坤抱着膝盖缩作一团，我坐在她身旁，她也无动于衷，像个木头人似的。
我只想着要逗她开心，硬拗了几个鬼脸，她才终于给了个正眼
“灵妹妹，你看看我呀。”也许这是我此生最贱，全用来伺候这姑奶奶了。
她实在没忍住，憋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嘿嘿，笑了？笑了就有门儿！”我自言自语道，脸上抑制不住笑意，伸手靠近火源，不太旺盛的焰苗是这漫漫寒夜里最温暖的事物，我心中生出一股满足感。
“方才我不好，不该打你。”灵坤悄悄地说着，突然我的脸颊上就贴上冰凉的触感，她正用指节轻轻地刮着我方才被打的地方，虽然动作漫不经心，但却令人更加满足。
我忽然想要时间就此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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