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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锦庄中学


  第三章

  1锦庄中学

  一九八三年,孟岩松和柳叶都考上了公社的重点初中,柳叶的成绩在全公社众多考生里排行第一名。

  录取通知书发下来那天,学校的鼓乐队先进了柳家庄,柳叶家门口站满了围观的乡亲,当校长把大红奖状送到柳天才的手里时,见多

  识广的七尺男儿竟然高兴得热泪盈眶,说话语无伦次、、、、、、

  乡亲们都夸赞:“这闺女,就是上学的材料,从小就懂事,跟别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

  有些孩子的父母们就会数落自己家的孩子:“你看看人家柳叶,

  一个小姑娘这么有出息,你要是有人家十分之一我就去庙里烧香磕头,谢神灵去。”

  “天财呀,是你祖上积了阴德,你娃修来的福气呀,你开学可要好好给咱闺女剪裁几件新衣服,这可是咱柳家庄的骄傲。”

  “那好说,那好说,这是我的老本行嘛,鼓励一下孩子也是应该的。”柳天财高兴得眉飞色舞。

  锣鼓喧天的鼓乐队,沿着淯水河向孟家庄走来。

  “这是去谁家呀?”乡亲们驻足观望。

  “当然是孟河南家啦,孟岩松也考上公社的重点初中了呀。”

  孩子们跟着鼓乐队欢呼着,奔跑着,有几个性子急的跑在鼓乐队的前面,向孟河南家报喜去了。

  孟河南连忙把茶水烧开,鼓乐队的响声由远及近,进了他家的调盘院,远亲近邻都围着看热闹,孟河南还特意买了一盒烟,让校长和老师抽。

  “感谢你们的辛勤培养,来抽烟,抽烟”,柳天才拿火柴给

  校长点上。

  “是你家孩子争气,也是你教育有方呀!”校长笑着拍一下孟河南的肩膀,嘴里吐着烟圈。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柳雯雯一手拉着儿子孟岩松,一手拉着小女

  儿孟琳琳去公社供销社赶集,她要给升入初中的儿子,刚上一年级的小女儿用布证扯两身新衣服,公社就是和乡村不一样,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公社的供销社里,布匹摆放在货柜上,高高地码成两排,五颜六

  色。

  “妈妈,我要那种素花的”。

  “好,就要这种素花的,给你做上衣。岩松的都扯成军绿色的吧,你喜欢绿色。”

  “好,听妈妈的!”

  岩松看到货架上摆放着几十条纱巾,黄色的,粉色的好看极了,心想:要是自己有钱了,就给柳叶买一个,她喜欢黄色的,她若带上这黄色的纱巾,那会漂亮得像一朵盛开的黄玫瑰花!

  扯过布,妈妈又拉着他兄妹两往柳家庄走去。

  岩松和琳琳跑的快,把个刘雯雯赶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慢点,慢点,这两孩子!”

  柳天才的缝纫铺里坐满了乡亲,很多都是来给要开学的娃娃们做新衣服的。

  柳天才看见雯雯回娘家来了,忙喊屋里的张秀丽。

  “秀丽,快出来,你看看谁回来了”。

  “呀,雯雯姐,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秀丽从屋里出来,一

  把将雯雯姐抱住,这两个好姐妹拥抱着,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柳天才量过了岩松上衣的尺寸,站在案几旁开始剪裁,柳叶要帮她爹量裤子的尺码,柳天财就笑着取笑他女儿说:“怎么,想篡权啦?你会量吗?”

  柳叶也不理他,只管量,量好后,把裤子的尺码写在一张纸上递给她父亲,然后这两个人心有灵犀地一前一后向淯水河走去。

  一大早起来就马不停蹄地走路,岩松走了足有三,四十里地,浑身汗流,衣服黏糊糊的挨着身子浑身难受,来到淯水河畔,他脱下了上衣和裤子,穿着小内裤准备下河,柳叶看呆了,她从未如此真切地逼视一个男孩青春体魄的健美,只见孟岩松裸着上身,宽阔的双肩,胸膛肌肉隆起,两腿绷得笔直,壮硕强劲,全身上下浑然一种油油的褐色,活生生一个涂了橄榄油的健美运动员。他一下了河,溅起一片水花,在河水里兜了几个圈后,冲柳叶摆手:“过来,我给你说个悄悄话,”

  “什么话等你洗完澡再说”

  “你也下来,水凉丝丝的,洗着很舒服”

  柳叶脸红得象抹了胭脂,感觉热的发烫。

  岩松望着她娇羞地模样,心里乐开了花。他一个猛子扎进河水里,多半个小时也不见浮出水面,看着向远处扩散的水波渐渐消散,河面上风平浪静,半个小时还没见岩松露出水面,柳叶吓得变了脸色,她哭着喊着:“松哥,松哥,你在哪里?你快出来!”顾不上脱鞋,噗噗腾腾下了河,两只手在河水里乱摸。

  岩松从河水里窜了出来,从背后箍紧了柳叶的身体,她急的用手捶他:“叫你吓我,叫你吓我”,他反而箍得更紧,只把柳叶箍得娇喘微微,羞红满面。

  2锦庄中学

  开学报名那天,岩松一大早就起来了,吃过早饭,从箱子里把柳裁缝给他剪裁的一套上中学的行头拿出来穿在身上,顿时焕然一新。上身是白色的确良衬衫,下摆往绿色裤腰里一掖,露出他在公社供销社上买的那根棕色人造革皮带,脚上是妈妈给他纳的千层底,白色的丝袜。走进教室时,胸脯挺得高高地,威武得像个当兵的。他是班上穿得最好的学生,班里还有打着赤脚来上学的,也许是家境太贫寒,他不歧视他们,反而和他们走的很亲近。

  柳叶这天也穿上了父亲为她量身定做的新衣裳,她模样本来就标致,得体的新衣服一衬托,她就像是一朵出水的芙蓉花,新生忍不住拿眼偷偷地看她。

  排座位时两个人稍微使了点技巧,成了前后排。柳叶在前,屁股后头就是岩松,第一次离开家到外面上学,人生地不熟的,两个人的感情就更加依恋,这是很自然的。

  今年的新生,是从全公社十多个小学里选拔出来的成绩突出的学生,男生特别多。

  开学才两个礼拜,岩松和柳叶就在公社初中,在这个新的大集体里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这两个人简直是班上的金童玉女,一样的俊俏,一样的成绩优秀,尤其是柳叶走到哪里都有学生指指点点:“看,就是她,新生第一名。有的二、三年级的老生也会忍不住引发感慨:“唉,老天爷也真是不公平,让她长那么漂亮,还赋予她一颗聪明的头脑。”他俩班内班外经常在一起,头碰头地研究习题,一前一后地在操场上散步,有时他俩也会相约去公社的集市上买些日用品,亲亲热热的,像亲兄妹。

  好奇的学生就问:“他俩是亲兄妹吗?亲兄妹也没这么黏糊的

  呀!”

  柳叶听到了,会笑着回答:“是表兄妹,是表兄妹!”

  岩松听见了,只微微一笑了之。

  老师们看见了,会说:她俩是表兄妹,是亲戚,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很正常。

  有时间他们私下里也会想着发笑,为避免尴尬也学会了撒谎,不过这样一来,两个人的“正常生活”就有了一道绝妙的安全屏障,把

  学校的老师们也唬住了。班主任王春还对他们说:“不错呀,梁庄小学培养了一对成绩优异的好兄妹啊!”

  柳叶就冲岩松眨眼睛,当着老师和学生们的面喊:“表哥,表哥”。

  岩松就被她闹的满脸通红。

  一开学,柳叶就被评为学习委员,岩松是体育委员。第一天发了新课本,两个人也走马上任。

  公社初中是全县的重点初中,校园内有专一的训练场地——环形大操场,这在远近是很有名气的。

  岩松从小就喜欢运动,操场是他最爱去的地方,柳叶在教室找不到他的时候,就去操场,远远地就看到了他活跃的身影。

  只见他一弯腰捡起一个铅球,站在直径两米多的掷球圈内,把球上的泥土扒拉扒拉,持球在耳根下、锁骨上方贴紧了,吸气、下蹲,左腿后摆,右腿一蹬,一个漂亮的后滑步,落脚时腰骻一拧,那铅球随着他的伸臂扒腕,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曼妙的抛物线,远远地落在了十一米以外的地方。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捷如闪电,真是美极了。操场投掷区顿时轰动起来。

  体育教练惊讶了!他问孟岩松,:“你是考进来的新生?你叫什么名字?”

  他是一年级的新生,叫孟岩松。旁边的学生抢着告诉体育老师。

  “你是哪个学校来的?”

  “梁庄小学的”。

  难怪,梁庄小学有几个知青老师,不光书教的好,体育项目也很棒!

  “你们的体育老师叫什么名字?是黄岩吗?”

  “是呀,教练你怎么也知道他?”

  “我们一个体校毕业的,我看你的一些动作很像他,忽然就想起了他”

  “你们的班主任也认识他?”

  “是吗?”

  3

  柳叶特别喜欢上班主任王老师的语文课,孟岩松也是。

  他们的班主任老师是个女知青,中等身材,红苹果似的圆脸上有一双深潭似的充满智慧的大眼睛。上第一节课时,她自我介绍说

  她叫王春,今年二十二岁了,自小爱好文学。然后她板书:“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接着她解释说:“没有教育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她鼓励学生自主学习,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首先,她准确地向学生提出教学目标,引导学生积极主动阅读理解课文,在阅读的过程中,她提出问题,继而细致地讲解课文,最后精心设计练习,及时检测学生们掌握的成度。

  岩松就想,才比我大九岁,自己要有个这么大的姐姐该多好。她

  知识那么渊博,语文课讲的声情并茂,课堂像个巨大的磁场,最大限度地吸引着学生们去积极主动地去学习。她重点提出的问题,认真阅读的同学踊跃举手,回答问题时应答如流;而没认真阅读的同学,提问时就会手足无措,回答不上来。这样一来,连几个捣蛋王也在聚精会神地认真学习,跟着她的指挥棒转动脑筋。初中生大多爱面子,有自尊心,都怕提问时出丑,因此学习起来都很用心。

  她教的班级,语文成绩在学校里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这么好的老师,怎么会有那么不幸的遭遇,想想老天也真是不公平。听她们一同下乡的知青老师说过她,她父亲是个大学教授,性格豪爽爱打抱不平,说话也直白。有次回乡下老家,听村里人说河南浮夸风很严重,乡村干部为了应付上级视察,仓库里的小麦堆下面埋

  的都是假货,他回到学校和老师们说起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人告发,因而被打成右派分子,每天被红卫兵们拉扯着,带个纸糊的尖帽子沿街游行示众,母亲也被化成同案包庇犯,脖子上挂双烂鞋,头发被剪成秃子,被一些小将们架飞机。父亲忍受不了这种屈辱和折磨,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朝夕相处的妻子看到了挂在树上的丈夫的死尸,顷刻之间就神经错乱了。

  现在的王老师一边教课,一边照料她神经的妈妈,可妈妈神智不清,说跑就跑,一跑就没影子了,这段时间病情愈来愈严重,王老师忍不住暗自悲伤,常常见她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流泪,叹息。

  九月十九日,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闷热的大地突然沉寂下来,连最爱叫唤的秋虫也停止了啾鸣,似乎一切都处于一种急躁不安的氛围中;淯水河里的青蛙纷纷跳上岸,没命的朝河两岸窜,远处的地平

  线上,已有一些零碎而急促的闪电,只听见那低沉的,连续不断的嗡嗡声从远处的天边传来。

  岩松他们班正在进行500米长跑比赛,教练急促的哨子声响起,最后一组从起跑线开始箭一般朝终点线飞奔而去。

  一声接一声的低沉的闷雷瞬间炸响,雨点噼里啪啦倾盆而下,同学们用手掌护着头向教室跑去。

  教研室传来王老师的哭喊声,她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出去了。

  黄教练让孟岩松喊上几个大个子男生,分头行动,他们和王老师一起冲进了雨幕。

  风呼呼的刮着,路上的树木在风雨中摇曳。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在河沟里发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王母的尸体。

  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王老师当场晕厥。

  几个学生哭着喊着,不知所措。

  黄教练智慧冷静,他毕竟是个见过世面的男人,他指挥者这几个大个子学生当夜把王母的尸体运回到了县城。

  搀扶着悲痛欲绝的王老师,亲友们一起将王母和王教授合葬在了一个墓地里。

  处理完丧葬事之后,王老师在家里招待重亲友,黄教授和几个学生,孟岩松第一次走进了王老师的家。

  王老师的家,简单的摆放着几件旧得发暗的木质桌椅,有一间小屋摆放的四个书橱,里面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各种图书,第一次在王老师的家里见过那么多的藏书,孟岩松惊喜地翻阅着,发现了一本伯尔曼写的《法制与革命》,好奇心促使他翻开了书页,书中详细描述了12-15世纪左右,西方宗教改革促进现代法治精神和制度生成的故事。他津津有味地阅读着,第一次对西方教权和皇权有了初步的认知。但是他还读不懂其中的奥秘,什么西方教权有较为完善的教会体系、教会法庭和皇权的抗衡生成了法律和政治的二元制衡结构,因而促进了司法对政治的制约,促进了司法独立等等内容。看得他的脑子都胀大了好几倍,很多地方一知半解。合上书,他思绪万千,心想:难怪王老师识天文,懂地理,知识那么渊博,原来她是从这样的书海里走出去的啊!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像王老师那样,博览群书,丰富自己的知识阅历,让自己在知识的海洋里自由翱翔,渐渐成长。

  4

  孟岩松饭量出奇的大,个子拔节似的疯长,嘴唇上长出了毛茸茸的胡须,嗓子声音也浑厚起来了,成了标准的男中音。

  一个月没见父亲了,周末,他顺路去到了父亲所在的采石作业现场。远远就看见随着火药轰过,石雨坠落,父亲带着安全帽,从岩石

  堆后面钻出来,硝烟还未散尽,他就冲进了“战场”,抢着搬运石头。一天下来,父亲像是从石灰窑里扒出来的石灰人一样,浑身白霜。那双手,在与石头的对撞中,早已茧痂累累,一到冬天,就旋开一道道血口子。父亲每一次将血汗钱交到他手里时,他的心就会隐疼好几天。

  他慢慢地摸进采石场,来到了父亲跟前,他说:“爹,我不想读高中了,我想去当兵,这事,我已经想很久了。”

  父亲听后只问了一句话:“决定不读高中了吗?是担心我供不起你?爹的命还在呢!”

  “爹,我长大了,不能再拖累你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含泪走出了石灰厂。

  呯!父亲狠狠地将羊角镐砸在一堆石头上,火星四溅,他瘦弱单薄的身子矮了下去。走了好久,山谷里仍然能听到父亲如狼一般的嚎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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