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迟来的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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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色如水，月色朦胧。一排明亮的灯光把月光阻挡在监狱布满铁丝网的高墙内，隔断了外面的风景。
三更已过，肖明又一次被噩梦惊醒，梦境里，他家的老宅子轰然倒塌，屋梁从高空中滚滚下滑，父亲仿佛睡着了似的浑然不觉，他急的近乎疯狂，惊呼着冲了过去：“爸爸，快躲开、、、、、、”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全然不顾额角涔涔的冷汗和全身浸湿的衣裤，感觉扶在胸口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按耐不住心口激烈的跳动。环顾左右，铁窗，铁门，高低铁床映入眼帘，这一切将他从噩梦中拉回现实。
窗外，夜风呼啸着，刮起的沙尘敲打着铁窗，仿佛敲打在他的心上一样。悔恨和落寞渐渐在他心头蔓延，像一根长着刺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全身，似乎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尖利的刺扎进了他的肌肤，渗透到他的每一寸神经，仿佛听到了自己肌肤撕裂的声音、、、、、、
他又一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那个无数次叩问过自己的问题，再次回旋在他的脑海中，“我为朋友“顶雷”究竟值不值得？三年来，自己沦为囚徒，孤守铁窗，弃父母、妻儿于不顾，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天被抓回看守所，看见那威严的建筑，高大的铁门时，自己被深深地震慑住了。随着铁门哐当一声关闭，人生最宝贵的自由从此就被关到了身后，心也在铁门的关闭声中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可以说那是自己一生中听到的最可怕的声音，他只感到透心的凉，由脊背传遍全身，传遍每一根毛细血管。
来到监舍，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内心感到极度的困惑。
自己，一个高干子弟，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曾经风云一时的人物，从此就要紧挨着八个抢劫、贩毒、杀人犯罪嫌疑人，在这拥挤封闭的囚房里渡过自己漫长的十年铁窗生涯，这样的日子可如何熬啊？
刚入狱的时候，杨超，姚刚两个人隔三差五还来探望，安慰自己一番，说些知冷知暖的话语，他天性好朋友，讲义气，感觉为他两“顶雷”很值得。他们也发誓，只要他守口如瓶，他们就会像他一样照顾他的一家老小。
可是，近两年，他像是被遗忘在另一个星球上的外星人一样，几乎与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两个人也像从人间蒸发掉了一样再没出现过，甚至连个人影也找不着。
怎么连自己的家人也没有一点消息呢，他坐卧不宁，心急如焚。
父母的身体如何？妻儿生活的怎么样？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望他呢？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天天做噩梦，心口揪扯着，闷疼难忍。难道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据说，亲人之间都有心灵感应。夜风吹打着窗棂，仿佛听到：
“明儿，明儿、、、、、、”的呼唤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飘忽而去。
怎么老听到父亲的呼喊声呢？
这一夜，肖明又失眠了。
2
四月午后的风透过办公室半敞的百叶窗，拂在柳叶的身上，她感觉有一种熏染的沉醉在周身蔓延，那张干净柔和的面容此时更有一种让人心动的安详宁静，风微微撩动开她额前的一缕秀发。她轻轻地走到办公室前，接通了宛城监狱办公室的电话。
“王警官吗，你好，我是法院柳叶、柳厅长。是这样，你们监狱的肖明，他的父亲肖建国得了急病在医院抢救无效，已经去世。葬礼已经办完了。你看，这件事是不是让他儿子——肖明也知道了好呢？”
“柳厅长，是你呀，病好些了吗？都什么时候了，你总惦记着那些不知悔改的罪犯！”
“谢谢王警官的关心，最近在化疗，好多了。”
“柳厅长，监狱正好要开展“阳光融冰”主题活动，许多服刑人员的父母，妻儿都来了。你可以通知他的家人，让他们也来吧！”
“那好，我开车接他们家人，直接送他们过去，这可是现身说教的最好时机啊！”
“那好吧，你也别光顾着别人，也要爱惜自己的病体才是！”
“是，王警官，向你敬礼了，一会见。”
“呵呵，一会见。”
放下电话，柳叶开车去了肖明的家，肖明的母亲，妻子一听说柳叶带着她们全家一起去看望监狱中的肖明，感动得唏嘘流泪，傻子一样呆在那里，语无伦次。
“孩子，孩子还在学校，让孩子也去吧，他想他爸爸，肖明进去的时候，孩子才上三年级，如今已经长成大孩子了、、、、、、”肖明的母亲反应过来后，用征求的眼光凝视着柳叶说。
“好，去学校，把孩子也接上，一起去。”柳叶爽快地答应着，车一路向学校的方向开去。
半个钟头后，柳叶的车开进了监狱的大铁门。
王警官一边和柳叶握手，寒暄问安，一边通知监管肖明的狱警，让他也参加“阳光融冰”活动。
“肖明，你的家人来看望你来了，快出来，跟我走。”
“什么，我的家人来了吗?这是真的吗？”
听到自己的家人来看望他，肖明激动得一下子从床上窜到了地上，顾不上穿鞋就冲了出来。三年了啊，一千零九十五个日思夜想，爸爸，妈妈怎么样？妻子，儿子怎么样？
记得自己走时儿子才上三年级，虎头虎脑的，常常和他打水仗的调皮模样，现在应该上六年级了吧，孩子长高了吗？长得帅气吗？他会不会不认我这个父亲了呢？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在心里拷问着自己。
他忙往自己身上望去，“哎，瞧我这落魄的样子，怎么，鞋子呢？鞋子也不穿怎么去见我的家人？”
他急忙折转回监舍，穿了鞋子，疯了一般跟着监管自己的狱警往外挪动着脚步。
远远的，他看见了白发苍苍的老母亲，看见了身带重孝的妻子，看到了已经长得和妻子一样高的儿子，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子，父亲呢？父亲怎么没来？儿子，妻子给谁戴孝呢？莫不是父亲他、、、、、他不敢想了。
走近了，他看见母亲布满皱纹的老脸上老泪正在横流，母亲双腿好像迈不动似的沉重，她颤悠悠地朝他走了过来，“明儿，明儿、、、、、、”“妈，妈、、、、、、”母子两个抱头痛哭起来。
“妈，我爸呢？我爸怎么没来？”想起了什么似的，肖明抬起头，望着哭成泪人似的母亲问。
“你爸，你爸他来不了了呀！他，他、、、、、、”
肖明的儿子这时也由妻子拥着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流着眼泪，哽咽着说：“爸爸，爷爷，爷爷他已经去世了。”儿子流着眼泪诉说着。
“爸爸已经去世一个礼拜了啊！”肖明的妻子哭泣着说。
肖明痛楚地咬着嘴唇，仿佛有万箭穿心而过，他悲恸着，浑身战栗，“爸爸，爸爸呀，儿子不孝啊！儿子罪孽深重，上苍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你、、、、、、”
一家三口跪拥在一起，哭声震天动地。
“明儿呀，你爸他放心不下你，临终前一直呼喊着你的乳名，他停止呼吸后，眼还睁得圆圆的，他在等你回到他身边呀、、、、、、”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爸爸呀，我辜负了他对我的培养、教育、、、、、、”
“肖明呀，多亏你媳妇了，你不在家，你爸住院缴不起医药费，连埋葬费都是人家柳厅长给的，苦了你媳妇一个柔弱的女人了呀、、、、、、”
“对不起，老婆，让你跟着我遭罪了，对不起、、、、、、”
“吃一堑，长一智，肖明，跟你吃苦，受罪，我无怨无悔，只是希望你好好反思，什么是朋友？为朋友“顶雷”究竟值不值得？”
“你说，柳叶她也去参加咱父亲的葬礼了，她还给咱拿了钱？”
“是的，若不是她送过来两千元，爸爸的葬礼还不知道怎么安置好呢？”
“杨超，姚刚他们呢？他们两人没有去咱家帮忙？”
“没有，他们像躲避瘟神一样躲着咱们一家人，爸爸的丧事也没见他们露面、、、、、、”
闻听此言，肖明如五雷轰顶，他呆望着妻子一张一合的嘴巴，思维停滞了一般、、、、、、
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跪在地上，朝着天空重重地磕着头，“爸爸，儿子悔恨啊，儿子太重江湖义气了，不仅害了自己，也坑苦了一家人、、、、、、”
这时，监管肖明的狱警和柳叶一起走了过来，肖明擦干脸上的泪痕，站起来，走到柳叶面前，他朝柳叶深深地三鞠躬，“谢谢，谢谢你柳厅长，今生今世，你是我肖明的恩人，除了你我不会再信任任何人了、、、、、、”
柳叶连忙走上前，扶着肖明说：“你言重了，在监狱好好改造，家人都盼着你早日回去呢！”
“是，我记住你的话，我会好好改造的，你放心。另外胡斐的承兑汇票款，我存有发票，随后我会向政府坦白一切的。”
“那就好，家人都盼着你呢，盼着你承担自己该承担的罪责，改过自新。更希望你，尽快走出监狱，早日和家人团聚。”
“会的，我知道怎么回报你了，你放心吧，柳厅长。”
柳叶和王警官会意，相视点头。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欣慰。
“浪子回头金不换啊！”柳叶安慰着肖明，也安慰着肖明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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