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量酒德成良缘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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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嵇康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想挣扎着坐起来，但是浑身没有力气，只感到胸口剧痛。

　　只听见一个姑娘柔声说道：“你醒了？不要动。”说着走到床边看着嵇康。

　　嵇康认得她，正是曹林的女儿曹璺。嵇康问：“曹姑娘，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曹璺道：“这是牧民家里，你受伤很重，要留在这里养伤。”说着招招手，叫过来一个小男孩，问嵇康：“嵇大哥还认得你救的这个孩子吗？他叫卫阶，父母都死在鲜卑人手里。这儿是他伯父的家，伯父一家转场到山里放牧，还没有回来。”

　　嵇康问道：“谢谢你救我。曹姑娘怎么会来到雁门关？”

　　曹璺嫣然一笑，说道：“我还知道你半个月前就来到这里，你等的人始终没有来。”

　　嵇康稍微有点难为情，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曹璺。曹璺脸上泛起了潮红，羞涩地转过脸去。

　　在曹璺的精心照料下，嵇康的伤势好的很快。相处之中，嵇康发现曹璺温柔娴淑，而且才艺出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伤好以后，他也教卫阶一些武艺，这孩子天赋异禀，常常能触类旁通，进步神速。三个人就像一家人一样在一起生活，其乐融融。

　　转眼半年过去了，已近重阳。嵇康的伤基本康复，卫阶的伯父一家也赶着牛羊回到山下。

　　过了几天，嵇康和曹璺二人辞别卫阶和伯父一家人，回到谯郡家中。嵇康母亲非常喜欢曹璺，不久就找了媒人送聘礼到曹家求亲。

　　曹林并不反对女儿嫁给嵇康，因为嵇康乃是当今名士，不仅姿容俊逸而且琴剑双绝，作为他的岳丈也使自己门户生辉。在嵇母的催促之下，二人很快便择吉日完婚。婚后始终情投意合，羡煞旁人。

　　嵇康对于曹林在壶关毒杀旧友的行为非常不齿，并不愿意与这位岳丈大人多有来往。而曹璺也对父亲当初不顾骨肉之情下令放箭念念不忘，她也不劝慰嵇康，打心底里无意改善翁婿关系。而曹林知道皇上很想拉拢嵇康，他几次保举嵇康到洛阳做官，想跟女婿冰释前嫌，但是都被嵇康婉拒了。这让曹林觉得脸上无光，又失信于皇上，心生怨恨。加之当时朝廷内部，曹氏和司马氏争权夺利异常激烈，曹林无暇旁顾，此后便与嵇康夫妇极少往来。

　　嵇康为了完成铸剑的夙愿，婚后不久就回到云台山百家岩铸剑，向秀得到消息也搬了过去。嵇康主打，向秀管火，曹璺后勤，三人合力铸成一把锋利无比的绝世宝剑。嵇康打算将这把剑送给曹璺，让向秀给宝剑起个名字。

　　向秀一边思索，一边念念有词：“这把剑炼自九天玄铁，曹姑娘单名一个璺字，就叫‘天问’怎么样？”

　　嵇康觉得很好，曹璺也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她不会武功，却喜欢捧剑把玩，常常爱不释手。

　　向秀在紫霞山的时候，经常到壶关一带寻访有关老庄的著作，积累颇丰。这天又返回紫霞山，准备把留在那里的典籍书册都运到云台山研读。

　　来到紫霞山，必然要去刘伶那里讨杯酒喝。刘伶见到向秀大喜，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情要你去办。”

　　原来，刘伶这两年来一直在杜家忙里忙外，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得，尤其跟杜家女儿杜晨晓投缘。一来二去，两人关系越来越近，刘伶正寻思向杜老丈提亲，苦于没有亲朋在身边，向秀做这件事最合适不过。二人置办了一些聘礼，向秀一早送到杜老丈家里，并带来了刘伶所写的《酒德颂》念给杜老丈听。杜老丈本就有意成全，又听到这《酒德颂》，字字句句都写到他心坎里去了。

　　没过多久，刘伶和杜晨晓二人便拜堂成亲。吃罢喜酒的村民们都说：“丑汉美妻，真是天生一对呀！”

　　筵席早散，刘伶自己却从晌午喝到半夜，还没走到洞房门口就一头栽倒。一连三天三夜不省人事，后来连呼吸和心跳也没有了。杜晨晓哭得花容失色，心想自己真是命苦，嫁个男人还没有洞房就守寡了。

　　杜老丈每天过来看一下刘伶，看到女儿如此伤心，就安慰女儿道：“孩子，不用伤心，他没有死，他只是还在醉着。”

　　杜晨晓将信将疑，说道：“那为什么连呼吸心跳都没有了？”

　　杜老丈道：“他还有心跳，不过很久才跳一次，一般人发现不了。呼吸也没有停，只是气若游丝，要用最细的棉绒放在嘴边才能测到。”

　　等到第四天晚上，刘伶突然醒来，坐在床边对杜晨晓说道：“娘子，我刚才喝太多了，让你久等了，我们早点歇息吧。你？你怎么自己把盖头揭了，衣服什么时候换的？”

　　原来刘伶还以为还是大婚之日洞房花烛呢，实在是让杜晨晓哭笑不得。她也不解释了，两人既然决定相守一生，又何必在意这迟来的洞房呢。

　　二人婚后心心相印，融融恰恰，合力经营着一桩美好姻缘。

　　向秀看刘伶小日子过得滋润，就不在留下打搅。他把自己的宝贝书籍都带回云台山，当然还有十几坛上好的九酿春。这天，刚巧山涛和王戎也得胜而归，加上嵇康，四人就在百家岩的竹林里开怀畅饮。

　　山涛道：“这是刘伶的喜酒，也是击败蜀军的庆功酒，可谓双喜临门。来，干了！”

　　喝了这杯以后，王戎说道：“大哥说道很对，只是少说了一喜。你们还不知道吧，山涛大哥刚刚喜得贵子。”

　　原来，虎牢关一别之后，王戎和山涛等人到洛阳接受朝廷封赏。当时曹真已经病死，司马懿代替了他大将军的位置。司马懿见到山涛后非常欣赏他的才学和武功，由夫人做媒将她的表侄女韩晗许配给山涛，二人婚后感情很好。数日前韩晗为山家添了香火，诞下一名男丁。

　　多日不见，又有如此多的喜事，四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日醒来，接着论诗纵酒，快活非凡。由于朝中公务繁忙，王戎和山涛第三日清晨就要返回洛阳。山涛力邀嵇康到洛阳做官，并且细陈不与司马氏合作的个中利害。嵇康断然拒绝了，他拉着曹璺的手，又指指她隆起的腹部，对山涛说：“我每日要弹琴给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听，哪有工夫去都城任职呢！”

　　山涛和王戎无奈，二人返回洛阳城。

　　司马懿听说山涛和王戎回到洛阳，便派人把山涛叫到家中。他问山涛：“我让你请嵇康的事情怎么样了？”

　　山涛道：“嵇康一心在云台山竹林铸剑，无意到朝中为官。”

　　司马懿听了，心里很不高兴，但是并不动声色。他秘密派人查访跟嵇康往来的文人名士，用各种手段阻止他们去云台山与嵇康相聚。嵇康知道以后并不以为然，他对向秀说道：“真心相交的朋友一定会来的，而那些另有所图的人本来就不受欢迎，不来就不来了吧。”

　　吕安就是与嵇康真心相交的朋友。二人自幼相识，向来同食同寝，双方父母家人也都关系亲近。吕安到洛阳做官以后，多次想请嵇康母亲过去小住。后来嵇母拗不过，利用到云台山看望儿子和儿媳的机会，随便到吕安家里住几日，跟吕安的母亲叙叙旧。这件事情被司马懿知道了，他在洛阳城找了一处宅院，暗地里派人把嵇母全部家当都搬到洛阳，然后一把火将嵇家旧宅烧成灰烬。这样，嵇母只能在洛阳住了下来。嵇康被逼无奈，只得离开云台山，向秀也一同来到洛阳城居住。

　　但是，嵇康仍然没有答应入朝做官，而是在洛阳城东修了一个剑阁。其实就是开了一间铁匠铺，像在百家岩一样整日铸剑，向秀仍然负责火工，后勤工作交给了曹璺身边的丫环。这姑娘名唤甄婳，本是甄夫人娘家侄女。甄夫人死后家中败落，甄婳被曹林收养，留在曹璺身边做了贴身丫鬟。甄婳成年以后，出落得冰肌玉骨，灵秀脱俗，颇具甄洛当年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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