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断头大佛 二

　　萧明远亦挥挥手，大理寺一众也纷纷出动。那木雀在山林中穿梭，时高时低，时快时慢，一时一口气飞很远，一时又立在树梢一动不动。大理寺的人倒还好，脚力跟得上，却苦了那帮僧人，俱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住持被人搀着，远远跟在后面，萧明远亦不紧不慢地跟着。

　　出了恩泉寺，入了东都城，又在东都坊间穿梭许久，众人终于看见那木雀落在了一个人肩头。那人似乎对木雀十分熟悉，见木雀来了，只是轻轻敲了敲木雀的头，木雀在那人颈边蹭了蹭，乖巧地卧下了。

　　众人纷纷要上前将那人围着，被萧明远制止：“不急着上前，先看看。”于是众人只好远远躲着，隔着来往人群打量那人。

　　那人似是个摊贩，穿着粗布衣衫，生得清瘦。即使阴雨天，仍然出来摆摊。他坐在一处屋檐下，面前摆着一些木工小鸟、小猫、小狗的玩具，俱是活灵活现。不久，又来了两人。似是两个年轻的小郎君，他们买了刚出炉冒着热气的馒头，分了一个给那人，于是三人挤在一处吃了起来，一个小郎君更是逗着那木雀，撕了馒头要喂它，奈何木雀偏头躲过，还跳上那小郎君的头顶，狠狠啄了两下，直啄得那小郎君嗷嗷直叫。

　　“应是他不错。”住持道。

　　“那便去问问。”萧明远说罢率先走了过去。

　　曲桃和曲容、曲离正在摆摊卖些木工小物件儿，就被一片阴影笼罩了个严实。抬头看去，就见面前乌压压一帮人，有穿着官服佩刀的，有穿着僧袍没有头发的。

　　“那个……诸位想买什么？请随便看。”曲桃拿不准这些人的来意，迟疑道。

　　“这是你做木雀吗？”一人走上前来，指着他肩头的木雀道。那人一身皂色官袍，剑眉薄唇，面容刚俊，说话间自带一种威压，显然是做惯了的官的。正是萧明远。

　　曲桃摸了摸肩头的木雀，点头道：“这是我的木雀，可是惹了什么麻烦？”

　　萧明远见曲桃答非所问，面露不满，正欲再说什么，一旁的住持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木雀，可是出自你手？”

　　“正是，”曲桃道，“可是看上了这只木雀？这只木雀不卖，诸位可以看看别的。”说完指了指摊子上摆的其它物件。

　　住持走上去，蹲下来一一看过，只见那些木雕的小动物，都是能跑能跳，十分可爱，当下说道：“都要都要！”说完抬头满含希冀地看向萧明远。

　　萧明远额头隐隐抽搐，他解了自己的钱袋扔到曲桃的摊上：“全要了。”又在曲桃他们仿佛还在震惊于做了一笔大生意时，说道：“你跟我们走一趟。”

　　曲容曲离瞪大眼睛，曲容拖住曲桃的手臂道：“你们要带我大哥去哪？”

　　萧明远看了看这个白白净净的小郎君，又看了看另外一个与其稍像的，冷声道：“你们两个也一起。”说罢转身便走。他身后的大理寺众人也随之上来，卷起了曲桃的摊子，围着曲家三人就往恩泉寺走去。

　　曲家三人彼此互视一眼，尽管都满面惊疑，心中却同时浮起两个字——“成了！”

　　官爷与僧人同时走在东都大街上，乃是一道不常见的“风景”。许多人纷纷探头打望，更有大胆的在旁吆喝询问。

　　萧明远见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心中生出一计，招来身边的手下，附在耳边嘱咐了两句。手下点头受命，慢慢退到了队伍后面。

　　不多时，东都大街上便传起来，说是恩泉寺大佛显灵，派了一只灵鹊找到了一名神匠，亲自去修复恩泉寺大佛，助其归位！

　　“看来这神匠乃是佛祖钦点，这是好事啊！咱们有救了！”一人兴奋地呼喊道。

　　“是啊！是啊！看来这雨总该停了！”众人纷纷附和。

　　萧明远听在耳中，薄唇溢出一丝冷淡的笑容。

　　再次回到恩泉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连日阴雨天，夜晚也似乎来得更早。

　　然而大理寺人与恩泉寺众僧，皆不准备歇息，他们带着曲家三人一路来到大殿，便迫不及待地让他们为佛头好好“诊断诊断”。

　　僧人将佛殿中的长明灯纷纷点燃，一时佛殿中亮堂起来。

　　曲桃蹲在地上佛头的断口处，仔细看了看，又敲了敲，然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

　　萧明远不欲等他多久，当下就问：“如何，你能修好么？”

　　曲桃道：“此乃石胎佛像，若是按照这佛头大小一比一仿制一尊，再将断口磨平，与佛身重新接卯上便可。”

　　萧明远不知这曲桃是真傻还是装傻，他面露不满，转头看了站在一旁的住持一眼。

　　住持会意，向旁吩咐一声，便有一僧人出来带着其他众僧退出了佛殿，只留了住持一人在。

　　萧明远亦挥挥手，让身后随从都在佛殿外候着。于是众人纷纷离开佛殿，并将殿门关上。顷刻间，原本满满当当都是人的佛殿，便只剩下了萧明远与老住持，以及曲家三人。

　　萧明远走到蹲在佛头旁的曲桃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虚抱一拳道：“在下大理寺少卿，萧明远。你，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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