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亲授
次日一早，邱璃被耀眼的阳光照醒，探头一看，竹屋的门是开的，云霄端坐在桌边饮茶，目光虚虚朝向外面。
邱璃一个激灵，马上起身，甩甩脑袋当是梳理毛发，而后试探地走到门口，伸出小爪子，扒拉在门槛上，想进又不敢进。
云霄声音听不出情绪，淡淡的：“何事？”
邱璃见他还肯搭理自己，没嫌她烦，大着胆子进了屋，乖顺地蹲坐在云霄脚边：“云霄……”她不敢再叫师父。
“嗯。”
邱璃仰着小脑袋瓜：“你赠我的书卷，我全背熟了，不止是我，萌族那边全部背熟了。”
云霄垂眸看她，等她往下说。
邱璃眼珠子湿漉漉的：“但我们还是不懂，怎样运用书中法门，求你指教。”
云霄饮茶的动作顿了顿，唇角浮起一道浅浅的弧，大抵未料到底层生物竟那般迷茫愚钝，亦或是被邱璃的呆萌情态引得几分动容，声音亦温和不少：
“你背一遍我听听。”
“好。”
邱璃点头如捣蒜，乖得不得了，正着身子，煞有介事地将书卷内容一册册背过，一字不落，云霄始终耐心听着，时而蹙眉，时而浅酌茶水。
最后，他终是应承下来：
“准许你每日过来请教，我定当助你。”
邱璃眼中闪动着雀跃至极的神采，晃着小尾巴，试探地问：“那，我能叫你师父吗？”
云霄垂眸，似在思量，良久以后方才应她：
“一月之内，若你能悟道成功，幻化成人，我便收你为徒。”
“太好了，谢谢师父！”
邱璃激动得不知所措，本以为上次云霄将话说得那么无情，拜师一事是绝无可能了，想不到，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究是打动他了。
一日光景，邱璃忍住咕嘟乱叫的肚子，认真听云霄的徐徐点拨，心也从迷雾混沌中渐渐迎来一丝清明。
像迷障中破出一道曙光，虽天地之间仍虚空一片，不可视物，但霞光万丈已不再遥不可及。
邱璃回去的时候，几乎是跳着走的，云霄在竹屋门口，负手而立，目送她小小的身影渐渐远去，才迈步出门，回首看新贴的横幅。
早上打开屋门时，已然见过，怕惊醒她，未及细品，这会才得出空来，仔细看过，比划遒劲有力，与侧边对联相比，似藏了什么更深的决心在里头。
他轻声念着，反反复复，那自她前次离开后，便一直沉寂在心头的窒黯空闷亦好似烟消云散。
返身回屋时，轻抿的唇及眼底暗藏的温柔，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邱璃回到老巢，兴奋不已地召集部众，将今日所学所悟，毫无保留地传授。一众动物听得入神，有若干高阶动物发出疑问，邱璃这时才觉，有不少是她依然答不出来的，甚至白天云霄亲授时，她都未曾想到过。
这样下去，进度会极为缓慢，假若……
邱璃连夜发动众将，集齐萌族所有奇珍异宝，蔬果珍馐，收了满满两大袋，想着次日拿去讨好云霄，好劝得他愿意下山，来这里亲自授课。
届时她便跟众萌族成员一起受教，若有悟性比她高的，能先她一步幻化成人，岂不更妙？
天际露出鱼肚白，邱璃突发奇想，脑里飘过当日湖畔幽香袭人的白色衣袍，忽然觉得，若是献上一件集齐萌族所有成员忠心的礼物，当更能打动云霄。
说干就干，在约定的拜访时辰前的空档里，大家有条不紊地合作，及至邱璃不得不出发的时候，礼物也完成得十足十了。
邱璃乐得合不拢嘴，为自己的创意和行动力自豪得不行。
几个贴心的成员帮她一道，将两个大袋和这件精心制作的礼物运到竹屋门口，而后返回萌族区，等她的好消息。
云霄缓缓将门打开，眸中闪过一抹诧色。
屋外的竹枝上挂着一件白底大麾，上面缀满了动物毛和鸟类的羽毛，堪称姹紫嫣红，十分的扎眼。
大麾底下，邱璃献宝式地晃着尾巴，一双晶亮的紫瞳不断跟他示意，让他看她身侧的两大袋宝物。
云霄：“……这是何意？”
邱璃款款上前，小小的猫身在他腿边蹭了蹭：“想拜托你去萌族区，亲自给他们授课。”
云霄蹙眉，沉默不语。
邱璃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腿，用毛茸茸暖呼呼的体温试图打动他。
“他们很努力，而我能力有限，教不了他们。如果，你愿意屈尊陪我同去，亲自授课点拨他们，待他日修道成功，他们定会永生感念你的恩德。”
见云霄不回答，邱璃有点失落，却仍不气馁，将萌化了的小尾巴轻轻放在他的脚踝处，隔着白色衣袍轻蹭以示好。
云霄静静看她，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邱璃仰着脑袋，脖子都发酸了，心里拼命思考能打动他的说辞。
还不待开口，云霄却说话了：
“这件大麾——”
邱璃赶忙讨好地道：“每一位萌族成员都有份，无任何人缺席。”
她没意识到，她提及那些成员时，说的是人。
在她心中，早已把那些小家伙们当成了同类，毕竟，他们如今全都有名字，都翘首以盼有人能带领他们修成正果。
云霄问：“那你的……在哪里？”
邱璃想了会，才明白他意思，腼腆地指了指大麾的毛领，一圈整齐的白色细绒毛，软腻馨香的毛质，正在扬起的清风下徐徐摇曳。
她怕云霄追问她是哪里的绒毛，悄悄蜷起身子，将胸口秃了的一小片肌肤掩藏起来，那里是接近人类心脏的位置，代表她的真心。
好在，云霄没问，只从喉间依稀传出几声轻笑，甚为收敛，却也能察觉这礼物终归取悦了他。
邱璃仰望他，心中长舒一口气，总算没白费功夫。
“好，我答应你。”
良久以后，云霄如是说道。
邱璃一蹦三尺高，等不及似的，调头就引他走，兴高采烈地蹦跶在前边带路，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镇霄谷中唯一的王者，再无对手敢叨扰的霸主，神仙般容颜绝艳、清冷缥缈的人物，如今却要同她回家。
想到什么，邱璃忽然顿住，转身望着他说：“师父，你等会要以这般姿态同他们见面么？”
云霄被她这样称呼惯了，一时忘了纠正，只道：“有何不妥？”
邱璃吐吐小舌头，不妥，相当不妥！
现下他们在她的教化下，已经懂了何谓美丑，假若……叫他们见到如此绝美的师父，会不会有人春心萌动，欲同她抢？
不行，她可以让师父为他们授课，但师父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师父！
邱璃提溜着眼珠：“师父，你这幅模样会叫他们分心，能否以薄纱覆面，稍作遮掩？”
分心？为何会分心？
云霄不明就里，以为萌族有什么他所不知的规矩，于是轻捻指尖，片刻后，凭空生出一层薄纱，将其轻笼在脸上。
邱璃紧紧望着，这样还是不行，若隐若现，一看便知薄纱下的脸美如神祇、不似凡人。
“额……师父，能换成面具不？只有眼睛露在外面视物，其余通通遮严实？”
“……”云霄有些无奈，却好脾气地照做了。
这回，脸上是冰冷的银白面具，从额头到下巴，能遮的地方，一概遮得严严实实，再瞧不见容貌如何了。
邱璃很满意，屁颠屁颠地跑在前面，还回头说了句：“谢谢师父成全。”
云霄脚步顿了顿，恍然间，似乎明白她这番小心思了。
阳光洒落头顶，他唇边染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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