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29
从那以后, 张晓川每天都往殡仪馆跑，不需要送餐的时候，一大早跟李俏俏一起去, 需要送餐的时候，送完餐，等李俏俏一起下班。
马主任开玩笑，“你好好准备考试, 哪天有编制空出来, 我提前给你妈打电话。”
“谢……谢谢马叔……不过我开学才升大二, 还早呢！”张晓川努力不让自己的笑容裂开。他是每天都来, 但他那是给他妈干活来的, 不是真的喜欢这儿, 要在这儿呆一辈子。
看他那副紧张到手足无措的样子，李俏俏笑了, “傻小子, 马主任跟你开玩笑呢。”
“早说嘛, 害我白担心。”张晓川松了口气，心底飘过一丝旁人捕捉不到的失落。
看着殡仪馆内每天都会上演的生离死别, 张晓川在以一种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速度飞快成长着。
还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几个兄弟姐妹因为家产分配问题在老人灵堂前大打出手的场景, 他问李俏俏, “我那天因为二姐跟你吵架的时候，看起来是不是也这么的……面目全非？”
李俏俏，“还好吧, 可能揍一顿就好了。”
还有一次, 李俏俏入殓的死者是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孩, 张晓川总觉得她看着眼熟, 直到听李俏俏提起女孩的名字, 张晓川才突然意识到对方是他的初中同学。
女同学是生病去世的，大一下学期查出来淋巴癌晚期。
从初三到大一暑假，中间只不过隔了四年，有的人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的人的人生却已经向全世界谢幕。
因着这件事，张晓川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仿佛一个忧郁的智者，每天凝眉思索。
张老太和张晓丽对他的状态表示忧心。
“他才多大，你天天带他去火葬场，你是看惯了生死，他能受得了这个刺激？”张老太抱怨李俏俏。
张晓丽也觉得她妈跨度太大，在教育弟弟这件事上，有点操之过急。对张晓峰是，对张晓川也是。
李俏俏也在自我反省，稍后又找张晓川谈了谈。
张晓川表示自己没事，他真的就是单纯地在思考一些生命起源问题以及一些相关的哲学问题。
他思考了大半个月，也不知道有没有思考出什么所以然来。
一眨眼，学校开学，李俏俏看他井井有条地收拾着行李，让他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就给自己打电话。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生老病死，三餐四季……她也看了很多，研究了很多，他们可以一起探讨。
对于她的殷殷叮嘱，张晓川一一应下。
张晓峰的学校比张晓川的学校迟一个星期开学，直到出发前一天，张晓峰才回家收拾行李。
和张晓川一样，李俏俏给他卡上存了学费、住宿费和第一个月的生活费。
她知道张晓慧那边给他发了2000块钱的工资，李俏俏让他收着，别乱花，好好规划这笔钱该怎么用。
张晓川那边也有这样一笔资金，是之前的外卖跑腿费和打下手的小工费，加到一起，李俏俏给他凑了个3000整。
偏心吗？必须的，听话的当然比不听话的拿钱多。
但怎么说呢，对于张晓峰老老实实干完这一个月，李俏俏其实挺欣慰的。
她现在对他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不作妖，不搞事，她会努力做到一视同仁，大家有的，他都会有。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家长嘛，应该尽量对孩子宽容一些。
李俏俏知道，在炸鸡店的这一个月里，张晓峰已经学会了店里所有品类食物的制作方法。
当初，张晓慧领他去店里帮忙的时候，宋成刚心里充满了犹豫与挣扎，他怕自己拿捏不准分寸，特意就这个事情回来问了李俏俏的意见。
李俏俏的回答是，不设防。
秘方、配料、制作手法，张晓峰想学就让他学。
如果他不乱来，学了也没什么。如果他动了歪心思，那这些秘方就是这个家给予他的最后一笔馈赠。
至少截至目前为止，张晓峰的表现都还不错。
张晓丽的学校9月3号才开学，这不是她第一次去外地上学，去的又是首都，所以拒绝了家里人陪同。
李俏俏无所谓的，世界之大，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但张老太就不一样了，去年想去沪市就没去成，今年孙女去首都上学……她心里跟长了草一样。
李俏俏原计划是挑个不冷不热的日子，带上张良伟一起。如果张晓慧没怀孕，把宋成刚叫上，女婿照顾老丈人，无论是力气还是其他都会方便些。
指望张晓川和张晓峰的话，得等寒暑假，但寒暑假气候不好，不宜出行。
所以如果执意带上张良伟，张晓慧怀孕这一年里肯定不行，孩子生下来没满周岁肯定也不行，一拖又是两年。
这么一想，李俏俏干脆大手一挥，“我和老太太送晓丽上学，到时候陪老太太逛逛首都，爬爬长城，看看故宫，回来的时候再去趟沪市，顺便瞧瞧两个小子。刚子，你一个人辛苦点，照顾下晓慧和她爸，店里的生意先放放，反正钱是赚不完的。”
李俏俏算了算，这趟过去，顶多半个月，两个城市各玩一星期，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旅游其实一件特别累人的事，玩久了，老太太身体未必吃得消。
半个月的时间，李俏俏按照一人一天100块的标准，给宋成刚留了5000块钱，叮嘱他们三个在家也要吃好喝好。
宋成刚拿着钱，为丈母娘的大手笔感到咂舌，他问张晓慧，“咱家已经这么有钱了吗？”
“有没有钱你心里没数吗？还问我！”张晓慧怀孕后脾气不太好，只想着多好的机会，如果不是肚里踹了个崽，她妈肯定会带她一起去的。
李俏俏三人出发后，为了方便照顾张良伟，宋成刚带着张晓慧住到了家里，张良伟见大女儿脾气见长，只能私底下悄悄安慰女婿，“怀孕的女人都这样，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宋成刚好性子，再加上老丈人一家对他跟对亲儿子一样，他压根不觉得张晓慧这样有啥不对，“晓慧怀了我的崽，我受点气不是应该的嘛~爸，你有啥想吃的跟我说，我给你买，别辜负了咱妈留的巨额伙食费！”
另一边，李俏俏祖孙三人登上了北上的飞机，她们计划去的时候坐飞机，回来的时候乘高铁。
张老太活了70多年，生平头一次坐飞机，看着她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李俏俏在包里装了硝酸甘油、速效救心丸和倍他洛克降压片，防止有突发状况。
张晓丽也是第一次坐飞机，但她要面子，硬是强迫自己装的很淡定。
虽然是新生报到，但有了经验的李俏俏只让她装了几套换洗衣物和一些生活必须品。秋冬的被褥、毛衣、羽绒服，稍后寄给过来。
张晓丽这次考上北大，学校奖励了她一笔钱，她打算用这笔钱给自己买台新的笔记本电脑。
旧电脑她留在家里了，给李俏俏和张良伟用。主要是张良伟，他长期呆在床上，手机屏幕太小，看久了容易伤眼睛。
从开明市到首都的航班，全程一共两小时零八分，李俏俏她们早上出发，到的时候也不过中午，刚好赶上吃午饭。
李俏俏直接打车让司机送她们去酒店，先把行李放下，然后再去吃香的喝辣的。
不过，没想到打车费太贵，张老太看完差点就吃不下饭了……
“出门在外，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咱们能省一点是一点，你这样大手大脚的，家里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你败啊……”
老人家节俭惯了，李俏俏理解，“行，回头让晓丽带咱们坐地铁，坐公交。”
首都的公共交通虽然发达，但换乘真的很麻烦，中间来回倒腾的话，要走的路也不少。
不过，事实证明，李俏俏到底还是小瞧了广场舞老太太的脚力。几个景点逛下来，最先叫苦连天的不是张老太，反而是他们三个人中最年轻的张晓丽。
张晓丽也纳闷，明明她最年轻，应该最有活力，但奇怪的是，她就是干不过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走的没人快，吃的没人多，精神也没人好……
“锻炼少了，以后在学校，别老在教室呆着，多运动，多锻炼，身体好，别的才能好，才能为国家工作50年。”李俏俏叮嘱她。
缺乏锻炼是现代年轻人的通病，他们宁愿玩手机、玩电脑、看电视、躺尸，也不愿意出去走一走，动一动。
面对自家妈，张晓丽乖的很，说啥听啥，等到了学校，再一股脑儿地抛诸脑后。
眼看张晓丽体力不济，李俏俏索性送她去学校报到，让她在学校呆着，免得她自己累不说，还拖她们后腿。
于是，脱离了中老年团的张晓丽终于松了口气，没了累赘的张老太也高兴的不行，可谓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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