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陆原进来之后,曲小梅和陆停舟都坐着没动，齐雨却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陆导好。”
齐雨在媒体上见过很多次陆原的照片，他看起来比曲小梅年长起码十几岁,个子很高,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严肃得有点怕人。
齐雨跟他问好，陆原却根本看都看他一眼。他在圆桌对面的椅子坐下,只盯着陆停舟,开口就是一句：“你闹够了没有？”
陆停舟拿筷子的手一顿。
陆原怫然道：“你在外面乱搞什么我不管，不能把人带回家里来，这都不懂？”
齐雨没想到气氛会突然急转直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而陆停舟仿佛并不意外，还是不抬头，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开始用湿毛巾擦手。
陆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我跟你说话呢！”
他面前的杯碟纷纷一跳,齐雨的身子也跟着一颤。
包厢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曲小梅开始打圆场：“哎呀老陆，不要动火，我看小雨这孩子挺好的，我喜欢。”
陆原面色冷峻，厉声道：“他糊涂，你也跟着糊涂？”
曲小梅被呛了一句,面色不快，侧头捋了一下头发。陆原转过脸,又诘问陆停舟：“你搞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新闻,我还没找你,你倒敢把人带到我面前来？”
陆停舟什么也没说，擦完了手，拉着齐雨起身，就往外走。齐雨被他拽着，只好跟着走，还偷偷看了一眼陆原的脸色。
“站住。”陆原声色俱厉，在陆停舟背后道，“陆停舟，我辛辛苦苦培养你，是为了让你往上走，让陆家往上走。你倒好，不往上爬就算了，还往下出溜，没出息！我告诉你，你想跟这么个不三不四的小黄毛结婚，没门。”
齐雨有点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中暗暗后悔：我就说应该染一染的。
陆停舟的呼吸有点重了，回头顶了一句：“谁是不三不四的小黄毛？”
陆原的火一下子上来了，怒声道：“你还问我？”
他指着齐雨，“这个小黄毛我查过了，他妈妈是个疯子，在精神病院住了十多年了。你就算不娶个名门闺秀，也不能跟个疯婆娘的儿子结婚！”
齐雨一震，身子开始发抖。
疯子、精神病院、疯婆娘的儿子……这些词像紧箍咒一样，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回响。
齐雨脑子嗡嗡的，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挣开陆停舟的手，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陆停舟猛地把他的手攥紧，往自己身后拽了拽，冷笑道：“妈妈是疯子怎么了？我爹不也是个疯子么，门当户对。”
陆原盯着他，脸色变得很难看，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陆停舟面前：“你再说一遍？”
陆原和陆停舟个子都很高，父子俩面对面站着，剑拔弩张，齐雨站在后面，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齐雨死命地咬了咬嘴唇。
曲小梅起身，走过来试图缓和一下气氛，还没开口，就听陆停舟冷冷笑了一声：“怎么，你想让我跟你一样，为了往上爬，和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结婚，再生一个莫名其妙的儿子吗？”
这下，曲小梅在旁边也定住了。
陆原死死地盯着陆停舟，气得声音都有点变调：“有儿子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陆停舟凉薄地勾了勾嘴角：“二十六年有爹生没爹养的，现在倒冒出个老子。”
陆原的呼吸急促起来，突然抬起手，“啪”地一声，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齐雨一惊，猛地抬起头。
陆停舟没躲。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渐渐浮起一个红色的印子。
半晌，陆停舟垂下眼，弯起一根手指，蹭了蹭破皮的嘴角，轻嗤一声，语气微凉：“陆大导演，还真是一如既往。”
陆原怒目而视，陆停舟抬起头：“可惜，这个婚我结定了。陆导，就等着看新闻吧。”
说完，陆停舟拉起齐雨，推门就走出了包厢，头也没回。
走出好几步远了，还听见陆原在背后的怒喝声：“小兔崽子，你给我回来！”
陆停舟充耳不闻，紧紧抿着嘴唇，拉着齐雨大步走出会馆。他一言不发，打开兰博基尼副驾的门，把齐雨塞进去，然后坐到驾驶位，发动跑车，“呜~”地一声，兰博尼基就绝尘而去。
兰博开出去好远，直到上了一条没什么人的路，陆停舟才缓缓减速，把车停在了路边。
小路上只有远远一盏昏黄的路灯。陆停舟低着头，双手撑在方向盘上，久久没有说话。
齐雨心里揪得难受，紧紧地攥着衣服角，崭新的衣服被揪得皱皱巴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陆停舟侧头看了看齐雨，突然伸出手，在他眼下轻轻擦了一把：“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去。”
齐雨咬着嘴唇，眼睛盯着脚尖，摇摇头。
陆停舟的呼吸乱了起来，他扳过齐雨的脸，强迫他抬起眼睛看着自己，突然说：“齐雨，跟我结婚吧。”
齐雨愣住。
陆停舟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跟我结婚吧。”
齐雨的呼吸开始急促，心口有点揪得疼。他大口喘着气，摇摇头：“你不要冲动。”
陆停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地松开手。
沉默良久，陆停舟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我不该把你搅进我们家的这些破事里来。”
齐雨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也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也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妈妈的事，这样你就不会带我去见陆导，也不会被他打了。”他踟蹰了一下，才鼓起勇气开口，“我、我妈妈……”
陆停舟打断他：“你不想说，就不用说。”
齐雨把头低下去。
陆停舟侧过脸看着他：“我和陆导的事跟你没关系，跟你妈妈也没关系。他不是第一次打我了。”
齐雨咬了咬嘴唇，就听陆停舟又说：“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跟我说。别的，不想讲就不用讲。”
齐雨有点哽咽，陆停舟坐直身子，用手捏着他的肩膀：“齐雨，我跟陆原不是一样的人。”
齐雨身子抖了抖，没说话。
陆停舟的手用了一下力：“我只在乎跟我结婚的人是谁，不在乎他的爸爸妈妈是谁。”
齐雨愣愣地看着他，跑车双闪的灯光在他的瞳孔里忽明忽灭。半晌，齐雨突然说：“陆老师，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并不是真的要结婚。”
陆停舟顿了顿：“为什么不能？”
齐雨避开他的目光：“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也……我好像也，不喜欢男的。”
陆停舟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女朋友。钟思思不是我女朋友。”
齐雨怔住，眼神开始慌乱。
“之前没跟你明说，是逗你的。后来是怕你觉得我对你有想法，会抗拒。”陆停舟垂了垂眼，“我不是双。因为我不喜欢女的。”
齐雨的呼吸都快停了，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大脑。
陆停舟不喜欢女的……他喜欢男的？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我没有理解错吧，我没有多想吧，我没有自作多情吧……陆停舟，有点喜欢我吗？
不不不，他是在跟陆导怄气吧？
齐雨的表情太过震惊，陆停舟似乎有些失望，一点点地松开他，目光移回到方向盘上：“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我自己家里的问题，不应该让你来帮我解决。”
沉默了一会儿，陆停舟又说：“但是我想，你也许可以试着了解一下我。”
齐雨脑袋里乱哄哄的，几乎没有办法思考，衣服角都快被他抠破了。
陆停舟苦笑了一下：“你也看到了，我跟我父母关系不太好。其实他们在我八岁的时候就协议离婚了，还以为我不知道。”
齐雨有些意外。
陆停舟按键熄火，解开安全带，向后靠了靠，看着远处：“他们两个人，从头到尾一点感情都没有。他们的结合，只是所谓的强强联姻。我父亲出身寒门，白手起家，而我母亲出身豪门。我外祖父手里有一个传媒集团，看中了陆原的名气和才华，而陆原，需要我外祖父家的资源和人脉。”
陆停舟惨然一笑，摇摇头：“他们就这样结婚了，生下我之后，陆原一天都没有在家里住过。而曲总，也是个要事业不要爱情的女强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二十多年来，他们维持着表面婚姻，其实各玩各的。别人家的孩子叫爱情的结晶，而我呢，不过是他们各怀鬼胎、相互算计的一个筹码。”
齐雨看着他失了神的双眼，心口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陆停舟自嘲地笑了笑：“我六岁就被他们送去拍戏，一拍就是二十年。他们只在乎我得了几个影帝，拍了多少部获奖的戏，拉到多少电影圈的资源。在他们眼里，我连个人都不是，就是个争名夺利的工具。我今年二十六了，都不知道正常人的人生该是怎么过。”
陆停舟的手攥紧了方向盘，小臂暴出青筋，眼圈突然有点红了。
齐雨浑身一阵冰冷，心脏剧烈地绞痛了起来。之前他还以为，像陆停舟这样出身名门、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除了太红根本不会有什么别的烦恼。
陆停舟也从来没在他面前表露过任何的痛苦和压抑。他从来都只是站在自己前面，不声不响地替他披荆斩棘、遮风挡雨。
如果之前对陆停舟都是感激，这一刻的齐雨，突然非常非常心疼他。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够这么近、这么近地走进大影帝陆停舟的生活，这么近、这么近地看到他深深埋藏的内心世界，这么近、这么近地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悲欢冷暖。
黑沉沉的夜色，仿佛被无边的浓墨包裹。深夜的小道安安静静的，远处的大路上，偶尔会有一两辆车呼啸而过。
黑暗中，齐雨抬起手，小心地摸了摸他的嘴角：“很疼吗？”
陆停舟低着头凝视齐雨，眉眼是一如既往的锋锐，目光却不像平时那样淡漠。
他突然笑了笑，
“不疼。”
齐雨咬了咬嘴唇：可是我……怎么有点疼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爱情往往起于怜惜，傻孩子，你是不是又中计了。
（后面还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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