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卫府往事

我拔下簪子，坐在窗前，卫府和霍府的经历，几如前尘往事。

        “楚王那不错，前儿他的王妃才死了，你作为朝廷赏赐的人，过去就能做王妃，现在可以准备起来了。”

        “长公主，”我当时才十二三岁，确也深深明白诸侯王的禽兽行，前任王妃和小妾们怎么死的还不知道，连忙抱住平阳长公主的大腿哭到，“民女不才，恐不能完成搜集证据的任务，求公主收回成命！”

        我原是京畿大户人家的女儿，幼时就和其他许多附近士绅、中基层官员的女儿一样，被平阳长公主搜罗进府中，作为献给皇宫，各王室贵族的储备人才。如今才刚长成，身姿纤细，看起来好不可怜。平阳公主耐下性子问道，“那你说如何？”

        “公主不若把民女随意给年龄相仿门客为妻，门客中多有贤者，以后民女夫妇定然。。。”

        不等我说完，平阳公主就给气笑了，“你当本宫开慈善机构呢？培养你七八年，名师指导，琴棋书画，历史策论，到头连本也没收回来，成了你的学识身价了。”

        “要不这样，”我连忙拭泪，又换了个方法，“朝中官员，也未必全和卫家一条心，可将民女送于他们为妾，庄青翟年高，李当户体弱，可民女不在乎。。。”汉朝中央官员不论才能怎样，品行都过得去，动则失德被弹劾，从没听说有像诸侯王般放肆的。

        “朝中官员，几个有大将军的功绩？本宫用得着放在眼里？”平阳公主冷下来，没了耐性，“别给脸不要，逼本宫动气。”

        “舅妈！”爽朗的声音顿时打断了二人。一位英俊少年，没有束冠，头发扎起，额前一抹玉带，身着黑衣，挥动马鞭，更显得年少风流。

        “陛下封了我做票姚校尉，允许我今年秋从舅舅出征。”

        “好，听你舅舅的话，别乱来。“平阳公主笑道，少年从小就放在卫府教养，是卫青带在身边养大，亲妈继父谁都不亲，只认这个舅舅。平阳公主和卫青从前就多有来往，霍去病是她看着长大的，前两年她又嫁给了卫青，对去病更加重视。

        平阳公主又絮絮说了许多生活琐事。

        “对了，舅妈，”他瞥见还跪在地上的女孩，“淮南王已经动作，各路诸侯王也不安分，陛下派我去淮南国宣旨，不日就要启程，又何必再派少女供诸侯王糟蹋？她还没比容容大多少呢，我看算了吧。”

        我如蒙大赦，感谢不已，少年却不在意这些，他急着和同伴们去长安纵马，已经一阵风走了。

        我后来想到，那天还真是幸运。霍去病和平阳长公主走后，我在花园里跪没多久，卫大小姐就来了。卫容因父亲是长平侯，国舅，邑万户，嫡母是平阳长公主，她又是内定的太子妃，被皇上特旨加封为翁主，金尊玉贵。生得娇憨动人，活泼开朗，又喜欢骑射。

        小姑娘看起来一脸的不高兴。“京中的贵女们常常拿出钟、石、樽、盘赏玩，我连一二三四都说不出来，那些诸侯王的翁主们可得意了！父亲母亲只记得宠爱表哥，一点都不关心我！”

        “民女会金石鉴赏。这是我们的十二门课之一，定能叫翁主告诉她们些不知道的学问，艳压群芳。。。”我连忙抓住这这个机会，说得点石成金一般，惹得小姑娘心花怒放，当晚就把我要到了她的小院子里。就这样，我成了卫容的伴读，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再后来，霍去病一战成名，获封冠军侯，三个月打通河西走廊，独立开府建节。

        他迎娶卫长公主的时候，平阳公主就选了许多少男少女发往霍府，包括在府中精心培养的一群闺秀们，当然了，名义上是画师乐师书童伴读。

        霍府几年，作为画师，我其实很少见到冠军侯。直到漠北大战打完，需要制作匈奴和西域的最新舆图。

        我不敢怠慢，马不停蹄画了几版，可不论怎么换颜料和底布，总能出现裂痕，这才发现冠军侯的书房墙料中被人掺入了大量藤黄和赭石，都有微量毒性，能使丝绢干燥脱水。消息报到廷尉属，刘彻大怒，让御史大夫张汤彻查，原来是匈奴细作搞的把戏，然而两年多毒性已经入体。

        刘彻为了嘉奖我胆大细心，发现墙料问题，给了我陈家（皇后詹事陈掌，卫子夫二姐卫少儿夫君）小姐的身份，相当于霍去病的妹妹，让我在元狩五年嫁给了张汤的长子张贺为妻。

        人生啊，就是这么跌宕起伏。

        冠军侯的亲娘卫少儿还老大的不乐意，因为我比正经的陈家小姐，霍去病的亲妹妹陈露大了几个月，皇上赐的又不能分嫡女庶女，如此一来，成了陈家名义上的长女。

        好在陈露一向温柔可亲，并不在意这个。我出嫁时，她还过来给我做了女傧相，送了我一副她珍藏的围棋。

        婚后不久，朝廷派张贺去洛阳出公差，我也一起去了。

        元狩六年三月。

        “大司马臣去病昧死拜上疏皇帝陛下：陛下过听，使臣去病待罪行间。宜专边塞之思虑，暴骸中野无以报，乃敢惟他议以干用事者，诚见陛下忧劳天下，哀怜百姓以自忘，亏膳贬乐，损郎员。皇子赖天，能胜衣趋拜，至今无号位师傅官。陛下恭让不恤，群臣私望，不敢越职而言。臣窃不胜犬马心，昧死原陛下诏有司，因盛夏吉时定皇子位。唯陛下幸察，臣去病昧死再拜以闻皇帝陛下。”

        意思是说三位皇子，刘宏，刘旦和刘胥都过了七八岁的年纪，自己饮食起居已没什么问题，应该早日封王，和太子殿下刘据定下君臣名分，然后去封地，不要再待在皇宫中了。

        此封奏折一出，举国震动，引发了轩然大波。别说朝廷内和长安了，就连各州郡，乃至所有诸侯国都议论纷纷，“武将干涉立储，这不是逼宫吗？”

        射杀李敢，请立三王，桀骜不驯，荡平匈奴，冠军侯一向让人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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