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藩王小丑何足论（四）
“火铳罢了，大梁地大物博，这种东西，我还是认得的。”顾时安语气平静，心底没有一丝波澜。
李玄玥心中清楚的很，北蛮地处偏僻而又资源奇缺，吃饱穿暖都是很大的问题，北蛮打仗，靠的都是弯刀和重甲铁骑，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精良的武器，何况是火铳这种，连大梁都不能批量生产的武器。
格里摩手中那把火铳的来源暂且按下不提，李玄玥最担心的是，格里摩这次不声不响的偷偷来到了大梁境内，此人虽然野心勃勃，但是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定然也不会以身犯险。除非……
那一把火铳，是格里摩用来示威的，莫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李玄玥的脑海之中。
苍鹰部现在已经有了大批的火铳，足以与大梁的边境军队抗衡！
“你叫什么名字？”格里摩问顾时安道。
“在下御林军右中郎，顾时安。”顾时安回答道。
“嚯，原来是梁国朝廷的官员啊！本汗刚才看到你，豁出命去救你旁边的这个太子，本汗还以为……哈哈哈！”格里摩忽然狂笑了起来，
“本汗还以为，你是他内人，哈哈哈！本汗看人一向很准，你们俩关系绝对非同一般！”格里摩又说。
“不错，可汗当真是好眼力。”顾时安微微一笑。
李玄玥疑惑的看了顾时安一眼。
听了顾时安的话，格里摩也是一愣，满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太子殿下情深义重，在下曾经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在东宫读书的时候，太子殿下待我极好，自然关系非同一般。”顾时安看着李玄玥，笑着说道。
格里摩：……
“什么人在那里喧哗！”李玄琼骑马赶来，正巧撞上了李玄玥和顾时安他们一群人。
刚才出现在格里摩脸上的那一副满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来了个乾坤大挪移，移到了李玄琼的脸上。
李玄琼瞪大了双眼，先是难以置信的看着活生生毫发无损的李玄玥和顾时安，又震惊不解的看着双手抱胸，表情很是欠揍的格里摩，李玄琼咽了一口口水，事情的发展，似乎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过很快，李玄琼就判断出了整体的局势，他又换上了名为“关心兄弟，手足情深”的面具，下了马，跑到了李玄玥的身边，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李玄玥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看上去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皇弟，这是怎么一回事？”李玄琼指着被捆成了粽子的大黑熊，眼睛则是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格里摩，问道。
李玄玥朝着李玄琼冷冰冰的笑着，说道：“多谢皇兄挂怀，皇兄你瞧，玄玥不还好好的吗？玄玥方才在林子里，遇到了那黑畜生，”李玄玥看着那只黑熊，又说：“多亏了可汗出手相救，玄玥这才得以脱险啊！”
顾时安一直盯着李玄琼脸上的神情，只有一瞬，李玄琼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和愤怒，被顾时安看了个真真切切。
格里摩笑着，朝着李玄琼摆了摆手。
“哦，忘了介绍了，”李玄玥朝前一步，“皇兄，这位是苍鹰部可汗，格里摩，皇兄应该不认识吧！”李玄玥的语调上扬，狡黠的看着李玄琼。
“可汗，这位是我皇兄……”李玄玥又说。
“本汗认识，你是昱王，李玄琼。”格里摩抢过了李玄玥的话头。
“咳咳，既然可汗前来，又出手帮了皇弟，理应宴请可汗。”李玄琼赶忙抢先开了口，他生怕格里摩这个疯子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可汗，请！”李玄玥说。
路上，李玄琼故意放慢了速度，慢悠悠的骑着马，速度慢下来，逐渐和骑马跟在后边的格里摩并在了一起。
“你……”见四下无人，李玄琼刚要开口，格里摩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昱王，那个人很有趣，本汗喜欢，哪里会舍得杀了他呢？要是能有这样聪明的对手，本汗也就心满意足了。本汗改变主意了，”格里摩说。
李玄琼怒视着格里摩，又对他说道：“堂堂可汗，竟然能这样子不守信用！”
格里摩朝着李玄琼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对李玄琼说：“呦呵，堂堂昱王，竟然手足相残，找了外人来杀自己的亲兄弟？你是要笑死本汗吗？”
格里摩一挥鞭子，加快了速度，甩掉了李玄琼，留下了个背影，和一句话飘荡在空中：
“你给的那些东西，已经满足不了本汗了，本汗现在想要的，你能给得起吗？”
不得不说，这个大段找来的御林军执戟王策，虽然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号，但是他洞察能力很强，捆了那只大黑熊回去之后，将自己所看到的全部的情况，再加上了一些自己的推断，一五一十的，赶在格里摩被李玄玥带回大营之前，全部告诉了皇帝。
顺和帝听完之后沉默不语，站在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进敏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多年跟在皇帝身边，他清楚的很，皇帝这样的反应，意味着什么。
王策跪在地上，低着头，过了好一阵子，他感觉到坐在高位上的皇帝抬起了头。
“王策？”皇帝问道。
“是！末将王策！”王策并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些什么，他心中七上八下的，心里没底。
“传朕旨意，御林军执戟王策，官升一级，调任到左中郎慕容峥身边去。”
王策又惊又喜。
皇帝心如明镜，他也看出来了，这个王策是个可用之才。
“进敏！”
“奴婢在。”
“苍鹰部今岁也到了该朝拜的时间，可汗今日亲自造访，我大梁，理当尽地主之谊。”皇帝目光深邃，对跪在地上的进敏说道。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进敏知道，皇帝这是话中有话，得了指令，赶忙退了出去，着手操办去了。
南苑围场，行宫。
南苑围场的行宫往常很少使用，即使是一年一度的秋猎，皇帝也会选择在营帐外搭好棚子，一边看着众人围猎，一边开席。
只是今日情况有些特殊，这多年未见人的行宫，今夜灯火通明，金灿灿的大殿，两排宴桌左右分列，一众皇子公主还有世家子弟分坐两边，大殿正中最前面，顺和帝正襟危坐，双眼直视行宫大门口，他的神情看上去非常严肃，但是却没有人能猜得透他心中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东西。
左右两列，左边的那一半，大多都是得了指令，刚刚从南苑围场回来的年轻世家子弟，而右边坐着的都是些王公贵族，李玄玥身为大梁太子，首当其冲，坐在了距离皇帝最近的位置，而顾时安则是坐在了李玄玥的身后不远处，和顾时安同桌坐着的，还有曾经同是太子伴读的慕容峥，事发突然，慕容峥先前一直陪着李云瑶在南苑围场闲逛，还没有来得及问一下顾时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通知来到了这里。慕容峥看着顾时安和李玄玥都是一幅讳莫如深的模样，心知自己不该多问。
整个大殿里没有人说一句话，看上去热闹非凡的晚宴，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有些个消息灵通的人，打听到了一些事情的经过，此刻坐立难安，至于那些个不明所以的人，就算是再迟钝，看着大殿里的气氛，心中也或多或少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
其实整个大殿里，最紧张的人当属昱王李玄琼，一会儿要到这里来的是什么人，他心知肚明，他悄悄拂袖，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时不时朝着大殿门口张望过去，虽然心焦不已，但是表面上他却不能展露出丝毫的不自在。
众人的精神紧绷着，就在这时，总管太监进敏弯着腰，凑到了皇帝身边，对着皇帝低声耳语了几句，皇帝摆了摆手，说：“传！”进敏得令，直起了腰，站得笔直，朝着大殿之外，沉气高声喊道：
“传，苍鹰部可汗格里摩觐见！”
“格里摩？”
“苍鹰部的可汗？”
“他怎么来了？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见？”
“苍鹰部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臣服于我大梁，作为附属国，未得皇上传召，可汗竟然私自入上都城！”
“莫非……真如传言所说？苍鹰部要打大梁了？”
“嘘！别瞎说。”
一听见了苍鹰部可汗格里摩的名字，大殿里的人都吃了一惊，在着高压的气氛之下，很多人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
格里摩步伐矫健，三步两步的就走到了皇帝眼前不远处，气定神闲的站在了大殿中央，环视四周，浅碧色的眸子，眼神精明而又干练。目光所及之处，不少人都被那锐利的目光刺痛了，不敢与他对视。
只见得格里摩虚虚的摘了一下头顶的貂皮帽子，右手放在左胸前，下颌轻收，略微一颔首，对着皇帝并不是很尊重的敷衍一拜，开口说道：“格里摩见过梁国皇帝，本汗第一次朝拜，问梁国皇帝安。”
皇帝坐在高坐上，一动不动，冷冷的看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年轻的可汗。
“既然可汗也知道来大梁乃是朝拜，那么作为大梁之臣，可汗为何不行我大梁跪拜之礼？”李玄琼见到皇帝神情冷漠，先发制人，起身对格里摩说道。
“昱王殿下，”格里摩心不在焉，“都说梁国是礼仪之邦，嫡庶分明，长幼尊卑有序，我们苍鹰部的人肆意惯了，哪里能比得上昱王殿下礼数周到，本本分分？若是本汗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希望能多多担待啊！”
李玄琼心中有鬼，被格里摩一番话内涵了个外焦里嫩，只得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
“无妨，”皇帝终于开了口，“可汗远道而来，就是我大梁的客人，何必在意那些虚无的礼数？来人，赐座！”
“先别急！”格里摩说道，“本汗作客梁国，自然不会双手空空而来，先前本汗带了只黑熊，想着此物稀奇，带来给诸位赏玩一番，谁想到那黑畜生竟然跑了出来，差点伤到了太子殿下！”
格里摩转身，面对着坐在右边的李玄玥说道：“太子殿下安好？”
李玄玥起身，对格里摩抱拳行了一礼，说道：“本宫无事，多谢可汗出手相助，本宫可要多谢可汗了。”
“举手之劳罢了，太子殿下不必放在心上，但是本汗确实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陛下、太子殿下能否答应？”格里摩说。
“哦？可汗有何心愿，但说无妨。”皇帝说道。
格里摩一笑，露出两颗锋利的犬齿，看着皇帝说道：
“本汗到了婚配的年纪，虽说姬妾不少，却始终没有正室。本汗今日看上了个人，一见倾心，”格里摩视线偏移，又看向了李玄玥。
“这个人太子殿下可是熟悉的很啊！不知道太子你，舍得吗？”
李玄玥宽大的袖口中的拳头骤然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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