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身转战三千里（三）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照在了二人的脸上，两人一马，齐齐望着天边的夕阳，少年们修长的身影被拉得更长，好一幅安宁祥和的画卷。
“时安，你可学会了？若是还有不会的地方，回头我再教你。”李玄玥翻身下马，伸出手来，对顾时安说道。
顾时安拉住了李玄玥伸过来的手，借着力也下了马，对李玄玥说道：“学会了，试问天下又能有几人，能得大梁太子手把手亲自传授骑射功夫呢？时安虽说骑射算不上上佳水准，但也不是个一窍不通的笨蛋，哪里还有学不会的道理呢？假以时日多加练习，日后必定突飞猛进。到了那时候，还请太子爷赏脸，再指教一二？”
李玄玥对着顾时安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他回头摸了一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踏霜，拿起了缰绳，拍到了顾时安的手中，又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沉沉西去的夕阳，喃喃说道：“天要黑了，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去了，但是有些东西，却是该翻出来，重新见一下光了。”
上都城皇宫外。
莫宅。
顾时安抬起头来，看到院门口上挂着的一个大牌匾，上面写的正是这两个字。
而眼前的这所宅院，不是别处，正是上次李玄玥和顾时安二人从相逢酒家被李仁手下的黑衣人追杀，匆忙之中来到的宅院。
虽然说是匆忙之中跑到了眼前的这所宅院里面，但是这匆忙只是相对于顾时安而言罢了，那时候的顾时安就能感觉的出来，李玄玥带着他七拐八拐，但是李玄玥的心底却并不是毫无章程的，路线虽说复杂，但是却是有一个目标的。
如今细细想来，那个目标就正是眼前的这个名叫莫宅的宅院了吧。
“这回不一样了，咱们可以从正门进去了，不用再翻墙进去了，也不用……再摔了。”李玄玥无奈的说道。
“你上回说，这一间和旁边那一间小的宅子，都是你的？”顾时安说。
“不错。”李玄玥说。
顾时安疑惑，问道：“这莫宅已经不小了，你还要旁边那一间做什么？而且，为什么叫‘莫宅’啊？”
李玄玥神秘一笑。对顾时安说道：“为什么叫‘莫宅’嘛，是个秘密，至于旁边那一间小的宅院……”
“我拿来金屋藏娇，不行吗？”
顾时安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看着李玄玥，把李玄玥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可别瞎想啊！旁边的那间宅子，还没有外人住过呢！就咱们俩住过，想我堂堂太子爷，好不不容易弄了一间小宅子金屋藏娇，竟然被自己的伴读抢了先，这可真是……唉……”李玄玥又说。
莫宅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烤肉的香气，那香味扑鼻而来，料说是宫中的御膳房，都不一定能烤出来这么香的肉来，那香味勾得李玄玥和顾时安腹中饿意袭来。
“我提前安排了大段去接了刘将军到莫宅去，他已经先到了，咱们也进去吧，别让他等太久了。”李玄玥伸手就要推开莫宅的大门。
顾时安抓住了李玄玥的手，说：“不对啊？你请了厨子去莫宅做饭吗？我可是什么都没准备，咱们三人吃什么？”
李玄玥另一只手拉起了顾时安的胳膊，放了回去，对他一笑，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刘将军一副好手艺，哪里的厨子都比不上他，我请了他来，他非说要亲自下厨，做他的拿手好菜。”
李玄玥嗅了嗅空中的味道，又说：
“你也闻到了吧？烤羊腿的香味，今晚咱们可真是有口福了。”
院子里的景象和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这一次和上一次相比却是焕然一新了，想来是李玄玥在那次之后，安排了人将莫宅重新收拾干净了吧。
主屋和客房眼下皆是灯火通明，院子里炊烟袅袅，肉香四溢，刘胜正站在客房前，摆弄着一个烧烤炉子，时不时掀开烤肉架子，拨弄一下底下正烧的通红的炭火，手中一把大蒲扇，扇得火苗直往上窜，将那肉烤得发出“滋滋”的响声。顾时安没想到，刘胜那一双持刀守四方的手，做起饭来竟然也是那么的灵巧，光是远远的看着，闻一闻空气中的香气，顾时安就已经腹中咕咕作响。
“你们来了！快来快来，马上就能吃了，今天让你俩尝一尝地道的北蛮烤羊腿！哈哈哈！”刘胜见到二人，放下了手中的家伙什儿，对二人抱拳行礼，说道。
进了莫宅的正屋，入眼就见到厅堂正上方横挂一面牌匾，上书四个大字“谨言慎行”，牌匾下方放置了一张五尺见宽的八仙桌，那张八仙桌看上去年岁不长，乌黑透亮，许是没有人使用过的缘故，上面的透明漆浆没有一点点磨损的痕迹，靠近了闻一下，甚至还能闻到些许残留的气味。
桌子上空空荡荡，旁边围着三把椅子，看上去有些冷清了。
顾时安四处环顾了片刻，发现这屋子里的陈设还是过于简单，能看出来是匆匆打扫过了的，虽然说整洁一新，但是总归是少了一些生活的气息，若是换了他自己住在这里，一定会在那门楣上挂上些东西，再在床头放一个小桌子，放上花盆，让它一年四季都盛放不断。
真奇怪，顾时安回了回神，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冒出来了这么多奇怪的想法，这里可是太子的私宅啊！自己可倒好，像个女主人一样，竟然想了半天要怎么收拾人家的寝居了。
“莫老板，您要的酒和菜，给您带过来了。”
说话的正是李玄玥的侍卫，孪生兄弟中的哥哥，大段。
大段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穿着对襟马褂，头戴包巾的男子，看上去倒是和饭馆里跑堂的店小二别无二致。那二人手中一个提溜着一个大木食盒，另一个手中则是提着几坛酒。
“行，放在桌子上吧。”李玄玥回答道，他正背对着门口，两手放在后背，抬起头来，看着厅堂正上方挂着的那个写有“谨言慎行”的牌匾。
原来大段喊得莫老板，是指李玄玥，那么想必这莫宅也是一样的来历了，都是李玄玥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假借的名头吧。顾时安心中想着。
话音刚落，那两个伙计打扮的男子抬脚就要迈过门槛，进到屋子里来，大段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看了一眼李玄玥的背影，抬手将正朝着屋子里走去的二人拦了下来，接过了他们手中的东西，说：“给我吧，你们先回酒楼忙去吧。”
大段拿了东西，来到了八仙桌前面，拂袖扫了一下浮尘，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整整齐齐摆放在了桌子上，又转身从一个柜子里，取出来一个白瓷酒壶，和三个酒盅，倒满了一壶酒，放在了桌子上。
李玄玥的余光看见了桌上已经收拾齐全，他仍是在看着高处的那面牌匾，他对大段说了声：“去吧。”
大段行礼说道：“那莫老板，小的就先回去忙了。”转身离去。
“莫老板？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顾时安一头雾水。
李玄玥回头，看了看满脸困惑的顾时安，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已经黑透了的天，又走了回来，站在顾时安的面前，对他说道：“上回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吃一堑长一智，那样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再发生第二次，”
李玄玥对着顾时安真诚一笑，又说：“以后在外面，就别喊我的名字了吧，你也别学他们喊我‘莫老板’，那样多生分啊！我想想啊……你叫我什么好呢……莫公子？不好不好，没意思……”
“莫先生。”顾时安眨了眨眼睛，“我喊你‘莫先生’可好？”
两人相视一笑，李玄玥说：“好！就这个！”，他思索了片刻，又说：“时安，如今外面乱的很，你也想一个旁的名字，若是总唤你真实姓名，被旁人发现了，只怕是又要起事端了。”
“那……容我想想……”顾时安托腮，思考着。
“二位久等了！今日来尝尝，我这老朽的手艺怎么样啊！哈哈哈！”刘胜手中端着满满的一盘，从院子里走了过来。
“刘将军，”李玄玥朝着刘胜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又抬手指着座位的方向，“请上座。”
刘胜看着李玄玥，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径直朝着座位走去了。
“刘叔，您这手艺也太好了吧！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吃过像您烤得这样鲜嫩的烤羊腿！您这是从哪学来的啊？”顾时安放下了筷子，刚才他只吃了一片烤羊肉，就对刘胜的手艺赞不绝口，“来，刘叔，我敬您一杯！”顾时安起身，为刘胜斟满了酒盅。
杯中酒一饮而尽，李玄玥看着二人，却是迟迟没有动筷子。
刘胜眼神迷离，虚虚的看着桌子上的那盘切得整整齐齐的烤羊腿，思绪飞远，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刘将军，”李玄玥拿起筷子来，夹了一片烤羊肉，仔仔细细瞧着，“刘将军十年前征战四方，一生未娶，”他将那片羊肉放在了口中，细细品尝过，又说：“这味道的确是极好的，说来可惜，若是将军娶了夫人，夫人就可以时常尝到这样的美味佳肴了，若有子女，也可以把将军的好手艺传承下去了。”
李玄玥拿过酒壶来，给刘胜倒满了一酒盅酒，说：“将军可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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