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苏怏之骨
白慕看着飞至眼前的骨盒，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料到，这些骨盒竟然全部属于苏怏。
三十二层分明没有关于苏怏的“就诊记录”，她到底是何时，又跟楚煜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稳了稳心神，白慕打开苏怏的骨盒，首先落入眼中的便是苏怏梨花带雨的脸。她站在狭窄而脏乱的胡同里，因为邹念一夜暴风雨般的侵袭，几乎站立不稳。扶着墙角站定，条纹长裙上的血迹像是花朵一样卓然盛开。
从女孩到女人，苏怏庆幸她的转变是由她爱的人一手缔造。可看着邹念的匆匆如同逃离的背影，她便知道邹念或许再也不会回来......
薄雾飘散，白慕恍然又看到了苏怏和邹念搬入的公寓。
从邹念的骨盒里她曾看到过，邹念在逃离的当晚，便又折返回到了出租屋，自那之后，他和苏怏便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可当他们搬入新的公寓，就在邹念准备求婚的时候，苏怏却一反常态，最终卷着邹念的钱，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又在地铁站台自杀。
白慕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苏怏背离了她曾经最想要的生活，最爱的人，而选择了那样的一条路。
阳光晴好，公寓虽小，但却收拾的整齐干净。白慕站在窗边，看着桌上花瓶里绽放的百合，她仿佛都能嗅到花朵清甜芳香的气味。
片刻之后，她看到苏怏打开门走了进来。她一手拎着装满了蔬菜水果的袋子，一手还拿着一个蛋糕盒。从苏怏满是笑意和幸福的脸上不难看出，这天是邹念的生日，她应该是请了假提前回来，想给邹念一个惊喜。
白慕定定站在一侧，看着苏怏忙进忙出，可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浅淡而甜蜜的笑容。之前穷困潦倒的生活显然并没有压垮她，可到底是为什么，竟然会让苏怏变成那样贪恋钱财的人......
“铛铛铛......”房门突然被敲响。
“这么快就回来了？”苏怏神色一惊，急急跑到门边问道：“谁？”
“请问这里是邹念的家么？”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
“哪位？”苏怏心里一沉。
和邹念生活了这么久，除了同事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从未没有人来过家中，可这突如其来的女人，让苏怏一瞬间便心乱如麻。
尽管如此，她还是缓缓打开了房门。然而出乎意料的，站在门外的并不是娇艳美丽的女孩，而是一个妆扮优雅的中年女人。
“请问这里是邹念的家么？”女人缓缓开口，端庄得体。
“您是？”苏怏看着女人，有些疑惑。
女人微笑示意：“我是邹念的母亲......”
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苏怏有些局促地看着落座的女人。她的衣着和饰品皆是价格不菲，看得出有极其殷实的家底，可是邹念从来没有说起过有这样的母亲，苏怏一直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孤苦无依。
女人落座后，倒也不急着说话，只是四下打量着小屋，片刻之后，她看向苏怏笑了笑：“很温馨。”
“我给邹念打电话，让他早点回来......”
苏怏刚要起身，却被女人拦下：“其实今天来，是来找你的......”
“我？”苏怏有些疑惑，神情也顿了顿。
“不知道小念有没有说起过家里的事。我承认，这些年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他从小虽然衣食无忧，可应该得到的关心和爱护却少之又少。所以小念的性格很是叛逆，他宁愿贫困度日，也不愿回到家中。”女人说着有些动容，微微红了眼眶：“可能那个家于他而言，除了偌大的房间，没有丝毫的温度。”
听到这话，苏怏的眼中满是震惊。她从来没有想过，邹念自小过的就是养尊处优的日子。
在他们的聊天记录中，邹念的生活从来都是在泥潭中挣扎求存，没了父亲，母亲改嫁，而他靠着打工和混迹社会来勉强度日。直到和她在一起，他的生活才渐渐步入了正轨。
看到苏怏震惊的模样，女人也明白了什么：“希望你别怪小念。”
苏怏看向女人，便听得她缓缓说道：“五年前，小念执意要从家中搬出来的时候，我知道了你的存在。那时候我一直以为是有人颇有心计地在靠近和利用小念。可直到意外看到你们的聊天记录，我才知道，是你一直陪伴着他，鼓励着他。如果不是你，或许我已经看不到他了。是你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这么说，您一直都知道......”苏怏颤抖着问出了这句话。
女人点点头：“我一直都知道。这些年远远看着你们，一点点地努力着，打拼着。我答应了小念，绝不干涉你们的生活。可是现在......”
看着女人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怏咬了咬唇，继而低声应道：“您说吧......”
“小念的父亲生了重病，眼下公司没有合适的人打理。如果小念不回去，只怕我们多年的心血就要付诸东流......”女人缓缓说着，拿出手帕轻拭泪水，悲戚之色溢于言表，可即便如此，她仍然不失端庄。
苏怏的心里瞬间有什么缓缓裂开：“是需要我离开么？”
女人猛地抬头看向苏怏，仿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只见苏怏苦笑了一下：“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状况，可既然您亲自来找我，就不仅仅是邹念回去就能解决的问题......”
女人的神情在一瞬变得郑重：“孩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可是如果不和韶氏集团联姻，就不可能度过这个难关。我不会亏待你，除了不能给你邹家的名分，不能让你跟小念在一起，其他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苏怏的眼中氤氲着泪水，看向桌上盛放的百合：“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将视线缓缓落定在女人脸上，苏怏听到自己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响起：“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说。”女人的眸光一闪，似乎察觉到了希望。
“您知道邹念的脾气，如果我立刻消失不见，他一定不会乖乖回去联姻。如果要我离开他，唯一的条件是，我要用我的方式离开，希望您能多给我一些时间。”苏怏语气诚恳，心中却似是在滴血一般。
“多久？”女人到底是有些急切。
“最多半年，不会再拖更久了。”苏怏说道：“不知道您是否答应？”
女人点点头，突然伸手握住了苏怏冰凉的手：“孩子，苦了你了。”
雾气飘散间，白慕看到苏怏强颜欢笑地给邹念一个生日惊喜。而就在邹念感动不已，准备求婚的当日，苏怏苍白着一张脸将手中的银行卡推进了机器中。卡上的数额足以让她震惊。
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部分，苏怏的泪便瞬间落了下来。
没有更好的办法离开，只有让邹念彻底放弃，才能让他回到他原本的位置。
苏怏坐在街心花园里，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嚎啕大哭。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邹念就这样被生生隔绝到了两个世界。
不！从一开始，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之后的事情，白慕在邹念的骨盒中看到过，邹念选择了佯装不知，却难抵内心的烦闷，时常到酒吧买醉。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每一次，苏怏都会瞧瞧跟着他。躲在角落里，看着仰头灌酒的他，继而泪流不止。
“你好像很中意他......”
跟着一片薄雾进入到苏怏的另一个骨盒。白慕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讶地回头，便看到了有着魅惑笑容的周嘉。
白慕四下一看，便发现这里是黑猫酒吧。
只见周嘉挽着长发，款款走到了落座的苏怏身边，朝着远处邹念的背影呶了呶嘴道：“你一直在看他，很喜欢他么？”
苏怏没有回应，只是别过头去，轻轻拭去了泪水。
周嘉似乎倒也不在意，只是将一张名片轻轻推到了苏怏的面前，嘈杂的环境中，周嘉的声音却如同丝线一般紧紧牵住了苏怏的心：“这里，能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白慕惊讶至极，她没有想到，原来周嘉非但知道楚煜的一切，甚至还在帮他将这些所谓的“客人”蛊惑。之后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一定会出现在新茂大厦。
果不其然，随着周嘉鬼魅般的笑容，白慕眼前一转，便看见苏怏抵达新茂大厦的三十二层，站在厚重的门前，犹豫片刻之后，轻轻叩响了房门。
楚煜穿着黑色西服坐在椅中，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具诱惑地笑意：“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而苏怏就像是中了蛊一样，呆怔了片刻之后，看向楚煜，缓缓说道：“我想让他毫无留恋地离开我，回到他原来的位置......”
“可以。”楚煜淡淡笑着，是白慕所熟悉的神情。她知道那背后隐藏着的是怎样的深渊。
“代价呢？”苏怏缓缓问道，即便这一切让她迷惑，但她知道，绝对不会有免费的午餐。
“不多。”楚煜的笑容更甚：“只是你的一小块骨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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