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捌玖
那时候的离幽也是双眼通红地看着洛栖，那眼神都透着无比的悲伤，那还是洛栖可以真切感觉到的悲伤。
洛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他想起了那些过往，其实连他都没有真正忘记，又何况是身为当事人的离幽呢。
但洛栖不说话醉青就有些急了，他一向都是没有什么太多耐心的人。
“就是真的没有，你也得告诉我啊。”
洛栖被他的叫喊声拉回了思绪，此时洛栖那双平静的眼眸也有了动摇，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醉青。
醉青被他看的都有些发毛了，一直不停地吞着自己的口水。
终于，醉青忍不住想要起身出去了，但洛栖却也在此时开口了。
“你和她不是一条道的。”
“万一我们可以殊途同归呢？”
“一样的想法才能殊途同归，你和她的想法应该不一样吧。”
“您怎么知道不一样啊，您又不是我和她。”
醉青再次忍不住反驳了洛栖的话，但洛栖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只是淡淡的说道。
“醉青，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不是聊事吗，问什么问题啊。”
此话刚一出，醉青立马就被洛栖的眼神给惊了一下，连忙找补道。
“您问您问。”
洛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实在是也懒得再怪他什么了。
“若日后大乱再起，你是要苍生还是要你的爱人？”
“这话什么意思啊？”
“你是要舍弃苍生还是要舍弃绫水？”
“二选一吗？”
“不然呢？”
“苍生不是我的，但爱人是我的。”
“所以呢？”
“所以我肯定会舍弃苍生啊。”
醉青的答案是在洛栖意料之中的，因为这个答案对于洛栖来说才是对的，或者说对魔界每个人来说都是那个正确答案。
“同样的问题，绫水一定会舍弃爱人。”
“不一定吧。”
“神界中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而绫水的追求是成为神界战神。”
“醉青，我也还是那句话，有这样追求想法的女子，绝不会因情爱自断一生。”
“或许我可以。”
洛栖看着说出这句话的醉青，不由地觉得有些失望，当即警告道。
“我魔界素来容不下背弃之人，内斗尚可毕竟我魔界是以强者为尊，但若是叛离魔界那便是想要万劫不复了。”
“我就是随口说说，你那么紧张干嘛。”
“你可以试试看，瞧瞧我洛栖做不做得出来那种事。”
“我知道您为了魔界也好，为了魔尊也罢都一定能做得出来。”
醉青一改往日的嬉闹不正经，满脸的认真连语气都严肃了不少，洛栖也知道醉青是把这些话听进去了。
“诀天大战时，你的主君先任南域魔帝，身先士卒英勇无畏但最终战死沙场，而你成了魔尊钦定的继任南域魔帝的人。”
“我记得。”
“你在诀天大战立下过战功，在后来的平乱之中也立下过战功，不可否认的是，你的确是魔界的功臣。”
“但是醉青，你是功臣没错但你所有的功劳都是得到了魔尊奖赏的，所以你应该无憾也应该无怨。”
醉青听到这里心中感触颇多，他也想起了当年那场诀天大战的场景。
那时的醉青还只是离幽身边最不出众最没有上进心的魔将，醉青出自魔界南域却长在魔界的主域之中，生性懒散没什么追求。
可他上了战场，他也看见了太多的死伤血色，他开始有些怕死了但他没退一步。
他提枪上阵斩杀一片干脆又利落，短短一日之间他便晋升成为了魔帅。
旁人只道他是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只有先任的南域魔帝私下问过他，是不是因为怕死才会如此杀伐果断。
当时的他只是懵懂地点着头，眼神迷茫又有些无措，那时的他似乎还有些不太适应这浓重的血腥气。
后来他跟着先任的南域魔帝冲锋陷阵，两个人的配合越来越好，而先任南域魔帝也十分照顾醉青，甚至多番出手救过他。
习惯了魔界淡漠嗜血性格的醉青，不懂先任南域魔帝为何待自己这般，那时的先任南域魔帝只是笑着拍了拍醉青的肩道。
“魔界需要你这样的新人后辈。”
再后来，战局愈发焦灼，先任的南域魔帝在一场战斗之中受困。
其实他本来是可以逃走的，但他到最后都没走，因为他退兵走了就会打乱离幽的布局，所以他留下来死守了三天。
醉青不是没有劝过他，但那位先任的南域魔帝依旧没有动摇。
在最后一天的晚上，他和醉青喝酒聊了很多，那些句话到现在醉青还记得。
他说自己不是不怕死也不是不想活，只是比起他自己的生，他更希望离幽的布局可以顺利完成。
醉青问他为什么，他满脸笑意地指着那面南域的旗帜，说出了醉青未来的目标和之所以成为目标的理由。
“有魔尊在的魔界，本帝才会觉得心安，所以哪怕本帝知道此战必死，本帝依旧不愿退一步。”
“那若是魔尊不来驰援，想要放弃我们呢？”
“那本帝就率这大军为魔尊开路，直至身死魂灭。”
说完这句话的先任南域魔帝举杯敬月，醉青知道他敬的不是高悬明月，他敬的是他唯一认定的魔尊离幽。
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点，第二日的两方战斗异常惨烈，因为各界援军不断到来，所以南域的大军死伤无数。
而他这个南域的魔帝在身负重伤几近昏迷的最后时刻，选择了替醉青挡下一支致命的灭魂箭。
他甚至没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就那么消散在了醉青震惊的眼神中，连魂魄和下一世都不复存在了。
后来，醉青坚持说自己最后看到的南域魔帝是带着笑的，也许这是真的吧，但也许那只是醉青自己的臆想而已。
醉青拿着他的佩刀杀出了重围，他带着剩余不多的一众南域将兵边打边退。
此时的醉青满脑子想的都是将这把佩刀带回去交给离幽，交给那个布局无数，让南域魔帝心甘情愿为其牺牲的魔尊离幽。
其实他也是想告诉离幽，这把佩刀的主人到底有多么忠心耿耿，又为了这场大战为了离幽牺牲了多少。
而醉青也真的带着佩刀回到了离幽的面前，在他亲手将佩刀递给离幽后，他终于安心地昏死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满是恭喜恭维之人，身为魔界护法的洛栖更是亲自来他的营帐见他。
此时他才知道他成了继任的南域魔帝，洛栖说了很多客套的官方话，其实就是千篇一律鼓舞人心罢了。
醉青不明白，以自己的资历为什么能成为继任的新南域魔帝，直到他恢复后第一次去大帐。
南域大军战损颇大几近崩溃，而南域魔帝身死魂灭独留一刀，魔帅之中只剩下了醉青一个人，只有魔将还剩了几个。
当然更重要的是，南域魔帝在自己的佩刀之中留下了遗言，哪怕只是寥寥几句却也足以证明他之忠义亦足以表明他之所愿。
但这些遗言至今醉青都没有听见，其中的真假并不可知，但这其中却一定是给醉青留有后路的。
不得不说醉青能拥有现在的一切，或者说他能成为南域魔帝，都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的能力。
先任南域魔帝无疑是那个举荐他的人，而魔尊离幽则是那个信任他的，至于洛栖自然也就是那个支持他的人了。
数千年前的诀天大战后，洛栖亲自去南域待了整整三百年，不为别的，单纯只是为了帮醉青重振并稳定南域朝局。
而南域在这数千年里，也的确被醉青搭理的很好，至少如今的南域并不会比先任南域魔帝在时差多少。
醉青想着这过往的一切，他也明白洛栖说的都是实话。
无论是先任南域魔帝还是魔尊离幽，又或者是护法洛栖，这三个人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辜负过醉青什么。
先任南域魔帝曾救过醉青数次，魔尊离幽力排众议相信年轻的醉青可担大任，护法洛栖耗费千年只为助醉青坐稳帝位。
这三个人对醉青来说都应该是很重要又很特别的存在，而且少年时做魔将的醉青就是待在离幽身边的。
那时的他也许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南域魔帝，更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站在离幽的身后吧。
醉青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他突然发现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都太过不堪。
他想要开口替自己辩解，但他甚至不敢抬头去对上洛栖那双平静的眼眸，他承认他此刻只觉得羞愧不已。
但洛栖只是很冷静的看着他，看他回忆过往脸上的表情转换着，看他羞愧地红了脸庞不敢抬头。
最后，洛栖站起身走到了醉青身边，他抬手拍了拍醉青的肩膀，就像是当年先任南域魔帝那样。
“魔界以有你这样的南域魔帝为荣。”
听到这句话的醉青，满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洛栖，他没想到洛栖还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刹那间，醉青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里面包含的是羞愧是歉意，更是自己对忠心有过动摇的悔意。
醉青抱着洛栖的腰哭了起来，而洛栖只是任由他抱着并没有什么动作，甚至他的眼眸都依旧还是那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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