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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梦碎塔台


恩科并没有立刻去找幺女,甚至几天都没有去酒馆。

        他修整门前草坪、给棚圈消毒、骑着骆驼帮着爷爷往沙化区运送红柳。沙化区让他触目惊心,沙流像黄河水奔涌进太平洋,一面浊黄一面臧绿。他甚至忙里偷闲去了市镇看了电影《战狼》。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萨兰拒婚的消息,人们都听信了老陈的谎言,认为恩科是“骗婚”。也都为萨兰的选择喝彩。赌徒们也疏离了他。只有爷爷还有那个越战老头,在以一种对流言坚硬的沉默呼应着恩科藏在刀锋里的战力。

        当亚克隆在草场上见到他,看到他萎靡的熊样,笑出了声后,恩科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等的那个日子来了,那个日子是六月六日草原最大的盛会,那达慕大会。

        穿着五彩盛装的人们就是流动的油彩,铺展在草原上。可乌牧区五万多人围着无数篝火堆、数吨牛羊肉在大锅里翻滚、落云一样的鸟雀铺满土丘等着将要投喂给它们的肉渣。

        恩科为大会的盛大感到兴奋,这正是他苦苦等待的时刻。

        在以往每一次那达慕大会,恩科都是马术的冠军。这次,组委会,确切地说是亚克隆剥夺了他的参赛资格。被旁落的滋味曾一度让他有种挫败感。当他看到亚克隆在狂欢的人群中偶尔偷偷触碰幺女臀部,而幺女报以狐媚的笑时,他知道,二十一岁的他已经被推上了骑士的位置。玩闹、懒散已经不属于他。

        恩科在参赛选手的激情绽放中,在萨兰和德隆的舞姿中,忍受了六天的孤寂。

        也是将要揭晓谁是草原之鹰,谁是草原之花的时候。他把爷爷请到了为颁奖而搭建的塔台前,与他比邻的是逍遥酒馆赌徒大肚鸡、巫师、兽医、胆小鬼铁尔穆、说书人和幺鸡。他对面就是德隆、萨兰、萨兰妈妈、老陈。重要的嘉宾分坐两旁,阵仗绵延了有一公里。

        奖项一个个搬出,掌声雷动。但人们还是把最热烈的掌声留给了最被瞩目的人,德隆和萨兰。

        萨兰执意不肯登上塔台接受荣誉。事后恩科才知道,是爱意难平的不能割舍让萨兰不想上台,她怕伤了恩科的心。

        德隆为自己获得草原之鹰殊荣的发言高亢有力,震飞了塔尖上的秃鹫。他的第一句话是:“这个荣誉本应该属于真正的草原之鹰。”

        他看着台下:“他就是恩科!”

        人们骚动起来。

        德隆继续说:“大会剥夺了他的参赛权是不公平的。”

        恩科心头一震,盯着德隆。

        德隆:“请恩科!”

        人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就突然爆发出掌声。人们被德隆的大度折服。

        恩科从发小德隆向他扭脖子的动作读懂了他的假仗义真虚假。小时候,他和德隆过家家,每次他赢了的时候都是这种扭脖子的动作,二十年来从来没变过。不过这次,他的虚假注定在牧区赢得了无数声誉。

        恩科当然不能上台,礼貌地站起来向德隆以抹胸礼表达谢意。他感到浑身不自在。上届大会他还是万人瞩目的英雄,如今却成弃儿。这他还能承受。让他受不了的是亚克隆正在向他的情敌投去赞赏的手势。显然,德隆的发言是出自这个混蛋之手。德隆赢得了人心。

        亚克隆登台了,庞大的身躯让塔台直摇晃。

        他胡子满脸,像蒙着黑布的江洋大盗。

        数万人的草场只有秃鹫发出凄厉的啾鸣。亚克隆环视了整个人群。顿了顿说:我像胡杨林一样爱着牧场,爱着每一个人。我一生中犯有两大罪。一,大家都知道,十五年前我和恩科的父亲为了女人有过一场决斗。恩科的父亲蒙羞逃离草原。这些年,罪恶感像胡兰河的水一样冲撞着我的良心,我错了。借这个机会请求伟大的可汗原谅他的子民,请恩科一家原谅我。

        他三鞠躬,接着说:我的第二宗罪,就是分配牧场的时候把最瘦的牧区,就是封水潭牧区划给了恩科家。今年将迎来百年不遇的大旱。我决定,为了草原的牛羊,为了家家安居乐业。我会用我最好的牧场换封水潭牧区,在那里修建水利,赎我的两大罪。

        掌声托着人群抛向天空的哈达下了一场烈烈梅花雨。许多人为亚克隆的壮举饮泣,锣鼓的颤音掀开了草皮。

        禽兽!恩科在心里骂。越战老头果然说对了亚克隆的阴谋。

        他不能再忍了,拉着幺女就上了塔台。

        “他说的都是一派胡言,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封水潭女鬼事件的真相。”恩科说完就把幺女拖到了身边。举起她的手臂按在木栏上,手起刀落,手指就被切断了。

        人群发出惊呼,恩科拿着左手“手指”右手举着幺女的手臂,“大家还记得女鬼指甲的事吧。你们看,这就是那双丢了指甲的手。”

        幺女被惊吓到,靠着恩科才能站得稳。她的无名指少了一截,那正是在封水潭里被恩科的弯刀无意中砍断的手指。手指已经结了痂。

        老陈窜了上来,“不,恩科说的都是假话,我以一个从警三十年老警察的身份向你们保证。”

        他的话再次打消了人们的顾虑,老陈掐断了麦克风。几个摔跤手上来把恩科拖了下去。

        就是在这一刻,恩科成为了草原的公敌。当爷爷牵着他的手往通道尽头走去,路过萨兰的时候。他看到了萨兰对他投过来的厌恶的眼神。她晕倒了,德隆把她扶起来,她伏在德隆的肩上哭了起来。德隆又向恩科做了个扭脖子的动作。

        恩科承认,如果不是爷爷,他是无法走出这个长达一公里的人群通道的。

        爷爷握着套马杆,像萨满圣灵的权杖。他紧紧握着孙子的手。这个可乌草场唯一的百龄老人,白袍裹着光,走在愚痴的人廊里。恩科能感到爷爷后背上伏着一只怒虎。但他走路依然沉稳,目不斜视,尽管身后他的孙子恩科不断遭受着骨头、酒杯和谩骂的袭击。

        在走出通道后,恩科对爷爷说了一句颠覆了他二十多年人生的一句话:爷爷,我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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