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酸梅
翌日。
季桥很早便来到了剧组。
昨晚整整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季桥躺在床上，忖量他与尤葭的关系，也在思考着他该如何主动。
可是思索了一夜，他到头来都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还导致醒来后，眼下乌青浓重。
黑眼圈如此惹眼，以至于别人看见季桥就会问他昨晚干什么去了。甚至还被化妆师给吐槽了，“你这，有点难遮啊！”
季桥自知无法辩解什么，只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奈地笑了笑。
今日是他与傅无渺和赵从简的对手戏。
故事情节很简单，就是苏往生在比武大会之后，带着师弟师妹们下山斩妖除魔的场景。
傅无渺扮演的角色是他的师妹归宁，也就是本剧的女主角。身世坎坷，能用利刃划破天道。逆天改命，弃魔成神。
她拥有着主角高光，有着金手指，会将一切的不可能变成可能，活生生的爽文大女主形象。
然而赵从简扮演的则是他的师弟顾一凡，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一凡，平平无奇。但他不甘平庸，努力上进，立志成为修仙能者。
在开拍前，赵从简和傅无渺不约而同地都来向季桥请教。而季桥作为前辈，也毫不吝啬地帮他们分析人物的情绪，告诉他们在哪个地方该怎么演。
可是等到开拍的时候，出现问题的并不是赵从简和傅无渺。而是他，在季桥的身上。
季桥犯了严重又低级的错误，他在拍摄期间，竟然走神了。
当尤葭和陈孜孜一前一后，出现在了拍摄场地的时候。季桥就忘记了他现在正在拍摄，他的目光控制不住的，一直追随着尤葭。
季桥猜想着尤葭今天，应该没有拍摄。
因为她穿了便服，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包裹了全身。木制的月亮发簪将她的长卷发挽了起来，低低的垂在了脑勺后，鬓边还特意留了几缕碎发，看起来慵懒又随意。
“桥哥。”
赵从简在说台词的时候，发现季桥并没有接词。于是他向旁边偷偷一瞥，这才发现季桥正在走神。
他暗戳戳的，很小声地喊了一声季桥。但是没用，季桥没有听见，他还在愣神着。
“咔。”
这时导演周思量也发现了问题，他见季桥在监视器里一动不动，于是担心地想要上前去查看情况。
直到赵从简提高音量的又叫了一遍季桥，季桥终于回神后，周思量这才取消了上前去的打算，他拿着扩音器问道∶“季桥，怎么了？”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季桥的身上，满眼担心，当然其中也包含着尤葭的注视。
这一刻，如芒刺背。
拍了11年的戏，季桥这次觉得自己真的是蠢到家了。
只见季桥回过神后，先是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然后道歉道∶“抱歉，是我的失误。”
周思量觉得季桥今天状态不好，于是停止了拍摄，“大家先休息十分钟吧！等会重新拍摄。”
季桥瞧着众人实在过意不去，“抱歉，耽误了大家。”
“实在抱歉，等会我请大家喝奶茶。”
而此时身为助理的陈孜孜向尤葭说了一声，便着急地跑到了季桥的身边，“桥哥，没事吧！”
“没事，就是走神而已。”季桥说完后，看向了尤葭所在的方向，疑惑地问道∶“她……”
陈孜孜道∶“尤葭姐原本是没有拍摄的，是应我的邀请，所以才来的。”
“抱歉，是我又自作主张了。”
季桥摇了摇头∶“没事，我没有生气。”又吩咐道∶“孜孜，你等会定奶茶，每个人都要有。”
“她喜欢草莓。”
季桥又补充了一句，而这个“她”可想而知。
十分钟很快过去了。因为时间紧张，都生怕拖后腿，耽误拍摄进度。于是每个演员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尽职尽责地顺利完成了任务，为这场表演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下戏后，傅无渺叫住了他，“季桥老师。”
“你演的很好。”季桥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傅无渺的表现很好，虽然演技略显青涩，但也挑不出什么较大的错误来。
季桥对傅无渺的印象，也或多或少地改观了。因为傅无渺的演技很有灵气，是真的有资格，让人愿意花钱去捧她的。
“谢谢。”得到了偶像的肯定，傅无渺很高兴。正当她想要关心季桥有没有事的时候，
制片人蒋译却找来了。
于是傅无渺有眼力见的，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蒋译将新剧本递给了季桥，“新剧本，应张导要求改的。”
“好的。”季桥伸手将剧本接过，感谢道∶“谢谢蒋哥，还特意给我送过来了。”
而蒋译只是直爽地摆了摆手，“小事一桩，甭客气。”
“不过。”只见他话锋一转道：“也不知道张导怎么想的，会突然改剧本。”
听蒋译这么一说，季桥感觉有些不对劲。在送走蒋译离开后，季桥坐在椅子上，连忙翻开刚修改好的剧本。
望着新剧本上的内容，季桥皱起了眉头。新剧本上阿蛮的戏份被删减得很厉害，致使角色都变得单薄起来了，完全没有出彩之处。
而苏往生与阿蛮的对手戏也被删减到只剩下了两场。初见到再见，然后从此世间不负相见。
季桥对于新剧本的改动有些生气。因为原来的剧本上，阿蛮的戏份就已经很少。现在改动完，阿蛮就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炮灰”。戏份少到了不能再少，就连剧里苏往生使用的佩剑，出场次数都比阿蛮的戏份多。
季桥实在是气到坐立难安，因此他也没有收敛怒气，便急匆匆地去找张斯年了。
等到季桥找到张斯年的时候，季桥就直接开门见山道∶“张导，这剧本是怎么回事？”
张斯年见季桥来问责，也不愿意搭理，头都没抬，只是轻飘飘地说∶“女二的势头压住了女主，所以把她的戏份删减了。”
“有什么问题吗？”
“张斯年。”
道理季桥都懂，可就是气不过。
然而张斯年听见季桥在连名带姓地喊他的名字，语气中不乏带着点威胁的意味。张斯年在听完后，便忍不住地笑出了声。随后，他满不在乎地说∶“季桥，你别忘了，我捧的是傅无渺，而不是尤葭。”
“我是个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张斯年是知道季桥这一路上拼搏的不易，所以才混到了如今的位置上了。他拿捏住了季桥的心思。他也在赌季桥舍不得放弃他的演艺生涯，从而落下个不敬业耍大牌的丑闻。
显然季桥也明白了张斯年是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他并不想让张斯年如愿。
这一刻他卸掉了所有的伪装，向前狠地迈了一步，单手抓住了张斯年的衣领，“张斯年，你在威胁我啊？”
张斯年见季桥暴怒地抓着自己的衣领，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失笑道∶“季桥，你敢吗？”
“你不想在圈子里混了？”
听完这些话，季桥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在犯蠢。因为从一开始张斯年就计划好了，他先是拿尤葭作为诱饵，迫使自己屈服。
再然后上热搜，删减戏份等一系列操作，使尤葭替傅无渺铺路背锅。
而季桥却以为自己会是这场较量中的赢家。到最后他才发现自己被张斯年耍得团团转，不知不觉中，他一步一步走进了张斯年的套路里。
想明白后，季桥当头一棒将自己敲醒了，他手指脱力，松开了张斯年的衣领。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牺牲尤葭，就是为了捧一个傅无渺吗？”
“对。”张斯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季桥成了笑话。
“有灵气的演员并不是只有她一个。”
现在的季桥理智全无，控诉道∶“尤葭她也是啊！”
张斯年叹惜道，“尤葭是个好演员。”
“可是，季桥，这部戏开拍前，原本是打算借你的势来进行捆绑营销以及炒作的。”
张斯年无可奈何道∶“所以一开始男主定的就是你……”
“你什么意思。”季桥的语气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只有他知道自己正处于失控的边缘，“所以我现在应该庆幸自己，没被利益给抛弃掉吗？”
张斯年听完后。非常烦躁的点了一支烟，说教一般道：“季桥，这个圈子就是这么样。”
随着烟雾，张斯年的嘴巴一张一合，“你在圈里十一年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要不然你也不会将自己的锋芒给藏起来了。”
“其实你都明白，所以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尤葭，替她出头呢？”
还没等季桥回答，身后就传来了冷淡的说话声∶“季桥，你是不是搞错自己的身份了。”
季桥一听便知道身后是尤葭的声音，于是他一转身回头，就看见了尤葭，而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冷漠又疏远。
此时的张斯年也灭了手里的烟。他不打算掺和这件事，但张斯年走之前拍了拍季桥的肩膀，幸灾乐祸道∶“她生气了。”
而季桥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平静地听着尤葭的恶语相向。
“季桥，我最厌烦的就是你这副模样。”
“你有什么资格来替我出头？”
尤葭说着最犀利冷漠的话时，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她想将手别在背后藏起来，可是尤葭怕她一动，季桥就会看出她在装腔作势。
于是她只能不停地搓着衣角，疏解着情绪。大衣外套的一侧布料都被她弄得皱皱巴巴的了。
但是尤葭说的话却变得越来越狠，手也会不自觉地慢慢握紧。指甲都扎进了掌心的肉里，她却感觉不到疼。
－
等到陈孜孜给剧组每个人分送完奶茶，提着独一份的草莓奶茶来找尤葭时，只见尤葭气冲冲地从她的身边过去了，好像都没看见她。
等到尤葭离开后，陈孜孜这才看见了身后的季桥。显然刚才尤葭是在和季桥说话，不知发生了什么，然后就生气地走了。
于是陈孜孜急忙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惹她生气了。”季桥回答道，眼神很是落寞。
陈孜孜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敢在季桥面前多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草莓奶茶递给了季桥，“尤葭姐应该走了，这奶茶你喝了吧！”
其实今天陈孜孜发现了许多的细枝末节，但她不敢说出来。她怕给季桥希望，又让他失望。
刚才季桥拍戏时，陈孜孜没有看，而是一直偷偷观察着旁边尤葭的微表情。
尤葭看得很认真，甚至是目不转睛。虽然尤葭表面上表现得不冷不热的，但陈孜孜还是能感觉得到她目光里的炙热。
等这组戏拍完后，尤葭甚至还朝着季桥，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很满意季桥刚才的表演。
然而当傅无渺出现在季桥的身边时，尤葭立马低下了头，看起了手机，但她却在不停地偷瞄，用余光看着季桥。当傅无渺离开后，尤葭还假装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季桥。
陈孜孜观察得很仔细，所以尤葭的这些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但是季桥却不知道。
陈孜孜想尤葭应该对季桥是有好感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别扭呢！就像是傲娇的猫，黏人又假装高冷。
但是陈孜孜却没有把自己的发现对季桥说，她只是在一旁安慰道∶“没事，去哄哄她。”
“尤葭姐看起来很好哄的。”
季桥看着手里的奶茶，感受着它的温度——竟然还是温的。季桥喃喃自语道∶“我没有资格。”
“而且她好像不用我哄……”
之后，季桥心酸地笑了笑。
笑得很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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