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天的眷顾吗？
第四章
-----那些曾经专属他的日子，专属他的笑声，专属他的她，如今都已经专属了别人。
工作是理所当然的丢掉了。当初之所以找了份家政的工作完全是因为时间自由。简依看着手中的大众传媒，招工的不少，可是，合适的没有。怎么个合适法？就是，工资高，离家近，主要还是时间自由，因为她要腾出时间来照顾芃芃还有乔麦。而眼下的工作，美容美发的工资高，可是，她不会。跑保险的时间自由，可是，她磨破嘴皮子也忽悠不了一个人。家教吧，算了，自己都没有拿到毕业证。怎么办？房租要交了，水电费要交了，最主要的，乔麦的疗养院又在催费了。
“wheniwasyoungi‘dlistentotheradio……”熟悉的旋律想起来，打断了简依的愁思，拿起手机一看，傻哥。
“叶子啊。”
“哥。”
“干嘛呢？”
“找工作。”
“听说了，昨天去安静那喝酒，她告诉我了。”
“估计也是。”
“妈的，哪个wangba蛋非礼你了，告诉哥，哥剁了他！”那边的大嗓门又提高了一个音量。
简依把电话拿远了一些，“算了吧，我可不想让你蒸蒸日上的官运受了我的影响。真关心我，给我找个工作吧。”
“什么官运啊，哥要是真的当了官，还能让妹妹你这么受苦。正经的，真的有份工作，钱不多，但是活儿轻松，手脚健全的人都干得了，而且还是大地方。”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啦，是哥的一同事的亲戚介绍的，老哥我可是答应了要请一顿酒的。”
“干什么？”
“医院的电梯看护员，每天就是坐着，按按按钮，话都不用说，怎么样？”
“医院？”简依立刻就警觉起来，“哪家医院？”
“好像是一家私立的妇产医院，在城南。”
城南，他的那家是城北。简依的心稍稍放平了一下。“什么时候过去？”
“随时，他们正缺人，比你还急呢。你今天有空了我带你去看看。”
“有空有空。”简依巴不得立刻上班呢，缺银子啊。
“喂，钱够花么，哥先给你点。”
“不用不用不用。还应付的来。你手头也不是多富裕，等你当了局长了我肯定天天跟你借。”
“哈哈哈，等着那一天吧！”
挂了电话，简依的的心里暖暖的。如果说这些年自己过的很艰苦，那么能让自己这么艰苦的还挺下来的就数这些朋友们了。
傻哥，原名刘彪。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高高大大的，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学习上不给力，但是，体育确实强项，而这样的男生也的确像各种学校的领头老大一样，身后总有几个心甘情愿跟着的小弟兄，不过，打架斗殴的事他们却不做。整天在学校里晃来晃去的，抽烟喝酒跳墙逃课却是一样不少做。
那时候，刘彪坐在简依和乔麦的后桌。开始的时候，简依还是有点怵他的，浑身的肌肉，满脸的横肉，第一眼的时候让简依觉得像某个拳击运动员。可是接触久了，她发现他这个人不仅为人憨厚，言语也着实幽默，有他的课堂，大家都是笑到肚子痛，连老师都可以被他逗得笑了场。可是，他的幽默又不是刻意的装出来的，用现在的词说，就是呆萌。别人笑趴了，他还在那里扮无辜。那时候班里流行认哥认姐认师傅的，简依就觉得刘彪很有哥哥的味道，而且有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不会轻而易举的发展成情侣。于是，某个自习课上，简依传了一张字条给他，字条上写着“我可不可以认你当你哥？”
可谁知，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就是这么头脑简单家伙愣是研究了一整个晚自习，而且，还彻彻底底的会错了意。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刘彪拦住了简依，把她交到了楼道里，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可是自费来的。”
简依一蒙，“我也是自费来的。”当时，她想，彪哥自卑了么？
“我，我，妈不让我搞对象。”刘彪用手不停的挠着后脑勺。
简依更蒙了，“我也没有要让你搞对象啊”
“那你认我当哥不就是为了有进一步的发展么？告诉你，我是不会早恋的。虽然，你的告白转了个弯，但是，我一眼就看穿了。要搞，你等我三年，毕了业再说！”
简依已经忍不住蹲在地上了，因为她笑的肚子疼，笑够了，她举起右手，指着刘彪说“大哥，你不用看穿了，你看的表面意思就对了！我真的就是想认你当哥。”
“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哈哈哈啊哈，发誓，没有非分之想！”简依再次蹲下。
很长一段日子，彪哥对简依都是疏离的，可是简依一点也不在乎，开始还彪哥彪哥的叫，后来觉得这个男生真的呆萌的可以，傻里傻气的可爱，就开始叫傻哥了。这一叫，就从十几岁叫到了二十几岁。
而傻哥自从知道了简依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后，也就真的把她当妹妹来照顾，而这一照顾，也就从十几岁照顾到了二十几岁。
简依会想起那些日子，总是会笑着流泪。那时候，桌斗里总是会莫名奇妙的出现各种零食，苹果，巧克力，威化饼，都是简依爱吃的，都是傻哥逃课出去给她买回来的。冬天，简依跟同学打雪仗，羽绒服湿了一大片，傻哥就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给她穿，那件棉袄又肥又大，而且是纯黑色的，简依穿在身上就好像是一只大狗熊。高三简依转校那一年，傻哥到学校去看她，除了买一堆零食以外，还买了一大盒健胃消食片，因为他知道简依胃不好。
可是，傻哥去当兵的时候，她却没有赶上去送他，因为阑尾炎住院，傻哥没有告诉她，知道他走的时候，简依哭的眼睛肿了好几天。
当兵回来的时候，正是简依最艰难的时候，那时候芃芃刚出生，乔麦的病情最严重，自己没有收入，傻哥把父亲给他送礼找工作的钱拿来给简依急用。也在，简依最苦涩的时候骂她白痴，自作自受。
安静，乔垒，还有傻哥，他们便是在那个时候成了朋友，他们有一个统一的战线，就是帮助简依，乔麦，还有芃芃。
傻哥，其实一点都不傻。他只是大智若愚罢了。懂得这一点，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高三的时候，全市的高中篮球联赛，傻哥作为球队主力自然少不了他的参与。而顾晁然是他们学校的篮球队队长。比赛结束的时候，傻哥自然会抓住这个不用逃课就可以见简依的机会。而简依则一反常态的躲着他偷溜。傻哥自然是抓住了她。
“小丫头，够意思啊，枉你老哥平日里对你那么的好，这才转过来几天呀，就叛变了”
傻哥像拎小鸡一样拎着瘦小的简依。
“哪有哪有，我分明是扯着嗓子给你喊加油的。”简依一脸祈求样。
“别诓我了，我虽然专心打球，耳朵可没有失聪，你喊得的加油没错，前面可不是我的名字。”
“是我的名字。”声音沉稳有力。
顾晁然。
傻哥放下简依，回头看向顾晁然。
“你好，我是顾晁然，”顾晁然很绅士的伸出了手，像个绅士。
“你好，我，刘彪。”傻哥也很绅士的伸出手，装得像个绅士。
“早就听说过你，简依说，在你们学校的时候你一直都很照顾她。我真的很感谢。”顾晁然也刚刚从赛场上下来，碎发微湿，麦色的笑脸，露出愈显洁白的牙齿。
傻哥微微一怔，随即一把拽过简依，用胳膊一搂，“哈，小叶子，我妹妹，照顾她，分内的事。”他也笑，露出俩个虎牙。
顾晁然微微一点头，“今天输了比赛，甘拜下风，有时间再切磋。”眼睛瞥了一眼搂住简依肩膀的手转身离开。
后来，傻哥低低的对简依说了一句话“看来有人今天吃不下晚饭了。”
那天，果然有人没有吃晚饭，而且是，好几天没有吃晚饭。俩人，顾晁然，还有简依。
顾晁然是因为在操场上独自打篮球，简依是因为顾晁然整天去打篮球不与她说话。后来，偶然的一次，简依与安静谈起了这件事，她疑惑为什么傻哥就成了预言哥。安静吹了吹刚涂上的指甲油，悠悠的说，“你这个傻哥一点都不傻，倒是他这个妹妹傻到了家，怪不得跟顾晁然现在才成。这么榆木的脑袋还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老天厚待了。”
篮球赛之后，傻哥与顾晁然再也没有见过面，可是，每次见面，傻哥都会问简依有关顾晁然的事情。原来，真的是当局者迷。所有的人都看出了他们的关系，只有简依自己还在迷雾中徘徊，以至于差点就错过了彼此。可是，如果早就知道如今的结果，那时候还不如彻底的错过。免得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简依就这样在傻哥的引荐下来到了一家医院当电梯看护员。工作的确不累，每天八个小时，两天一个夜班。白天倒是没有什么，一到了夜班的时候，芃芃就成了问题，庆幸的是，这个小丫头从小被扔惯了，不是住在安静家，就是住在乔垒那里。现在，简依没空的时候，就由安静负责照顾。安静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要孩子，两边老人催的紧，他们两口子却跟没事人一样。有时候，简依真为安静感到幸福，老公唐大伟典型的高富帅不说，对安静是百依百顺。用他的话说就是，老公是用来赚钱养家的，老婆是负责貌美如花的。
转眼工作已经一个多月了，刚开始的时候，简依很不适应，尤其是一些急救病人，受了重伤的，浑身沾满了血的，重度昏迷的，甚至已经死亡的。简依见不得这些场面，每次都能浑身紧张，不敢直视。尤其是见不得血，她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妈妈，倒在血泊中的样子。看见病患家属哭，她也会涌出眼泪。几次想放弃，可是一想到钱，就咬牙坚持了下来。慢慢的，竟也就习惯了。这个医院本就不大，很多医生和护士也都混了个脸熟。她所在的楼是住院部，周末的时候探望病人的人多，电梯里也会显得拥挤，繁忙。周一周二，人会少很多。所以，清闲的时候，简依会拿本书来看。前几年她报了自学考试，她的老专业，英语。可是因为实在抽不出时间便放弃了。现在，虽然不能在考试了，但是课本没有丢，她想，趁这个时候学点英语，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有所帮助。
这一天，周一，简依吃完午饭便回到了电梯。这个时间医生没有上班，病患都在休息，是一天当中比较清净的时候，简依拿出书，照着音标小声地读单词。有一个单词反复记了几次都记不住，她有一点烦了，坐在凳子上便发起了呆。某人曾经对他说过，发呆也是一种心理调节，人在发呆的时候会感到轻松愉悦。正在简依无意识的轻松愉悦时，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然后，某人站在了眼前。一下子，随着意识的回归，简依无意识的噌一下站了起来。见鬼了。不，比见鬼还要可怕，又是，顾晁然。躺在膝盖上的书，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却丝毫没有引起主人的注意。简依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当机了。
顾晁然却只是短暂的一怔，随即，走进了电梯，转身，伸手按了15号键。电梯门渐渐合上，简依开始渐渐找回了心跳，然后僵硬的身体开始发软。她可不可以想到一个词——冤家路窄。两腿似乎开始支撑不住了，她抬手轻轻的扶住电梯的内壁，冰凉的感觉似乎给了她一点能量，他努力的让自己镇静下来。只是略一抬首，便僵住不再动。眼前，光滑的内壁上反射出一道白色的身影，模糊不清，却迫着她不敢直视。她觉得自己的脖颈凉凉的，又好象麻麻的。他会不会正注视着她，用冰冷淡漠的眼神。
第三次见面了，可是，前两次都有别人在，今天，竟是他们两个独处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觉得窒息。为什么，盼望了八年的相遇，竟是感到窒息。
顾晁然的确在注视着她，在电梯打开的一刹那，他也是触电般的震惊。但是，因为医生的职业本能，冷静惯了的人迅速的调整了自己的心绪。此时此刻，站在她的身后，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因为只是背影。她低着头，手轻扶着墙壁。头发长了，随意的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耳朵上的那颗浅浅的红痣还是记忆里那般的清晰。那颗红痣，以前不是轻易被人看见的，因为她的齐耳短发，刻意的将她盖住。她说，耳朵上红痣代表智慧与财富，她可不能将智慧与财富外露。而他，偏偏就喜欢掀开她的发际，注视，抚摸，甚至亲吻。而每一次他的触碰，都会引来她咯咯的笑声。
那些曾经专属他的日子，专属他的笑声，专属他的她，如今都已经专属了别人。他以为他会恨的，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他好几次徘徊在绝望的边缘。脑子里不断的浮现出她的各种笑脸，都是笑脸，儿时的自信，年少时的轻狂，重遇时的莞尔，还有拥抱他时的开怀。而不管是哪一种笑，他都深刻在了脑海，植入脑髓，以至于，多少个梦回，他在幸福中醒来，随即便是寥寂的悲哀。纵使，她伤他到了骨子里，他对她，还是恨不起来。
可是，她，现在，为什么过成了这个样子？保洁，电梯看护，还有，消瘦孤寂的背影顾晁然的手渐渐的握成了拳。那个男人，夺走了她，却没有珍惜么？
又是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15层。
到了。解脱。
一个如释重负，一个迈出了脚步。当眼前的白色飘过时，简依一下瘫坐在了凳子上。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为什么走到哪里都可以遇见。真的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吗？一个下午，简依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电梯再也没有上过15搂，顾晁然，再也没有见。他们这里有三个电梯，他走哪个都可以。简依一边庆幸一边失望，她渴望见到他，又怕见到他。好不容易熬到了接班，简依的心才彻彻底底的放下来。
晚上去安静那里接芃芃，简依将下午碰见顾晁然的事情说与她听，意料之中的，安静又是一阵唏嘘。
“叶子呀叶子，你就不觉得这是老天又回来眷顾你了么？”
“什么眷顾，报复好不好？”
“当然是眷顾。你看看你们哈，中学以后分开，中考之前遇见，高中的时候分开，高考之前遇见。大学的时候分开，我的生日遇见。然后，大三的时候分开，八年之后遇见。叶子，八年啊，都八年了，老天爷还让你们遇见。你说，是不是缘分？这次，你要是再不把握住，那，你连老天爷都对不起了。”安静掰着手指头，配合着她夸张的表情。
“又遇见怎样，我们生活已经完全不在一个轨迹了。而且，他已经要结婚了。”简依习惯性的托腮。
“要结婚了，就是没结婚，没结婚你就有机会啊，再说了，俩人要是真心相爱，结了婚又怎样。”
“你在说什么呀，不着边的话。”
“什么叫不着边叶子，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他了？”安静将脸靠近简依，两只眼睛盯住她。
“我”
“你敢说？”安静又往前靠近一下。
“就，就算我有，那他呢，他早就将我恨之入骨了，他的心里早就该成了别人吧。”简依说到这里，心竟然微微的疼痛起来。
“这倒是。不过，也说不准啊。以那年他那撕心裂肺的样子来看，叶子，平心而论，那时的顾晁然真的是很爱你，那么玉树临风的一个人差点就废了。当时周围认识你们俩的人都要骂死你了。说实话，连我都想抽你。无缘无故玩失踪，姐姐我真的以为你跟男人跑了呢。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你过的也不好，吃的苦不会比他少的。如果他现在知道了原因，说不准。”
“不可能。安静，你答应过我的，绝对不可告诉他。”
“那时候，你是不想连累他。可是，现在呢，你也看到了，他已经功成名就了，财力权利都有了。你把实话说出来，麦子的病说不准也有的治，你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的累，芃芃也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你就是现实版的王宝钏啊！”安静说到这里，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姐们帮你，明天我就去找他，如何。”
“不如何。你不想让我自取其辱的话，就不要去。否则，断交！”
“你，不识好歹！”安静恨恨留下一句话，起身走开。
以后的几天，简依都是在忐忑中度过的。她怕再遇见顾晁然。后来，她又觉得自己可笑。这个医院本来就不是他的，说不准那天他也只是办了点小事，何况，电梯不止她这一间，他即使来了也会选择别的吧。他肯定是更不想见到她的。想到这里，简依苦苦一笑，自己不要自寻烦恼了，妄想只会徒增烦恼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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