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命途好

我命途好，托生在了皇后的肚子里，我命途也算不好，那个皇后生下我没几天就因为我大哥的死而精神失常自戕了。

        大哥是我唯一的胞兄，是母后最爱的孩子。

        宫里奴婢都说我身份尊贵，是陛下嫡女，而其他娘娘生的皇子都说我的身份都不如苒娘娘的贴身婢子身份高。

        好在苒娘娘出身卑微，只能做贵妃，做不了皇后，这样，楚国的嫡女只有我一个人。

        我记忆里没有母后的样子，见过最多的是小萧子的背影，我肚子饿就会去膳房自己找吃的，有一回碰见了他，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也没计较。

        他生的很好看，根本不像是皇宫里的人，皇宫里的人，除了和父皇一样对我视而不见，就是像苒娘娘一样对我冷眼相看。他不一样，他微微红的耳根，磕磕巴巴向我行跪拜大礼。

        好久没有人看到我之后会跟我说话了，他还对我行礼，我慌忙把他拉起来，他有点高，我扶的有点吃力。

        我以为他是哪个小太监，就让他天天陪着我玩。

        后来有一次我偷偷跑出去，想给他买个糖葫芦吃，他说他没吃过。当我偷偷回来的时候，苒娘娘正派人在用板子打他，说是因为没有看好我，我很生气，平日里对我不管不问，我偷偷跑出宫就像逮到了机会，要让小萧子发配出去，我说我在迁正殿，只是没人注意我，这才罢休。

        他好像伤的不轻，也不愿意跟我说话，是不是因为我离开没有告诉他，他生气了？

        我把糖葫芦给他，他才笑一笑。

        我遇见他，是金钗之年，十二岁。他离开我，是在我碧玉年华，十六岁。

        说起年纪，我好像都不知道他的年岁。

        他是在踏青节早上离开的，他不辞而别，整个掖庭宫就剩我一个人。我自小看淡人情冷暖，只求在这人世间能活下去。他离开，我心触动了半分，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也只是一丝，很快又变回原样。

        肚子饿了，很饿，我便只洗了把脸出宫门去哪个宫里蹭吃的。

        宫里的娘娘，全害怕苒娘娘，都不愿意多留我一会，生怕着了祸。

        一年之久，让我差不多忘了小萧子的样子，只记得他的背影。他因为我，受过不少的排挤和责罚，若不是我不让他走，他一定会早早离开我。

        我很自私，我怕寂寞，我怕孤独，我用我仅剩的身份能带来的利益，不让他走。

        他陪在我身边四年，应该是呆够了。

        我在他面前说过不少苒娘娘和父皇的坏话，他每次都不说话，低着头瞧着我说，我总是记起他。

        及笄后我才明白，原来柯娘娘那天坐在摇椅上轻轻摇着扇子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她说：“年少时不要遇见太好的人，不然一辈子都忘不掉。”

        对我来说，吃饱饭就可以了，我不管什么他好不好看，也不管什么喜不喜欢，我只管自己能不能生存下去。

        又过了一年，苒娘娘被降为了嫔，倾娘娘升为了贵妃。苒娘娘所出的三哥被送去给了珍娘娘抚养，倾娘娘所出的四哥被封为了太子。

        掖庭宫好久没有人来了，这一日正午居然被打开了门，我以为是小萧子回来了，特意跑去瞧，只看着苒娘娘身边的骨语姑姑扶着苒娘娘进来。

        苒娘娘瞧着我半天，也不说话，只看着我。

        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过她了，我小时候见她，她一身锦衣，头戴金钗，满脸的尊荣，现在却连一丝荣光都没有。

        “已经长这么大了，真好看，年轻真好。”

        苒娘娘告诉我，母后是父皇害死的，还告诉我人证在哪里，但我表明我只想好好活着，不在乎上一辈的恩怨。

        苒娘娘眼里的光消失了，她甚至不相信我是个冷血的人。

        我告诉她，母后生下我是因为她以为我是皇子，她既然能为了大哥的死而选择抛弃世间，我在这世间中十分微小，我又算的什么，我与她没有母女情。

        苒娘娘骂我没出息，说若是个有出息的，一定会颠覆皇朝，收揽权利。

        “你可是陛下嫡女！”

        我摇摇头，说：“我只是楚湘君。”

        又过了几个月，父皇驾崩，倾娘娘所出的太子四哥也死于宫变，当倾娘娘要自封为太后之时，苒娘娘却拿着皇帝遗诏被林大将军拥护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太后娘娘。

        四哥死了，五姐姐死了，就连三哥也死了，只剩下二姐姐和八弟活着。

        八弟就成了皇帝。苒娘娘成为了八弟的养母。八弟也终于有了母亲。

        小时候觉得苒娘娘很坏，对我视而不见，我摔倒了连扶都不扶我。可当我长大之后，我才明白，她其实也不坏，她说我是先皇后的孩子，应该有一个尊贵的身份。

        那天我在池塘旁边钓鱼，一个眼生的太监跑到我面前给我道喜，说是陛下封我为德仪长公主，迁居元夕宫。

        八弟才十岁，这自然是苒娘娘的意思了。

        苒娘娘说我已经十八岁了，如果有心爱的男子，让我告诉她，她让八弟为我赐婚。我想到了小萧子，我在想，如果我那时说出小萧子的名字，八弟会下旨为我满城寻找吗？

        我还是没有说出小萧子的名字。

        八弟还是年幼，苒娘娘也刚刚接触朝政不久，朝堂奸臣扰乱，边关战火连天，求之不足，很快就一个败仗一个败仗的消息传到朝堂。

        朝堂商议的结果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自从小萧子走后，我又变回了整日忧忧郁郁的模样。

        直到，苒娘娘告诉我，我要去凛国和亲。说凛国提的条件，要楚国的嫡公主和三年的岁贡。

        我本不答应，但突然觉得自己可笑。我竟还以为小萧子会回来找我，告诉我他走的这几年是错的，他会跟我道歉，说他不应该没有我的命令就擅自离开我。

        我心里空旷的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太后，我嫁。”

        苒娘娘听我答应下来，满脸的心疼，她眼中的泪花差一点就掉下来了，还好我说我身子不适将她请了出去，不然她就要在我的面前失态了。

        苒娘娘走之后，我才想起来，五姐姐是苒娘娘唯一的女儿，死在了宫变的路上。她有慈母之心。那母后也有吗？

        听说我出嫁时很风光，所到之处皆是欢声笑语和金银闪烁。我不知道，我一直盖着红盖头坐在马车里，被送去凛国国都。

        苒娘娘说让我带一个婢女一起去，我拒绝了。苒娘娘说找人代嫁，我也拒绝了。

        我心里很不开心，但是没哭。

        早起很久梳妆，我实在困得难受，又加上头痛的老毛病，我半躺在马车的坐席上，昏沉沉睡下。

        当我再醒的时候，是在一间大房子里，那个床也很大，比我见过的八弟的床都大。我起身来，只看到一个人，背对着我在写什么东西，他身穿婚服，好似是一夜未睡。

        他的背影我很熟悉，我见着他，心又颤动一下，我全身上下紧绷，脱口而出：“你转过身来。”

        他研磨的手瞬间顿住，足足停了半分才放下手里的东西，挺直了身子转过身来。

        “公主，你醒了。”

        两年未见，他已经改变了通身的委曲求全，他站在我面前，眼眸深邃如海般猜不透，他变得不可接近。

        “小萧子？”

        “孤名唤凛萧落。”

        我低下头去想，原来小萧子是凛国太子。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但他见我醒来，木讷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一把扯下自己腰间的带子，将上衣解开脱下，慢慢向我走来。

        “你干什么？”

        “新婚之夜，你睡了一晚，孤还没责怪你没有伺候好孤，已经是大恩了。”

        青天白日的，我不愿意。但我力气太小，他两只手扣住我的两只胳膊，告诉我，这是必须要的。两国联姻，新婚第一晚必须圆房。

        “那你为什么不昨晚叫醒我。”

        凛萧落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他，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女子的话，说宫里邀请。

        凛萧落听见这句话，有些生气，对外大吼一句：“给孤滚！”

        现在的凛萧落和之前的小萧子完全不一样。小萧子从来不会碰我，也从来不会对我说伤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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