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假期

待他们回到家，郭家老爷已经在沙发上喝茶休息等着晚饭了，郭家太太和梅香在厨房里指挥着佣人做饭。郭家老爷在外十分严肃果决，霸气外露，回到家却慈眉善目的，没有什么架子。下午郭梓和打个招呼便跑了，回家又听到素芳遭任嘉惠纠缠，他就开始反思自己，这会看到两个孩子携手回来，更加觉得自己和老伴平时对两个孩子要求过于严厉，虽然两个孩子很懂事很体谅，但长久下去也不好。素芳这姑娘埋头读书恨不能考女状元，心思却敏感而脆弱，经不住事，也是老伴对她期望太高所致。梓和小时候内向，依赖性强，现在突然变了个人，虽说是好事，可就怕就怕他有负面情绪没爆发出来，也怪平时对他关心太少，逼他太紧。梓和是他最看重的孙子，万万不能有什么意外。

        郭家老爷笑着招呼两人坐下，说的太深入反而容易触动两个孩子的心事，干脆直接宣布，“明天给梓和放一天假，素芳也不要闷在家里看书了，都出去玩吧。”

        梓和很惊喜，“真的？谢谢祖父！那个，出去玩的费用祖父是不是也赞助一下？”

        郭家老爷这会儿特别好说话，“行，你们敞开了玩。”

        郭家太太领着佣人上菜，招呼他们吃饭，这个晚上，郭家大宅其乐融融，圆圆满满。

        晚上素芳洗完头，在自己房间里一边用桃木梳子梳发，一边朦朦胧胧的想着心事，总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怪圈里无法自拔，具体怎么形容呢，好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想着，房门轻轻被推开，问都不用问，这么不请自来还不敲门的，除了郭梓和还有谁？今天下午又被他看见自己的狼狈，真不想搭理他，于是素芳打定主意不说话，自顾自的对着小镜子梳头发。

        郭梓和进来转身掩上房门，接着就看到她对镜梳妆的这一幕，不觉间渐渐面红耳赤，她穿了一身淡紫色印白玉兰花的睡衣睡裤，顶好的绵绸材质，透气柔软，剪裁合宜，随着抬手梳发的动作，隐隐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纤瘦的双腿笔直匀称，那玉雪可爱的双足，尤其是圆润柔嫩的后脚跟，像白玉雕琢那般，平常穿着中规中矩的学生服，套着长袜子，感觉还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原来已经。。。啊！不能想，赶紧停止！他于绮丽幻想中找到一丝清明，摸摸自己的脸，已经热得发烫，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一些，却闻到她身上由内向外散发的身体味道混合着头发上皂角的清香，沁人心脾，甜到心里发抖，更让人心驰神往了。不行不行，这样可怎么好，得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心思，轻咳一声，他伸手拿过木梳，开始慢慢替她整理长发，她的发丝乌黑柔亮却带着韧性，摸上去手感极好，是了，虽然现在香皂是时兴产品很受欢迎，但梅香一直都吩咐佣人给她用皂角洗头，说这样更养头发。再从镜子里看看她的脸，白里透红，素淡匀净，他回味着下午亲她脸颊时不可思议的触感，却不防素芳通过镜子偷瞄他，两人在镜子里看了个对眼，又不自在的看向别处，倒像是害羞的小情侣。

        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怎么了局，郭梓和清清嗓子，开口打破沉默，“明天想去哪里游玩？”

        既然他先开口了，素芳也就不再矫情，“不知道呢，要不明天早上去找小余，她总是有主意的。”

        郭梓和有点不高兴，怎么哪儿哪儿都少不了这个咋咋呼呼的女人？“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我们两个人单独出去玩不好么？为什么非得叫上她？”

        素芳不理解，“好几年了，每次和年小余一起你就不高兴，她哪儿得罪你了？”

        梓和气结，她不明白么？年小余存在在两人中间就已经是大大的得罪！“上次不是说了嘛，她没个分寸，大大咧咧的，哪有女孩样。”

        “不许你这么说啊，小余优点很多的，单纯可爱，热情又善良，还特别仗义。。。。”

        素芳正掰着手指认真细数闺蜜的种种优点，没注意郭梓和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干脆利落的伸手捂住她的嘴！

        素芳惊呆了，唇上是他烫热略粗糙的大掌，有种好闻的令人安心的味道顺着他睡衣袖子传过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我的优点呢？你知道多少？”郭梓和带着笑意问。

        素芳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他们一起亲密无间的长大，生来就接受了彼此的所有，容忍、宽恕、原谅，这些字眼根本不存在于两人之间，若真要一条一条的细数对方的优点，亦或是缺点，那也太奇怪吧。她又仔细看了看郭梓和，这一个月以来，他的变化真的很大啊。原先还有些瘦弱的身板变得结实宽厚，脸上褪去婴儿肥变得棱角分明，皮肤微黑显得朝气蓬勃、精神奕奕，那手掌更是骨节分明充满力量，最最明显的，是他的眼睛，目光深邃，坚定有力。梓和长大了啊，不再是那个软软糯糯的小男孩，也不是半大不大的少年，而是真正成为了一个男子汉，也许之前真的是小看了他。

        素芳眨巴眨巴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温软的双唇擦过他的手掌，那种心猿意马的感觉又来了，他缩回手，整个人弯腰伏在素芳的膝盖上，抬头一脸期盼的望着她，“明天我带你去玩吧！”

        第二天早上，他们起得很早，也没在家里吃早饭，决定去外面过早。顺着鄱阳街一路向北走，来到鄱阳街与黄石路的交叉口，就是汉口颇有名气的三镇民生甜食馆，他家出品的小吃份量扎实，食材不含糊，味道也很好，经过十来年的经营，已然在汉口过早界占据一席之地。门脸颇大，飘来阵阵香气，厅堂里坐着的站着的，食客熙熙攘攘，热气蒸腾。仔细一看，有穿着粗布褂子和黑色布鞋的码头工人，也有皮鞋锃亮衬衣整洁的洋行职员，还有短衣短裤衣着随便的附近居民，大家不分彼此，端着大碗找到座位便顺势坐下大快朵颐起来。素芳平常几乎不在外面过早，自然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大场面，觉得有趣极了，那油锅里炸的，陶罐里炖的，都香气四溢。

        郭梓和护着她走到厅堂最靠里面的角落，找到两张凳子，安顿她坐下，然后就开始忙碌穿梭在各个柜台之间，不一会儿端来七八样各色吃食，摆了一小桌。麻酱拌面撒上葱花和腌萝卜丁，红红绿绿硬是好看，拌匀后吃进嘴里，面条劲道，唇齿留香；牛肉米粉浸泡在牛骨头熬制的红油汤底里，辛辣油香直冲脑袋，米粉爽滑，牛肉鲜美，喝一口汤更是香辣过瘾；豆皮双面煎熟，不仅蛋皮薄脆，糯米也有嚼劲，冬笋脆嫩鲜甜，更衬托浇头的酱香浓郁；两只粗瓷碗分别盛的豆腐脑和桂花糊米酒，藕粉用开水冲开，搅成透明糊状，加入醪糟汤圆、红枣碎和桂花糖，香甜又养人，桂花糊米酒是湖北人最喜爱的甜食之一，豆腐脑也是豆味浓郁，入口即化；纸袋子里的面窝表皮金黄酥脆，内里却很松软，嚼在嘴里还有绿豆香。

        素芳食欲很好的样子，每尝一样都赞不绝口，连声说好吃，可女孩子饭量毕竟只有那么大，每样吃个两口就吃饱了，看着自己吃剩的，发觉梓和还没动筷，就不好意思了，“是不是买多了？吃不完浪费了多可惜。”

        “不会浪费，你不知道我现在饭量有多大。”郭梓和直接拿了她用过的筷子，挑起面条便埋头苦吃。

        “那是我用过的筷子。。。”她很想提醒一下他的，可是看他毫无察觉的样子，又觉得出声阻止反而矫情，从小在一个碗里吃饭，好像也习以为常了。

        郭梓和的饭量果然惊人，不一会儿便吃的干干净净，唯独留下桂花糊米酒，一定要素芳吃完。

        素芳向来不喜欢红枣的味道，家里炖红枣百合汤的时候她是能躲就躲，实在被梅香捉着摁着了也仅仅只吃一口，剩下的丢给郭梓和帮她吃。小的时候没所谓，现在他长大懂事了，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惯着她。“藕粉、醪糟、红枣都是养身体的，必须吃完。”他恨不得亲自喂她。

        素芳拿调羹将红枣碎拨到一边，舀一勺藕粉和醪糟放进嘴里，刚咽下就嘀咕，“这么凶，什么都要管，哼。”

        郭梓和好笑，看她还在不停的拨弄红枣碎，又提高声音，“红枣必须吃完！”

        素芳脸上神情愤愤的，最后将所有红枣碎一口气放进嘴里，也不嚼就直接咽了下去，幸好红枣已经煮软，没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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