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返回萧镇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山谷。
过来的时候言慎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但现在接近这座山谷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很不对劲。
言慎扯了扯缰绳，让马匹放慢速度。
山上稀疏的荒草随着风时而摆动两下，除此之外，其余一切都很安静，连声鸟叫都没有。
但这偏偏就是最不对的地方，太安静了，实在是太安静了……
言慎拧紧了眉头，将警惕心调整到最高，他解下挂在马背上的绝云剑握在手里。
景玉寒在后面抱着他，都能感觉到言慎全身的肌肉都瞬间绷紧了。
他微微环视四周，也觉察到其中的诡异。
“殿下，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言慎微微侧头对靠在他颈边的景玉寒说道。
“但这条路是回去的必经之路，我们没法绕路，只能赌一赌了。您放心，我会尽力保护好你的。”
景玉寒轻笑一声。
略带虚弱的笑声，倒是平添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他紧了紧抱住言慎腰际的手臂，彼此都明了对方的意思。
言慎深吸一口气，用力一甩马鞭，马儿吃痛立即狂奔起来，冲进了山谷。
见猎物进网，两边光秃秃的山顶上突然冒出数十名弓箭手。
“放箭！”
一声令下。
瞬间，几十支羽箭冲着言慎和景玉寒飞去。
言慎早有心理准备，迅速拔出绝云剑将近身的箭矢打落。
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还要护着身后的景玉寒，身上不免还是中了好几箭。
血液流失得越来越多。
言慎呼吸越发粗重，眼前发黑，气力也渐渐不支。
但他身后还有个景玉寒。
景玉寒一看就不是个多会打架的人，他不能这么轻易倒下了，不然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对方也没想到言慎纨绔名声在外，看着没什么本事，却能在这箭雨下支撑这么久，愈发不耐烦起来。
领头的那人拿过一把弓，搭好箭，瞄准言慎和景玉寒乘着的那匹马，松开了手。
马儿被箭矢射中，发疯狂奔起来，慌不择路朝着一边的灌木丛跑去。
而灌木丛的另一边，景玉寒和言慎来的时候经过这里就发现了，是一道悬崖。
虽然不算太深，但他们现在都带着伤，摔下去怕是尸骨无存。
言慎尝试着安抚马匹但却丝毫没有用处，也无法改变马儿狂奔的方向。
不能再犹豫了！
他一咬牙，转身抱住景玉寒滚下了马，摔进悬崖边的灌木丛里。
两人堪堪在悬崖边停住。
景玉寒被这么一颠簸，胸中气血翻涌，刚刚被解毒丸勉强压制住的毒性一下子爆发出来。
他转头呕出一大口血，脸色苍白如纸。
而言慎身上的箭伤则因为不断的撕扯变得更加严重了，流出的血几乎浸透了他身上的整件骑装。
野外的灌木丛无人修剪，肆意生长，也比一般的更茂密更高些。
一下子失去目标，山顶上的人只听到马匹坠崖的嘶鸣声，也不再继续放箭。
言慎知道他们一定会派人下来寻找他和景玉寒的尸体。
他们必须想一个办法脱身。
言慎这时有些庆幸自己过人的眼力。
这山体并不是那么平整，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下，再坚硬的岩石也被侵蚀出了一个小小的山洞。
而山洞的入口处被密密麻麻的藤蔓覆盖着，更何况它还处在最贴近悬崖的边上，更加不惹眼。
言慎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为了隐蔽膝行到景玉寒身边。
“殿……殿下……那处有一个山洞，我们先去……先去避一避罢……”
景玉寒运起内力，勉强压制住大部分毒性。
但这毒甚烈，愈是压制愈是反弹得猛烈。
他控制不了，又呕出几口血。
不过他不能倒下，言慎还需要他。
景玉寒撑起身子，把言慎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撑住！”
两人互相搀扶着，倒进山洞，景玉寒将藤蔓拨回原处，抹去两人的足迹。
藤蔓茂盛，将洞口遮得严严实实。
不过山洞内空间甚小，景玉寒和言慎背靠着洞穴的墙壁坐下后，也不剩什么多余的空间。
言慎身上的血还在不停地流，地面上已经积成一汪水洼，把景玉寒的衣角也给染湿了。
呼吸也渐渐微弱，进气多出气少。
但是言慎依然死撑着，保留着最后一丝意识。
景玉寒稍稍调理了一下内息，比刚才好了很多，现在情况最严重的反而是言慎。
他失血实在是太多了，再这样下去……
他会死。
景玉寒封住他身上几处大穴，然后从怀里拿出回还丹放在言慎唇边。
“吃下去！”
他现在无比庆幸这次出门做得准备足够充足，不然他和言慎都必死无疑。
言慎听到景玉寒的话，下意识微微张开嘴，景玉寒立即将药丸塞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言慎也不用费劲把它吞下去。
看着言慎乖乖吃完了药，景玉寒刚想开口说什么，山洞外传来了搜寻的声音。
“你们几个去那边，我们负责这边，分开找！”
“是！”
脚步声离山洞口越来越近，言慎和景玉寒都默默屏住了呼吸。
所幸天色渐晚，在大量藤蔓的遮蔽下，搜寻的人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个山洞。
“欸老大，你说这俩人摔到这悬崖底下还能活么我瞧那个小子受了挺重的伤啊。还有那个靖王，昨天特意放出了消息，果然那些人今天就动手了……”
“谁知道呢？都护大人说了活着就想办法弄死，死了就把尸体拖回去，他还得和英国公交差呢。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们回去可怎么交代”
“这也没办法啊……这人掉下悬崖了我们上哪儿找去……”
都护江珩英国公
景玉寒和言慎默默对视了一眼。
原来是英国公想要他们的命么？
不对，英国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怕不是得了皇帝的默许……
言慎心里千回百转，但他的体力支撑不了他继续细想。
还好那几人粗粗搜索了一下就离开了，
景言二人稍稍松了口气。
言慎松了力气，直接歪在了景玉寒身上。
景玉寒探了探言慎的脉。
他虽然只是略懂医术，不过言慎这伤势，他不用精通也知道十分严重了。
“再这样下去不行，林彦发现踪迹一定会来寻我们，在此之前我要你答应我，坚持住，别睡过去！”
今夜月色正好。
景玉寒为了观察言慎的伤势，把藤蔓拨开了些。
此时月光洒在景玉寒身上，给他罩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配上他那张清俊精致的脸，言慎朦胧间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上的仙人。
或许，死在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怀里，也不算很亏
真是疯了，现在还惦记着美色呢！
言慎虚弱地笑了笑：“我……我尽力……”
景玉寒皱紧了眉头，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你身上的箭有几处在要害，我不敢动手拔除。我先给你上点药，不能再继续这么出血了。”
看着景玉寒从袖子里又掏出止血的伤药给他洒上，言慎觉得有些搞笑。
“殿下……你身上怎么什么都有啊？跟个……嘶……跟个百宝箱似的……”
“少说话，保留体力。”
洒上药，言慎流血的速度减缓不少，但还是在一点一点流失。
他觉得越来越冷了，不禁又往景玉寒怀里缩了缩。
“这鬼地方……真够冷的……我再也不想来这儿了……”
景玉寒揽住言慎的手臂又紧了紧：“不来了，下次带你去南边玩，那里温暖宜人，比这里好多了……”
言慎从小在京里长大，没怎么出过远门，听到景玉寒说的不免有些向往。
“真的吗？殿下可不许骗我……小时候……爹老说带我……带我出去玩……可他每次回来没多久……就又走了……还把娘也带走……后来他卸了兵权待在……家里……也不能轻易离开……京城……我就哪里……哪里也没去过……”
“不骗你，我不会骗你。”
言慎微微笑了笑，他觉得眼皮越发沉重起来，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殿下……我是不是也要栽在这里了……”
“少胡说！你不许睡听到没有！”
景玉寒难得情绪如此外露，言慎以为他生气的时候只会冷冷淡淡地说话，只不过语气就跟寒冬腊月里的冰棱一样。
没想到他还会这么大声地吼人。
但他真的没有力气了。
景玉寒再同他说话，他也只是偶尔答两句。
若是不答，景玉寒就会一直说一直说，言慎嫌他在耳边吵着烦了就会应一声。
眼看着言慎的脉搏越来越弱，景玉寒第一次体会到心急如焚的感觉。
林彦原本顺着袭击的方向追了过去，但追了很长一段时间却没看见任何人影。
他潜意识觉得有些不对，而景玉寒又中了毒，他实在不放心，决定调头回去。
没想到在这处山谷发现了大量打斗的痕迹。
血迹从路中间一直延伸到悬崖边。
林彦心中大惊。
“不可能……不可能……还有小侯爷在呢，他们两个不会有事的……”
林彦在心里默念，借着月光在附近搜寻起来。
为了防止还有袭击者在盯梢，林彦压低了声音一遍遍地喊。
“殿下侯爷——”
景玉寒听到林彦的声音，立即直起身子。
身边的言慎早就失去了大部分意识，只偶尔低吟一声。
他摸索了一下周围，抓住几颗小石子，朝着山洞口丢了出去。
林彦敏锐地察觉到那处细微的动静，立刻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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