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拜师
“益州官楼酒如海，我来解旗论日买。酒酣博簺为欢娱，信手枭卢喝成采。”【1】
从客栈的二楼向下望去，远处灯火重重，箫声阵阵，街上往来行人不绝，商贩接踵，对面的高阁花楼中不时传来歌女糜丽的歌声。
“常公子，都说这益州有天府之国之称，果真是玉门关不能比的，不如出去热闹一番。”
马师傅得了常岁的几两银钱，心里也畅快，不由对常岁凑趣两句。
常岁放下手中酒杯，原打算吃完晚饭后直接睡觉，马师傅的话不禁让她有些意动。
她从来都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前世时碍于身体原因，父母从不放她远行，今生好不容易有机会，也不差钱，当得好好欣赏一番天府之国的繁华。
换上一身绿衣绸袍，置身于摩肩接踵地街道上，常岁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遍锦街香陌，钧天歌吹，阆苑神仙。【2】
“卖汤圆嘞，又香又甜的汤圆。”
虽已用完晚饭，但那汤圆的香味扑鼻而来，闻之令人食指大动。
“老板这汤圆怎么卖？”
卖汤圆的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见常岁问价，他不慌不忙伸出两根指头。
“两文钱一碗？”
老者摇了摇头。
“那20文？”
老者又摇了摇头。
这时旁边一位挎着篮子的大娘看不下去了，“这位小公子，你可别上当，这个怪老头家的汤圆要2两银子一碗。”
常岁吸了一口气，二两银子！她在高府时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才1两银子，寻常人家哪会用两三个月的嚼用去买一碗汤圆。
她就算有钱了也不能如此铺张浪费，常岁正要走之际，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儿突然间扑到她身上。
白猫勾住常岁的衣服，喵喵地叫唤着。
“傻猫你怎么跟来了？”
衔蝉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摊位上的那碗汤圆。
他在这个老者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凡人的力量，他竟在那碗汤圆中闻到了三春丹的气息，那明显不属于凡界的丹药。
“喵喵。”
白猫儿雪白的爪子扯着常岁的袖子，碧蓝的眸子有一股哀求的味道。
这么可怜又可爱的表情，常岁是第一次在白猫身上看到，没人能拒绝一只颜值高又会撒娇的小猫咪，常岁也不例外。
她撸着白猫光滑的毛发，心中一阵满足，终于可以体验一把铲屎官的快乐了。
作为回报，常岁现在只想说买买买，不就是二两银子吗？
“老伯，给我来一碗。”
那老者笑眯眯地捋着胡子给常岁盛了一碗汤圆。
常岁拿起勺子舀了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白猫儿跟前，“喏，你想吃的。”
衔蝉迫不及待地把汤圆叼入口中，顿时一股澎湃的热流涌遍全身。
“公子，一碗汤圆2两银子，你确定要给一只畜牲吃。”
老者开口阻止常岁。
“老伯，这只猫儿陪伴了我些许难过的日子，在我心中总归是不同于一般动物，我待它就像，嗯，就像孩子一般。”
旁边的那位大娘摇了摇头，“真稀奇，还没听说过有人把畜牲当孩子般照顾的。”
衔蝉对着常岁翻了个白眼后，碧蓝的眸子仍是紧紧盯着那碗汤圆。
常岁见状又赶紧给它舀了一勺，她对这只白猫的感情很复杂，是它陪着自己渡过了沙漠中那段绝望的时光，如果不是这只白猫，她在那种孤身绝地的环境中或许根本就撑不下去。
一勺接着一勺一碗汤圆很快便见了底，常岁摸了摸白猫被撑的浑圆的肚子，心满意足，喂饱自家的猫儿大抵是每个铲屎官的愿望吧！
此时，衔蝉全身灵力急剧汇转，他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修复被玉卿瑶打断的心脉。
衔蝉一个飞跳从常岁身上一跃而下，奔向人群外围，向着城外的方向奔去。
怀中突然一空，常岁下意识朝白猫的方向奔去。
没走两步，手腕一紧，原来是那名卖汤圆的老板捉住了她的手腕。
“小公子，您还没付钱呢？”
常岁脸一红，确实还没结账呢。
可一摸袖口，常岁心底立马漏了一拍，袖中空空如也，我的荷包呢？
明明出门时拿了5两银子在身的，现在钱呢？
“呦，我说怎么这么大方呢，原来合着是想吃白食。”
一旁的路人指指点点，想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很快把汤圆摊围的水榭不通。
“瞧着白白净净，挺俊俏的一个小公子没想到竟是这种人。”
“老伯，您先放开我，那么多人看着呢，我不会赖您钱的，我钱都放客栈里了，要不您跟我去取。”
老者仍是不松开，“不行，我一个年迈老头，谁知道你把我诓到什么地方，万一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要是出点事怎么办？”
钳制自己手腕的双手劲瘦有力，常岁使出吃奶的劲也没动丝毫，就这还说老胳膊老腿！
“大伯，我说带你去拿钱吧！您又不同意，您说该怎么办吧！”
老者微微一笑，“这样吧！我看你骨骼清奇，六脉神清，很适合做我手艺的传承人，今后你就跟着我学卖汤圆的手艺吧！保管你一辈子吃喝无忧。”
“卖汤圆？”
“老伯，您莫开玩笑了，我只是路过益州，过两日就启程回家去，怎可跟你卖汤圆呢？”
“我不管那么多，反正你吃了我的汤圆，我那汤圆凡人吃了能成仙，牲畜吃了能脱畜牲骨你，下辈子不再沦为畜牲道，要么跟着我卖汤圆，要么现在就还钱。”
常岁被缠的有些烦，这犟老头怎么都说不通呢？
眼看着围观的众人越来越多，常岁又觉得面上臊的慌，只能先假意答应下来，脱身之后，再还他的钱就是。
“老伯，我答应你就是，您先放开我。”
见常岁答应，老者才满意地松开手，“后生，你可知一言九鼎，答应了的是要再反悔的话会应验在身的。”
常岁被他严肃的表情唬的一愣，瞬间感觉像是什么东西涌入脑海，那抹意识太快，快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
“小姑娘，你住的客栈还算不错，老头我许久没住的这么精致了。”
小姑娘？正领着老头往回走的常岁吃惊地看了一眼对方，随后摸了摸自己的假喉结，也没掉啊！声音也是很中性的声音。
“老伯，您是怎么看出我是位姑娘的。”
“这种拙劣的把戏连障眼法都算不上，我要看不出，就不必在修真界混了。”
修真界？常岁听后又是一惊，难道是她所想的那种可以修炼的世界。
“老伯，您确定自己没喝多？”
老者不满地吹了吹胡须，“本真人乃清微宗的冲虚道长，天上地下，如假包换。”
常岁见四下无人，连忙松了一口气，把老头拽进屋内。
“道长，您真的是修行之人。”
见老头又要生气，常岁连忙安抚，给他倒了一杯茶。
“既如此，那道长，哦不，真人在人间行走用的可是自己的仙颜。”
冲虚被眼前的姑娘逗乐了，“仙颜？你这丫头倒是会拍马屁，不亏是我看中的。”
随后冲虚掐了个诀，瞬间变换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气，轩轩霞举的修士。
这副样子好熟悉，这不是那天把玉卿瑶打跑的老道士吗？
能治住玉卿瑶这么厉害的狐妖，可见真是个有本事的。
“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冲虚正喝着茶呢，不妨被常岁这么一跪，当下感慨，这丫头真上道。
“师傅，修真之人可得长生？”
冲虚被呛了一下，修真界已经千年无人能得大道了，长生之道也是他毕生所求。
不过为了面子，他也只能先转移话题。
“你修道难道只为长生？”
不然呢？修道之人毕生追求不就是长生吗？天下大义，拯救苍生那种事情，离她太远。
“师傅，我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描写仙人，朝倚扶桑枝，暮游昆仑墟，长生大道，自在逍遥。这大抵是每个修士毕生所追求的吧！”
尽管修真界已经数千年无人飞升，但小徒弟志向远大，冲虚不好打击，还是等她自己看开吧！
“既如此，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跟随我去修道吧！”
“师傅，明日怕是不行，我父母俱在杭州府，家中贫穷无以为生，徒儿名下有两千九百金需交给双亲，以报他们余生无忧。”
冲虚略微沉吟了一下，“也罢！为师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你先去寻你双亲，倒时我自会寻你。”
“这是咱清微宗的弟子令，你拿着，有了它，无论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常岁双手接过，冲虚点点头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家徒弟，掐了个诀遁身而去。
一个大活人刷地一下消失在自己眼前，这不是变把戏，而是真正的修真人士的通天手段，要不是手中的弟子令还有余温，常岁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人生不免死，魂魄入幽都。仙者得长生，又云超太虚。
仙道茫茫，人道惶惶，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可以有这等机缘。
常岁攥着手中的弟子令，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人生须臾不过短短几十载，悲酸苦辣一样也不能少，与其如此，不若拼一把，她以前不信神佛，可如今有窥探神佛之道的机会，为何不抓住呢！说什么长生痛苦，那全是扯淡，当真有一天你拥有无上力量，拥有数不尽的岁月，当会叹浮生可悲！
弟子令上道纹寥寥，一种叫道心的东西不知不觉在常岁心中种下。
一连三日不见白猫儿归来，常岁心中着急，可她又不知去哪里找。
“常公子别等了，我打听过了，时间最近的一艘客船是明日午时出发，咱们从长江顺溜而下，不出一月就可到杭州府。”
“可是，我的白猫如今不见踪影，我不放心。”
毕竟这一路都是白猫陪自己渡过的，常岁实在不放心。
“常公子，难道这猫一日找不到你就一日不回家吗？”
马师傅已离家多日，想着赶紧把常岁送到杭州府，自己也好回玉门关，常岁一日不走他就一日不能回去。
“再说了，不是我说，您那只猫儿一看就是成了精的，放心吧！吃不了亏的。”
再三犹豫下，常岁决定明日一早出发，如果白猫不回来，就证明他们之间的缘分已尽。
翌日一早。
马师傅又焦急地催了一遍。
“常公子，赶紧出发吧！那只白猫儿是不会回来了。”
常岁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远方，裹紧衣裳，转身离去，聚散终有时，或许她与白猫之间的缘分已尽。
此时已然深秋，长江两岸落木萧萧，层林浸染，清泉石流，更有猿声阵阵。
见过荒凉戈壁，长河落日；见过玉门关外万里而来的异国客商；见过益州锦绣繁华，长江卓绝风光，这千里河山，万般风情，怎能不令人留恋。
再想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愿望，嫁人生子，儿孙绕膝，长命百岁，已经恍若昨日，摸得长生大道机缘，又怎会甘心做一个凡人。
常岁此刻内心无比坚定，她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道心—逍遥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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