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日暮西斜，远处天际烧起一抹绯红时，陈子夜才踩着霞光，裹了满身疲惫回到听竹苑。
“王妃！”
在门口焦急踱步的小萤一眼瞧见，忙提起裙摆急步迎上去，担忧问：“您去哪了？奴婢和念春沿途找回去没见到您，都快急死了。”
“我……”
陈子夜抿紧唇，两颊像晚霞一样烧得火热。
总不能直说自己迷路，还是在得知了魏宁轩去竹园的方向后，才猛得反应过来，照着反方向一路寻回的吧。
她果断摇摇头。
“也没去哪，就是路上四处闲逛耽搁了。”陈子夜绕开身，径直朝屋内走，“对了，念春呢？”
“她出去寻您了，要不奴婢去将人找回来？”
“不用，她对王府熟悉，没找到自然就回了。”
步至屋内，陈子夜立即直奔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灌下，待缓过喉间那股燥热后，才心满意足靠在榻上，轻捏起酸疼的两条腿。
小萤见状赶忙过去蹲下，接过她手里的活儿。
小丫头手法还颇不赖，轻重适中，捏得她疲乏尽消，竟有些昏昏欲睡。
“王妃，听闻苏姑娘真的去找王爷了，嘿嘿，您猜后来怎么着？”
“王爷不在，苏姑娘扑了空。”
“您怎么知道！”小萤惊讶地张大了嘴，仿佛能塞下整颗橘子。
陈子夜笑了笑，伸开胳膊，从榻前的矮桌上勾过来一颗黄澄澄的橘子，回绝了小萤的代劳，自个儿慢悠悠剥着。
这丫头眼底是藏不住的欢喜，不消多看，她也心中了然。无非是苏清菡没寻到魏宁轩，亦或魏宁轩无意帮忙，于是香儿该挨的板子一下没少。
再结合她路上偶遇那一出，大抵是前者了。
“我猜的。”
小萤听后立时一脸钦佩，竟比自己猜中了还高兴，“王妃可真聪明，王爷真的不在，听说苏姑娘不死心，还在清风阁里等了许久，结果直到那坏丫头三十板子打完了，她都没见到王爷的面。”
“那丫头如何了？”
“香儿吗？”说起这，小萤不自觉吞咽一口，面露惊惧之色，“那施罚的小厮下手重，半途她就被打得昏厥，后来苏姑娘请了大夫，应是暂无性命之忧。”
顿了顿，小萤眸光闪烁。
“奴婢才知，原来打板子也这么吓人啊。”
陈子夜这才想起，小萤此前只是初入宫，遇上管教的嬷嬷，顶多是被打几下手心，怕是还未见过这场面。
思量须臾，她安抚似地摸了摸小萤的头，笃定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们挨板子的。”
不料，小丫头却是抬眼，灼灼看她半晌，最后坚定地摇摇头。
“奴婢不怕，只要是为了王妃，奴婢打多少板子都甘愿。”
陈子夜微愣。
本想说这丫头傻，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到最后也只是淡淡一笑，“嗯”地应了声。
小萤高兴低头，乖巧地继续为她揉捏。
“王妃，听说苏姑娘今日还为此心疼哭了，您说王爷回来后知道，会不会帮她出头？”
“任他去，反正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
不过，她二人的担忧似是多余，直至夜深，也未见魏宁轩前来寻仇。倒是念春带回来个消息，说王爷知晓后吩咐人送去了伤药，此后便再未提及。
在陈子夜看来，这顶多意味着魏宁轩并非是个恋爱脑，除此再无其他。倒是她身旁两个丫头，错理解为“在王爷心中，王妃比苏姑娘更重要”，那叫一个高兴，尤其小萤，连带着成亲那日的埋怨也散得一干二净。
是日深夜，添上一根新烛，小萤打着哈欠、眼眶含泪地走到桌案前，俯身去看自家王妃快忙了整夜的东西。
一张张纸铺满了桌子，细看去，有些画得像是手镯簪子，有些却又像弓箭匕首，好半晌，她也没能琢磨出这到底是个什么。
“王妃，您这画的是什么呀？”
“我暂时也说不清，等最后完工就知道了。”
陈子夜说罢直起身，扭了扭微酸的脖子，“这里不用伺候了，你先去歇息。”
见帮不上忙，小萤只得点点头，叮嘱了声让其早点休息才退下。
歇了片刻，陈子夜重新执笔，继续埋头写写画画。
其实她知道自己要画什么，那是只手镯，亦是件武器，就像魏宁轩那把折扇，只需触动机关，顷刻就能化为一把嗜血的利刃。只可惜，前世她在魏宁轩的协助下设计好手稿后便暂且搁置，至今也未见过成品，甚至她都不确定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做出来，不过是揣着试一试的侥幸。
手镯细节她早已记不清，即便今日在宫里趁机仔细观察过魏宁轩的折扇，帮助也不甚明显，如今只能靠着边画边回忆。
她这一画，不成想竟是整整十日。
这十日内，除避免招人猜忌，时不时要出门走动走动，才会让念春引着顺带熟悉熟悉王府，其余时候她都是伏案钻研，乃至好几次挑灯到翌晨。
终于，这沓手稿完工。
是日，天朗气清，远处还有蝉鸣阵阵。
一早起身，小萤便为她梳了个简单别致的单螺髻，佐以那支镂空珠蝶金步摇，再搭配一袭天水碧纱裙，整个人看上去清爽灵动又不失婉约。
趁着日头不晒人，她与小萤便出了府门。
乾京繁华，王府又地处闹市，出门行不多远就陷进了人来人往中，主仆二人一个较一个兴奋。小萤是许久未出门，而陈子夜则是两世里，头一次这样自由自在四处游逛。
约摸巳时中，二人才逛完主道的半条街，大包小包拎得满怀。
陈子夜尽兴了，便干起正事。
途经一家铁铺子前，她止步入内。
铺子的两面墙皆挂满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单单摆在那里，看着就已让人胆寒。
小萤怯怯紧挨着她，两人再往里走几步，这时从里间迎出一个瘦削男子，瞧见她们时，笑意中掺杂了些许吃惊。
“二位姑娘莫不是走错地儿了？”
“没走错。”陈子夜轻拍了拍紧攥着她衣袖的那只手，以示安抚，“掌柜的，若有兵器图纸，你们依样可打造得出？”
男子闻言，不假思索地拍了拍胸脯。
“只要姑娘想得出，就没有我们造不了的。”
“那好。”
也不管对方是真自信还是假吹嘘，她摸出那沓手稿，“你看看这个。”
男子接过，一页一页仔细看下去，惊讶更甚。
他平生见过的暗器不少，图纸上的这件不论是设计还是构造，都称得上品，竟还是从一个看着娇弱的姑娘手里瞧见。
“这图纸上的暗器实在精巧，姑娘是从何处得到的？”
陈子夜听罢莞尔，挑眉道：“这你就别管，可做得出？”
沉思片晌，男子一脸认真。
“一个月，姑娘到时尽管备好银子来取就是。”
谈起生意，这掌柜的还算颇豪爽，双方很快就定好价钱，又付了定金。
办妥后，主仆二人才出铺子。
彼时日头已升至当空，晒得人面颊滚烫。二人没再多逗留，便折回了王府。
岂料刚一入内，就迎面撞上了孙管家。
“王妃，王爷请您去趟书房。”
陈子夜听得心里一咯噔。
不是吧，这么快就知道她造暗器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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