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六章 一颗相思痣 上
第六章一颗相思痣（上）
饥肠辘辘的魔尊饿着肚子，以最高贵的姿态缓缓走下宝座，然后，连飞带跑地来到山谷中，抓起一把花朵就往嘴里塞。吃饱之后，趴在溪水边牛饮了一阵，喉咙里还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用袖子擦脸的时候，一抬头，刚好看到零零九站在身边盯着他看。
想必，他刚才的丑态，她都看到了。
“优昙花大叔，你吃东西的样子好野蛮啊！”零零九双手拄腮，似乎看的津津有味。
“咦？这是什么？雪妍膏？”零零九捡起地上的小瓷瓶：“就是那个人类的店里卖的护肤品吗？”
黑域魔尊的脸瞬间涨红。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稳步前行，神色已恢复了高冷姿态：“对，送你的。”
零零九又蹦又跳：“送给我的！哇！优昙花大叔送我礼物了！太棒了！”说着，零零九打开瓷瓶，用手指挖了一大块，几下就糊了满脸：“真的能美容吗？”
黑域魔尊扫视了一脸雪花膏的零零九，强忍着笑：“简直暴殄天物。”说着，化作黑烟，匆匆离去，然后，在无人无妖无魔的角落大笑不止。
笑着笑着，他只觉得背后疼痛不已，他方才想起自己被刘家攫取了百年的花刺。
疼，疼得他通身汗流不只，他只得盘腿打坐，运气疗伤。
调理了半天，背后的疼痛却未因为他的运气削减半分。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当年他已将刘家的捉妖士打得再无还手之力，他又为何还有拔出自己花刺的力量！难道说，另有其人？
“蠢材！”
黑域魔尊正兀自思忖着，忽然听到身后的严厉呵斥，呵斥声在山谷间回荡，却见不到来者。
“你是谁！”黑域魔尊睁开双眼，他运用“极目八荒神眼”四周环视，却在方圆百里之内，找寻不到叫嚣者的踪影。
能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藏，逃过他的极目八荒眼的，不算天神，妖魔中，怕没有几人。
“混账，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师父？”黑域魔尊拱手拜道。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父？”
声音依旧来自不知名的地方，如在耳畔，又如在天边。
“徒弟不知做错了什么。”黑域魔尊问。
“你居然为了救两个小妖放弃杀刘四喜？”声音在质问。
“他们是为我去盗取花刺，身为他们的首领，徒弟必须救他们。”黑域魔尊不卑不亢。
“你是不知道吧？刘四喜自幼时便吃了‘凝神丸’，他的心脏吃下即能成仙！”师父在痛斥：“你错过了多好的机会！”
“徒弟知道了。”黑域魔尊说。
只是，成仙又能怎样？都说神仙好，待一切成空时，又好在何处？
此时，远在姑苏雪妍堂的刘四喜连打四个喷嚏，聚在他身边的姑娘们纷纷递上手帕：“四喜哥，小心身体呀！”
“四喜哥，你小心受风寒，我给你熬药！”
“四喜哥，来我家的药房，他们家，卖假药！”
“你们家才卖假药！”
一帮女人又吵了起来。好烦躁。
刘四喜摆摆手，疑惑道：“难道，相思病是会打喷嚏的么？”
再看看手下的宣纸上，刚画好的神仙妹妹已经被口水晕染了墨色，画像上的一头黑发却更加灵动。
被神仙妹妹救过之后，刘四喜时常在自家雪妍堂的胭脂水粉包装袋上画神仙妹妹。画了写意山水和美人的包装反而惹得胭脂水粉更加抢手。雪妍堂已然成为城中奢侈名牌榜首。
刘四喜依旧没有惊喜，他时常安静地躲在雪妍堂的角落，目光呆滞，还拿纸扇敲着桌子发呆，口中还念念有词：“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昔日的潇洒倜傥劲儿全无。
惹得来买胭脂水粉的姑娘们分外怜惜：“四喜哥忧郁的样子都那么帅……”
素日在脂粉堆里如鱼得水的他却有些寡淡。
贺擎天对姑娘们解释说：“他只是饿了。”说着，便要带了刘四喜去吃馄饨。
刘四喜今天真是喜事连连。
首先，他在庆寿馄饨馆吃到了味道极好的虾仁小馄饨，太湖的虾已经成熟，虾籽红红的，透着亮。
第二，他在捉妖的途中，再次遇见了这辈子最魂牵梦萦的姑娘，温泉中的神仙妹妹。
“温泉水滑洗凝脂，回眸一笑百媚生啊！”他望着温泉中的神仙妹妹，痴痴地惊叹。这画面他仿佛梦中见过，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他怔怔地望着水雾中的女子如画的眉眼，心痛开来。痛，痛得他抓心挠肝，痛，痛得他直不起腰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谁在偷看！我吃了你啊！”零零九发觉的时候，大吼一声。
零零九从温泉中跳了出来，用拔山倒海之势揪住了他的脖子，力气大如项羽。
“神仙妹妹，你打算怎么吃？现在还是白天，还有啊，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你腰间的痣都露出来了……”刘四喜依旧没回过神来。
“生吞活剥！”零零九把衣服裹了裹，再次伸出尖利的玉爪。
“神仙妹妹息怒，要不，我请您吃韭菜鸡蛋馅儿饺子，压压惊？你也可以选择三鲜馅儿的，有大大的虾仁在里面……”刘四喜告饶道。
“少废话，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凝神丸附体，吃五十个王八都不如吃一个你！”姑娘牵着他的脖子，张口就咬。
“非也非也！”刘四喜急忙道：“神仙妹妹你且听我说，刘四喜是会做美容膏的上好医师，不是缩头乌龟……”脖子上的力道在加深。
“而且啊，神仙妹妹你倾国倾城貌，却有瑕疵。”刘四喜说。
零零九果然好奇了：“你说什么？”
刘四喜从怀中摸出一个青花小瓷瓶：“你左腮上有芝麻大小的一粒雀斑，要不要试试我家祖传的雪妍膏？保证你瑕疵尽除，肌肤胜雪……”
零零九有些心动。
据说雪妍堂店中最好的产品就是这雪妍膏。可她是妖，几次想进店去买，都被一张强大的灵符拦在了大门外。想要施法破除妖术，还怕牵扯进更多的风波。
“多谢了。”
零零九单手取了瓷瓶放入怀内，然后，用玉爪揪着他脖子，下嘴就咬，刘四喜感觉到身上的精气在流逝。他的腿脚渐渐无力，膝盖渐渐垂下，跪在了地上。
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么？刘四喜黯然地想，他还没吃够韭菜鸡蛋馅儿饺子和虾仁小馄饨，也没娶过漂亮媳妇，也没考过状元，爹让他学捉妖，他也没学会……
“妖狐住手！”
远远的，刘四喜听到了熟悉的怒喝声。
“吃我一招雪灵剑！”原来，是贺擎天仗剑而来。
零零九趁势逃走。
剩下瘫软在地的刘四喜，怔怔望着消失的倩影，喃喃地念道：“她若能做我媳妇，哪怕是一天，纵然吃了我，我也是无悔的。”
贺擎天拍了他一记脑袋：“少在这里装段誉，给我起来！你没看出来吗？她根本不是你那个零零九！”
刘四喜有气无力的站起来：“不是她？还是上次见的那个呀，我从小就画她，又如何能记错……”
“当然不是，难道你没发现，她根本不认识你吗？而且那个零零九生性善良，不肯杀妖也不肯杀人，刚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妖，张口就要吃你！”贺擎天骂道。
“倒也是，我的神仙妹妹很善良，很可爱。”刘四喜摇着纸扇，又开始嘀咕：“思君令人老……”
贺擎天没好气地将刚才捉到的一只小雄狐扔到他面前：“少爷，老爷和夫人去金陵之前就说了，几个月内，你必须学着把妖狐的心掏出来，这是你的家族使命。我并不是你们刘家的继承人，虽然是义子，但也就是跟班而已。这些事并不是你推给我，你就能一劳永逸。来，杀了这只男狐！”
刘四喜拍了拍他的好伙伴：“擎天，我能选择不杀它么？难道它不是一条生命？为什么我们要一直取狐心来做雪妍膏！祖宗之仇不共戴天，可是几百年都过去了！”
贺擎天把剑递到四喜的面前：“你已及弱冠之年，今后老爷不会再纵容你。”
刘四喜固执地扔掉剑：“我们这样残忍，要雪妍堂何用呢。纵然我们坐拥金山银山，难道每一个铜板里，沾染的不是生灵的鲜血？”
是啊，雪妍堂开了一家又一家，占据了姑苏最繁华地段的最好位置，占据了杭州西湖边的最好位置，这次，他的父亲竟把店开到了金陵，说要一路北上，开到开封府，燕京，每一个雪妍堂，血淋淋的，都是狐狸的生命。
狐妖纵然有害人的，有伤天理的，却也有善良的，像他的神仙妹妹，这样滥杀无辜，迟早有一日，他们都会遭到报应。
“少爷，快来！”贺擎天捡起雪灵剑，欲要递给刘四喜。
刘四喜后退一步：“迟早有一天，我们会遭天谴的！”
“他们是妖！”
贺擎天摇摇头，自行将狐腹剖开，熟练地取出心脏，放入一个加了秘制香料的木漆盒中。
刘四喜就这样默默看着，看了一阵，只觉得自己脸上热热的，摸了摸，居然透亮。
“四喜少爷，你这是妇人之仁。”贺擎天说。
刘四喜摇摇头，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好饿，饿得他真想再吃一盘虾仁小馄饨。
他也的确往庆收堂的方向去了，走到了店中，他却再次看到了神仙妹妹。
神仙妹妹胃口还不错：一只西瓜鸡，一盘樱桃肉，一盘糖醋鱼，外加西湖牛肉羹，雪花蟹斗，三鲜馅儿饺子，一盘海棠糕，一壶梅子酒。
神仙妹妹撕开鸡腿，用咬他脖子的姿势张口就咬。一眨眼的功夫，一只鸡只剩下骨头，一盘鱼只剩下鱼骨。
刘四喜看着大吃的她，吃吃地笑了：“吃饭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神仙妹妹也终于发现了对桌的花痴。
“喂，刘四喜笑什么笑！没见过美女吃饭吗？”零零九瞪了刘四喜一眼。
“我在想，你吃了这么多，应该吃不下我了吧。”刘四喜说。
“谁要吃你，神经病啊！”零零九开始自顾自吃饺子。
刘四喜有些心痛：“神仙妹妹，你不记得了吗？我是你刚才要吃的人啊。”
零零九白了他一眼：“谁要吃人啊！我那天不是刚救过你！”
刘四喜道：“你忘得倒是快，我可还记得你，我刚才送了你一瓶雪妍膏，让你擦雀斑用的，还有，你腰间有一颗黑痣……”
“流氓！”
还没说完，零零九就放下饺子，跳过来抽了刘四喜两个大嘴巴。
刘四喜捂着红肿的左脸，难过地道：“神仙妹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刚才你在温泉里洗澡……”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洗澡了！”零零九大怒道。
刘四喜的脸上又多了两巴掌，脸瞬间肿成了粉色的包子：“好疼。”他捂着红肿的右脸说：“看来，刚才洗澡的人的确不是你，那么，这人又是谁？”
“我怎么知道！”零零九眼珠子一转，戳着刘四喜的肿脸，道：“喂，该不会是优昙花大叔变成我，来□□你吧！”
刘四喜吓得打了个寒颤，想到魔尊大人高大伟岸的身材和霸气的眼神，他浑身鸡皮疙瘩纵生：“我说……你的想法会不会……太大胆了些？”
零零九仔细琢磨了一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可能……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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