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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杀手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夜,安然无恙,平静到诡异。

        但是有多少人,没有丝毫睡意,辜负这良辰美景,在黑暗中睁大着眼睛,颤抖着等待黎明。

        边城,万马堂。

        午后小雨,勾人入梦。等到窗台上的雨帘都消失不见,马芳铃还是不愿意醒过来,这样的浮生太平,日后再难得,偷到一刻算一刻。

        她披着一件轻纱,慵懒的趴在榻上,青丝沿着身体曲线柔顺的滑了下来,雨声总是相似的,相似的场景容易让人共情。

        她想起了同样的一个雨天,雨比现在大得多,倾盆而下,害得她和叶开不得不在那个草原的茶亭避雨。

        马芳铃似乎在发呆,看着外面,绿色已经化开,模糊的样子如同那天她和叶开之间的空气。

        那天早上,叶开来到了万马堂,向马空群说出了一件事,和两个否定的决定:有人出钱让他杀马空群,他不会杀;马空群让他带马芳铃离开,他也不会做。

        暧昧的感情如果不能转正,及早抽身而退快刀斩乱麻才是上策,叶开虽然是一个多情的浪子,但是比她想象中干脆的多。

        当想起那句“那些事本来跟她毫无关系”的时候,她沉睡的面容扬起一丝笑,在漩涡中的人,衣服都已经全湿透了,如何能割舍和水的关系,扒光了也不行,因为躯体上也全都是水。

        听到珠帘的响动,她慢慢睁开眼睛,一个窈窕的身影在雾蒙蒙的视线中出现,走了进来,宣告她的休眠时间结束。马芳铃心里暗暗可惜,果然是好景不长。

        无名居一向很热闹,现在却空无一人,里面空荡荡,冷清清。所有人都聚在门外、街边,有窃窃私语的、高谈阔论的、目不转睛的、东张但是他们都会做同一个动作,就是时不时都望一望街上,因为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一位新的客人。

        二楼的主人房间,有两个人坐着,在下棋。

        一子落定,马芳铃睁大了眼睛,思考半天,弃子投降。

        她很不高兴,一推棋盘,耍赖道:“不玩了,不玩了。”任谁连输一早上,都不会高兴的。

        “你之所以输,不是因为你棋力不够,而是因为你的心思不在这里。”萧别离捡起棋子,一颗颗放回棋盒里。

        “哦,那你说说我的心思在哪里?”她趴在桌子上,抬眼看着他。

        萧别离笑而不答:“叶少侠真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

        马芳铃撇嘴:“他上辈子一定是个守墓的。”

        萧别离问道:“此话怎讲?”

        “不然怎么老是想方设法从死人嘴里挖秘密。”马芳铃换了一边脸贴在桌子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很是舒服。

        萧别离说道:“大概是因为死人不会说谎吧,叶少侠喜欢真话。”

        马芳铃“哼”了一声,说道:“他自己对别人嘴里都没几句真话,还指望别人给他真话?”

        “他也不屑于说假话。”

        “他只是不说话,或者说其他的话来打岔。”马芳铃忿忿不平。

        “大小姐似乎对他很有意见。”萧别离笑着看她,像长辈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他这样的人,谁对他有意见都很正常,我倒是奇怪大叔你为什么对他没有意见。”

        萧别离不解:“我为什么要对他有意见。”

        “就凭他欠你的账单,你想对他有多大的意见都不过分。”

        萧别离笑道:“叶少侠能赚钱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只看他想不想赚而已,所以我一定也不担心他的账单。”

        “他不想赚钱的事情也太多了,你还是担心一点为好。”

        “说不定今天他就赚到了。”

        “听说陈大馆的房子被烧了一大半,货也没了?”一边脸压麻了,又换了另一边,马芳铃捡起一颗黑子放在手中把玩。

        萧别离已经捡完了白子,现在开始捡黑子:“不止是他,宋掌柜、胡掌柜的店也被烧了个七八,要知道他们店里的东西都比较容易着火。”

        马芳铃轻笑:“那他们不是心疼死了?”

        “不管是谁,无缘无故的被烧了房子,还多了生命危险,除了心疼,更是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张老实一样,做了冤死鬼。”

        “不想做冤死鬼,就要拼命反抗,可惜他们几个都是生意人,不懂丁点武功,要杀傅红雪,可不容易。”

        “但是他们有钱,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成为可能。”

        “所以你向陈大倌他们推荐了一个好帮手,好到让陈大馆那个吝啬鬼都心甘情愿掏出大笔的银子。”

        “只是刚好有这么一个人满足他们的要求,这个人还正好在附近,而他又喜欢钱,所以顺口提了一句。”

        “还好他们出钱请的是天下第一快剑,不是一个傻子。”

        萧别离不解:“傻子?”

        马芳铃突然笑了起来,艳若桃李:“三万两的买卖都不做,不是傻子是什么。不过这次陈大馆是真下血本了,想不到这么多年,他居然捞了那么多油水。”马芳铃想到陈大倌那个奸商掏银子肉痛的样子,突然有点开心。

        “如果一个人的家被毁了,可能以后再也没有安生日子过,让他花再多的钱他也愿意。”

        边城的房子大多是木制的,昨天从张老实的店里燃起的火种借着风势,很快就蔓延到了左邻右舍,还好先前下过一场雨,木头有点湿润,发现的也及时,在烧了两排房子之后,止住了火势,只是现在走进那条烧的只剩断壁残垣的巷子里,还可以闻到浓浓的焦味。

        虽然人没事,不代表心灵没有创伤,陈大倌恨得咬牙切齿,自从傅红雪这个瘟神来了之后,镇上就没发生过好事,兔子笔迹了还会咬人,更何况人被逼到绝境。

        但是傅红雪不好惹,现在镇子上那么多江湖人,没一个敢去招惹他。他们几个做生意的小老百姓,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好在他们有钱,很多时候,钱就是最好的办法。

        他联合了镇上想对付傅红雪的几个人,里面有胡掌柜、宋老板还有王老板、丁老四,都是这次被殃及的无辜人,凑了一笔丰厚的赏银准备请一个了不起的杀手,准备除掉傅红雪,但是他们不了解江湖事,不知道怎么找人,更不知道谁有这个本事,可以杀掉傅红雪,真是拿着银子都不知道怎么花。只好求助于见多识广的萧老板,萧别离七窍玲珑心,一向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们还没开口,他就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心思,送上了一个舒服的枕头。

        她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身来,问道:“唉唉,大叔,你说这个路小佳会不会来?”

        萧别离沉吟一会,说道:“他既然收了钱,就应该会来,他的信誉一向很好。”

        “那傅红雪会不会来?”只有一个人的独角戏可没有什么看头。

        “他没有收钱,所以我不知道。”

        “那路小佳的剑和傅红雪的刀,到底谁快?”

        “这个问题的答案下面站着的所有人都想知道,包括你和叶少侠。”

        “那这个路小佳到底什么时候来?”

        萧别离终于收好了全部的棋子,他接过马芳铃手上的最后一颗,盖上盖子,说道:“也许已经到了。”

        空旷的长街那一头,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吸引了所有焦急等待的人的注意,一匹矫健的黑马疾驰而来,身后扬起一片沙尘。

        马上坐了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光头,赤膊,双手没有提着缰绳却还能做得稳稳当当,他抱着一根海碗粗的旗杆,四丈高的旗杆上,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马跑得那么急,这个人却站在杆头,如履平地,除了红色的衣裳和发丝被风吹动之外,其他哪里都不动。

        叶开抬头看向那人,喃喃说道:“他来得真快。”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刚走到他身边的人说的。

        “快不好吗?”马芳铃问他。

        叶开又露出了那种漫不经心、无所谓到让人想给他一拳的笑容:“马大小姐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好戏从来都是压轴登场的。”

        马芳铃也笑:“那也要看是谁演的”。

        说话间,黑色的骏马也飞驰到众人眼前,立身长鸣,停了下来。

        红衣人背负着双手,一动不动,仰着脸问道:“到了吗?”

        那光头大汉立刻回答:“到了。”

        红衣人接着问:“有没有人来迎接咱们?”

        光头大汉说道:“有,有一群人。”

        红衣人很满意,说道:“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又有那么多观众,倒真是个杀人的好场合。”

        叶开用那气死人的笑容对红衣人说道:“可惜站那么高,除了鸟谁也杀不到。”

        红衣人立刻低下头,瞪着叶开。

        从下面看去,红衣人也是一个俊秀的年轻人,一双眸子亮如点漆。

        他居高临下,瞪着叶开,喝道:“你在跟谁说话?”

        叶开说道:“站的最高的是谁就是谁。”

        红衣人说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叶开装作恍如大悟的模样:“莫非你就是杀人不眨眼的路小佳。”

        红衣人满意点头:“总算你还有点眼力劲,你叫什么名字?”

        叶开友好的自我介绍:“我姓叶。”

        红衣人问:“他们请我来杀的人是不是你?”

        叶开摇头:“不是。”

        红衣人很是遗憾:“可惜。”

        叶开跟着叹气:“确实很可惜。”

        红衣人提出了一个弥补的方案:“那我杀了那个人之后,再来杀你好不好?”

        叶开笑着点头:“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好像做了一个愉快的决定。

        丁灵甲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叶开,傻子常见,找死的傻子却很少见。

        红衣人又问:“这里是不是有个姓陈,叫陈大倌的。”

        陈大倌立马走了出来:“正是在下。”

        “你找我来杀的人呢?”

        陈大倌赔笑:“路大侠来的太早了些,那人还没有到,不如先下来坐坐?”

        红衣人一副不耐烦的语气:“这上面凉快,你快叫……”

        话还没说完,一粒石子般的东西以闪电之势打在了那海碗粗的旗杆上,只听“咔嚓”一声闷响,那旗杆居然从中断成两截,失去支撑的上半部分缓缓倒下。

        原本站着上面的红衣人双臂一展,飘然落下。

        好轻功。

        所有人都露出赞叹的眼神。

        那人落在叶开和马芳铃面前,叶开已经自我介绍过了,都已经面对面了,不说话好像有点尴尬,马芳铃也笑着打招呼:“路少侠轻功真好!”

        红衣人瞪着马芳铃,这个瞪和刚才瞪叶开的瞪又不太一样,马芳铃还没感觉出来有什么不一样,就听他冷冷说道:“你又是什么人?”

        马芳铃友好的自我介绍:“我姓马,叫马芳铃。”

        那半截旗杆这时才落在屋顶上,结结实实的砸了下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红衣人还是瞪着马芳铃:“这旗杆怎么会突然断了?是不是你捣的鬼?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马芳铃眨了眨眼,露出无辜的笑脸,说道:“可是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是个好东西,比如你来的时候,站着那根旗杆,就算现在断成了两截,还是可以看出来是上等的东西,是在是可惜可惜!”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还不到三句话,红衣人和马芳铃一个冷,一个笑,目光却已经厮杀了千百遍。可怜陈大倌看到红衣人落在地上,正准备去招呼,凑的太近,被两个人的眼刀给波及,但是他一个都惹不起,只得艰难的吞了口水战战兢兢地把求助的眼光投向叶开。

        叶开又叹了口气,他如果不说话,旁边的两个人可能就这么一直用眼神厮杀下去。他决定出手解救可怜的陈大倌,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屋脊悠悠说道:“旗杆明明是你打断的,你何苦要别人替你背黑锅。”

        众人跟着望了过去,但是屋顶上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却有一样东西突然从屋檐背后被抛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小小的声响,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花生壳。

        红衣人的脸色变了,咬牙道:“没想到这个鬼也来了。”

        光头大汉大喝一声,跳了起来,抡起手中剩下的半截旗杆,狠狠地向屋顶打了下去。

        却在要碰到屋顶的时候,屋脊上闪过一条淡青色的光芒,那旗杆的前头却被削了去,光头大汉手里剩下的旗杆没打着房子,使出的力气全部落空,让他的身子狠狠地栽在了地上。

        跟着又有几丝光芒划过,被削去的那截旗杆又分裂成了七八段,一片片落了下来,一下一下接连砸在地上趴着的光头大汉身上。

        每个人的眼睛都看直了,这滑稽的场面却让马芳铃觉得开心极了,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叶开由衷的赞叹:“好快的剑,果然名不虚传!”

        红衣人却很不开心,她用力跺了跺脚,恨恨道:“你来了,为什么还不下来。”

        马芳铃看着他跺脚的动作,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屋顶后面有一个人淡淡说道:“这上面凉快。”清淡声音和刚才淡青色的光芒相得益彰。

        红衣人气得跳起来,大声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我作对。”

        这人说道:“那你为什么总是要跟别人作对?”

        红衣人问:“我跟谁作对了?”

        这人说道:“你明知道旗杆不是这位马姑娘打断的,为什么要找她麻烦?”

        红衣人大声道:“我高兴!”

        叶开也笑出声来,他对这样的蛮不讲理总是觉得很好笑。

        红衣人接着说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我受气的时候,你为什么从来不帮我?”

        这人问道:“你是谁?”

        红衣人一下子被问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家奇怪的看看红衣人又看看屋顶,听着这奇怪的对话,都在心里问,这红衣人不是路小佳吗?

        这人说道:“杀人不眨眼的路小佳,怎么会受别人的气。”

        红衣人抬起头,理直气壮的说道:“谁说我是路小佳?”

        这人说道:“你不是路小佳,谁是路小佳?”

        红衣人指着屋顶:“你!”

        这人说道:“既然我是路小佳,你为什么要冒充我?”

        红衣人又剁了下脚,叫了起来:“因为我喜欢你,我想来找你。”

        众人的表情由奇怪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任谁看到一个男人突然当众向男人表白,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比较恰当。

        红衣人看着大家睁大眼睛看着他,咬了咬唇,突然一把扯下了头巾,又撕下来脸上的一块皮,大声说道:“你们的眼睛全瞎了吗,难道看不出我是个女人!”

        红衣人竟然是个女人,马芳铃不认识这个女人,其他人显然也不认识,但是有一个人认识。

        丁灵甲看着她,很是惊讶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三妹?”

        红衣女子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叶开和路小佳身上,这才发现丁灵甲,脱口而出:“二哥!”

        丁灵甲脸色变了,大声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红衣女子露出尴尬的表情,一边“我……我……”一边后退了两步,突然一跃上了屋顶,那屋顶已经空无一人,她大喊着追了出去:“姓路的,我看你能躲到那里去。”红影一闪,也消失在屋檐,

        这发展完全出乎众人意料,却见那在地上装死的光头大汉也一跃而起,跳上马背,逃难一样的跑了。

        探究的目光都转向了丁灵甲,这貌似是最后一个有关系的人了。

        丁灵甲的脸色很难看,黑得像锅底,他沉声发出一个字:“追!”领着丁家人追着红衣人而去。

        等到丁灵甲也消失在视线里,各大门派弟子还是没明白一出请凶杀人的戏码怎么突然变成了苦情的女子追情郎,还夹杂了一个哥哥棒打鸳鸯。

        马芳铃笑着问叶开:“好戏也不一定非要压轴对不对?”

        叶开苦笑。

        陈大倌莫名其妙,他们出钱请来了一个路小佳,但是却来了两个路小佳,还没分清楚哪个是真的路小佳,两个路小佳就都不见了。但是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的钱难道打了水漂?

        他环顾四周,最后发现好像只有叶开是有点靠谱的。

        “叶公子,这……”

        叶开却径自从他面前走过,推开了无名居的门:“戏看够了,也该吃饭了。”

        陈大倌死命瞪着叶开,感觉到不可思议:“你居然还有心情吃饭?”

        叶开微笑:“为什么没有,吃饭是人生一等大事,死人才不吃饭。”

        却听本来应该空无一人的无名居里,有人接了他的话:“但只要有花生,不吃饭也没关系的。”

        这个声音,是刚才屋顶上的声音。

        只见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背对着他们,坐在了最中间的桌子上,面前的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堆花生。他身着白衣,梳着简单的发髻,微微晃动的发尾让马芳铃想起来那光滑、恣意摆动的马尾,不由得想摸上一摸。

        他用手指拿起一颗花生,轻轻用力,花生壳就沿着线条裂成了两半,他再用两根手指一搓,红色外皮就脱落,露出白净的花生仁,手一抖,把花生抛起,再略微仰头,用嘴接住,抛的很高,也接的很准。

        叶开忽然问道:“你从未落空过?”

        这人回答:“从未。”

        叶开又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手很稳,嘴也很稳。”

        叶开点头表示认同:“所以他们才会找你杀人。”

        杀人的确不但要手稳,嘴更要稳。

        这人叹气:“可惜他们不是要我来杀你的。”

        叶开笑道:“你杀了那个人后,再来杀我好不好?”

        这人说道:“非常好!”

        然后两个人忽然同时大笑。

        叶开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身手拿起了一颗花生。

        这个人的笑容停顿了。

        马芳铃已经走到了另一边,可以看清楚他的脸。

        他的年纪看起来和叶开差不多大,但是和叶开随时都带着懒散的笑不同,这个人整个人都是冷冰冰的,他之前虽然笑着,但是眼睛没有笑,一双灰色的眼睛,在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杀伤力加倍,声音有点阴柔,不太像杀手。

        不过谁也没规定杀手一定要是什么样的吧,马芳铃心里暗想。这是她对路小佳的第一印象,阴沉而锋利。就像他腰上挂着的那把轻薄的剑,会发出淡青色光芒的剑,没有鞘的剑。

        他灰色的盯着叶开收的花生,冷冷说道:“放下。”

        叶开好奇:“我不能吃你的花生?”

        这人还是冷冷的口气:“不能,你可以叫我杀了你,也可以来杀我,但却不能吃我的花生。”

        叶开又问:“为什么?”

        这人说道:“因为路小佳说的。”

        听到这个名字,陈大倌眼睛亮了,他的钱暂时不会打水漂了,他的眼睛又冒出了希望之光。

        叶开又问,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谁是路小佳?”

        这人说道:“我就是。”

        叶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花生,说道:“这颗花生看来只不过是颗普通的花生。”

        路小佳说道:“是的。”

        叶开道:“和别的花生有什么不同吗?”

        路小佳道:“没有。”

        叶开笑了:“那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吃这颗花生呢?”说完他又把这颗花生放回去了。

        路小佳也笑了,笑意还是没有传到那双灰色的眼睛里,他问:“你一定就是叶开。”

        叶开道:“哦?”

        “除了叶开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你这样的人。”

        “这是恭维?”

        “有一点。”

        叶开摇头叹气:“可惜现在再多的恭维话,也比不上这颗花生。”

        路小佳凝视着叶开的脸,又看了看他的手,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你从不带刀的?”

        叶开说道:“至少还没有人看见我带刀。”

        “为什么?”

        叶开反问:“你猜呢?”

        路小佳说道:“是因为你从来不杀人?还是因为你杀人不必用刀?”

        叶开笑了,笑意同样没有传到眼睛里。

        他没有笑的眼睛看向了路小佳的剑,一柄斜斜插在他腰上,没有鞘的剑,薄而锋利。

        他问路小佳:“你从来不用剑鞘的?”

        路小佳说道:“至少还没有人看见我用剑鞘。”

        叶开说道:“为什么?”

        路小佳道:“你猜呢?”

        叶开道:“是因为你不喜欢剑鞘?还是因为这柄剑本就没有鞘?”

        路小佳道:“无论哪柄剑,炼成时都没有鞘。鞘是后来才配上去的。”

        叶开问:“那为什么这柄剑不配剑鞘。”

        路小佳道:“杀人的是剑,别人怕的也是剑,不是剑鞘。”

        叶开点头:“有道理。”

        路小佳道:“所以剑鞘是多余的。”

        叶开叹气:“所以你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

        路小佳道:“我只杀多余的人。”

        “多余的人?”

        “有些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多余的。”

        叶开笑道:“真是有趣的道理。我知道有两个人佩剑也从来不用鞘的,但他们却说不出如此有趣的道理。”

        路小佳说道:“也许他们纵然说了,你也未必能听得到。”

        叶开道:“也许他们从来不说。”

        路小佳道:“哦?”

        叶开道:“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多话的人。他们的道理只要自己知道就已足够,很少会说给别人听。”

        路小佳盯着他,说道:“你真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叶开点头。

        路小佳冷冷道:“那么你就知道得太多了。”

        叶开道:“但我却不知道你。”

        路小佳道:“幸好你还不知道,否则这里第一个死的人就不是傅红雪,是你。”

        叶开道:“现在呢?”

        路小佳道:“现在我还不必杀你。”

        叶开笑了笑,道:“你不必杀我,也未必能杀得了他。”

        路小佳也笑,冷笑。

        他忽然抓起一把花生,抛了起来,那青色的光芒又闪了下,剑回到了他的腰带,花生回到了他的手里,剥了壳的花生,比手的还干净。

        花生壳粉碎,在风中晃晃悠悠。

        如此快的剑,无论谁看到,都要喝彩,门口有人忍不住了,喊了出来。

        路小佳这次没有再抛起花生,再用嘴接住,而是拈起一颗,慢慢送到嘴里,说道:“你看他是不是能比我快?”

        叶开叹气:“我不知道……”

        路小佳道:“可惜了这些花生。”

        “这些花生还是你吃的。”

        “但花生却要一颗颗的剥,一颗颗的吃才有滋味。”

        “我倒喜欢全剥了壳慢慢吃。”

        路小佳冷冷说道:“可惜你吃不到。”说话,他手一扬,那些剥了壳的花生竟如钉子一般,打进了柱子里。

        叶开感到可惜:“你的花生你宁可丢掉,也不给别人吃?”

        路小佳继续剥花生,说道:“我的女人也一样,我宁可杀了她,也不会留给别人。”

        叶开道:“只要是你喜欢的,你就绝不留给别人?”

        路小佳道:“不错。”

        叶开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幸好你喜欢的只不过是花生和人。”

        路小佳道:“我也喜欢银子。因为没有银子,就没有花生,更没有女人。”

        叶开同意:“有道理,世上虽然有很多东西比金钱重要,但这些东西往往也只有钱才能得到。”

        路小佳又笑了,冷冰冰的,眼睛不笑的笑容:“这一句才像叶开说的话。”

        他们两个一直在闲聊,好像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只不过是两个久未谋面的老朋友在叙旧,但无名居里外,还有很多人在看着他们两个人。

        马芳铃站在角落听着他们说着别人听起来一头雾水的话,陈大倌恭敬的站在一边,胡掌柜、丁老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进来站在他旁边,虽然他们是出钱的人,但是恭敬的像等待路小佳吩咐的下人。而无名居的老板和伙计都在此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路小佳突然说道:“这里有没有替我忖钱的人?”

        陈大倌终于等到了吩咐,松了一口气,立刻赔上笑脸:“有,当然有。”

        路小佳道:“我要的你全能做到?”

        陈大倌回答:“请吩咐”。

        “我要五斤花生,要干炒的,不太熟,也不太生。”

        “是。”

        “我还要一大桶热水,要六尺高的大木桶。”

        “是。”

        “还得替我准备两套全新的内衣,麻纱和府绸的都行。”

        “是。”

        叶开忽然问道:“你一定要洗过澡才杀人?”

        路小佳道:“杀人不是杀猪,杀人是件很干净痛快的事。”

        叶开叹了品气,苦笑道:“想不到你杀人之前还有这么多麻烦。”

        路小佳道:“我杀人后也有麻烦。”

        叶开道:“什么麻烦?”

        路小佳道:“最大的麻烦。”

        叶开笑道:“男人最大的麻烦本就是女人,这道理只怕连最笨的男人也懂的。”

        路小佳道:“所以你还得替我准备个女人,要最好的女人。”

        这个吩咐陈大倌却有点迟疑:“如果刚才那穿红衣服的姑娘又来了呢?”

        路小佳道:“你以为她真是来找我的?”

        都亲口说喜欢你了难道还是找别人的?

        陈大倌不敢这样问,他只能问:“难道不是?”

        路小佳道:“我根本从来就没有见过她这个人。”

        陈大倌愣住了。

        路小佳的脸色变得阴沉,他此刻的脸色和他的剑一样有杀伤力:“你难道看不出她是故意来捣乱的?”

        陈大倌道:“为什么?”

        路小佳冷冷道:“你为何不问她去?”

        陈大倌还是赔着笑:“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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