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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媳妇一把抢下烟说:“别抽了,快睡觉。”

        王老四说:“这才几点就睡觉,睡得着吗?”

        说着媳妇已经铺好了被,啪地一声闭了灯,拉着王老四上炕。

        媳妇命令孩子们:“都睡觉,都睡觉。”

        孩子们说:“睡不着”。

        媳妇说:“睡不着把眼都闭上,一会就睡着了。”

        他问媳妇:“你要干啥?”

        媳妇小声说:“等一会我要跟你干那个事。”

        王老四一听高兴的不得了,媳妇刚脱了衣服他就把媳妇抱住了。

        媳妇说:“松手,有个事”。媳妇摸索着拿出一个小口袋,说是避孕套。

        王老四问:“哪来的”?新鲜玩艺,听说过,没见过。

        媳妇告诉他:“是县上表姐给的”。

        用过之后他感觉还不错,媳妇还挺放心。媳妇好几天都缠着他,起来了搬倒,起来了搬倒,王老四筋疲力尽。王老四心想这不是干挨累打空枪嘛,白他妈忙活,不能这样下去。他的目标是给她种上,早日抱儿子。想了两天,他心里偷偷乐——他有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他把避孕套偷着咬漏了,天天和媳妇点灯熬油,汗流浃背,乐此不彼。

        火大无湿柴,木柈子被烧得劈劈啪啪地响,炉盖子都烧红了。闭了灯,炉盖子、炉门子透出耀眼的火光。红光映在墙上和天棚上,映在两排男爷们的脸上,或明或暗,跳动出很多奇形怪状的图案。都在聚精会神地听,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王老四在那添枝加叶地“摆话”。王老四问:“怎么都不说话,鸡巴都硬了吧”。说着他把电灯拽着了。

        王老四要掀陈小明的被窝,看看他的鸡巴硬没硬,吓得陈小明抱着被不松手。其时南北两铺大炕的爷们们都有了原始的冲动。在工地上一干就是一个多月,积聚的刚阳之力能搅动海,能撼动山。当王老四说到关键的时候,结过婚的社员都漏出“那滋味,好!我尝过”的神情;未婚的社员、知青们羞羞达达地听,不敢插嘴,浑身燥热,睡意全无,生怕老四不讲了。

        两个月后,他媳妇果然怀孕了。他一直没敢和媳妇说实话,媳妇上县里还埋怨表姐给这玩艺不好使。表姐说不可能,我都使了三年了。孩子会走了他才和她说,得了个小子她也挺高兴,没对王老四说半个埋怨。老娘们唠瞌把这事说出来了,全村都知道了,添油加醋越传越花花。王老四也不隐瞒,有机会就讲他那光荣的事,到今天已讲了一百多回了。后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大伙就管他儿子叫“漏”,管他叫“漏”他爸。开始时大伙提起来就笑一阵子,后来“漏、漏”地叫常了,平淡了,也没人觉得好笑,只是外人觉得这名子起的很怪。如今“漏”都快两岁了,呀呀的要冒话。

        王老四继续“摆话”:“你们知识青年向贫下中农学习,就应该向我学。接受再教育,就让我先教教你们。年岁咱都差不多,我都四个孩子了,大丫、二丫、三丫加上‘漏’,啥事没耽误。你们就不行了,一个也没揍出来。你们应该搞对象了,搞晚了就没好的了。先下手为强,睡到被窝里就是咱的人了。到了晚上被窝里一个人,一伸腿冰凉。俩人就不一样了,热乎乎的舒坦极了。嘿、嘿……,不信你们试试”。

        没人插嘴,没人睡觉,有尿都憋着,都听他摆话,肃静的针掉地下都能听到,李支书啥时回来的都不知道。李支书也不吱声,往炕头一躺听听你老四今天都说些啥。

        王老四越说越来劲:“咱屯姑娘第一要数齐桂香,知青里第一要数刘琴,战丽也不错。他们共同特点是脸蛋漂亮,个子高,屁股大。屁股大最重要,准能生小子。李小艳漂亮,但不能生小子,屁股太小,陈小明你要不信试试看。”

        有人问王老四:“你媳妇屁股倒是大,前三个生的怎么都是丫头?”

        王老四说:“我媳妇现在屁股大,原来很小。那是当姑娘的时候,我当时年轻不明白,要是明白我还不要她呢。等生完三丫她的屁股马上就大了,再生就是小子了。”

        又有人问:“你媳妇的后酋(屁股)后来是怎么大的?”

        王老四说:“那还用问嘛,天天晚上在被窝里摸,时间长了就摸大了。

        大伙一阵起哄,知道王老四在胡诌八咧。王老四很得意,心里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李支书咳嗽了一下大声说:“王老四!又他妈没把门儿的,胡说八道。”大伙听得出来,李支书只是说说,没急眼的意思。

        王老四这才知道李书记回来了,伸了一下舌头,把脑袋缩进被窝里一声没有了。南北两排脑袋全都缩到被窝里,没有在吭声的。

        李支书说:“都睡吧,扯一会行了,明天还干活呢。”

        没一袋烟的功夫,全屋子的人都睡着了,只有陈小明反来复去的烙烧饼。他在琢磨王老四的话——李小艳的屁股小吗?我怎么没注意,王老四怎么看得那么仔细?喜欢她的人很多,不仅刘志坚,还有几个人都对她虎视眈眈,怎么样才能栓住她的心呢?王老四虽然是胡诌八咧,但说的很有道理,只有先下手为强,睡到被窝里才是咱的人啊。但李小艳表面挺大方,过格的事一点都不行,顶多就是亲了两回嘴,每次一秒钟。想随便摸摸门也没有,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越琢磨心里越乱,越乱越睡不着。他自己知道第二天没精神,准头疼。李小艳说他是三叉神经疼,让他吃阿斯匹林。曲大娘给他拔火罐,让他吃去痛片。一年多了,药照样吃,火罐没少拔头照样疼。常见他闹瓜门上有火罐的印迹,像马阎王爷的三只眼。

        第二天上午,西沟村工地大上头轰地一声,一股黑烟腾地升起。大伙都停下活翘着头看,那是坡南村的工地。原来是王老四帮他们炒炸药的时候时间过了一点,炸药在锅里着了。房盖鼓开了,着起了火。万幸的是炒得少,药劲不太大。当时王老四和另一个社员出门抱柴火,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刚要进屋。气浪把他俩掀出去七八尺远,忽悠一下子,满脸乌黑地摔在雪窝里。那模样和燎的猪头差不多,就是缺俩大耳朵。可把大伙吓坏了,赶紧把他们送到公社卫生院,但经过检查俩人都没咋的。

        王老四说:“他们那就一块破马蹄表,谁知道什么时候偷着停了,把点给整乱了。我怕炒不到时候,药劲不够,就又炒了一会,谁成想它着了”。

        李支书见王老四挺上火,就安慰他:“没关系,人平安就好,下次千万注意”。

        张铁军把自己的手表摘下来交给王老四,他说:“把这个戴上,看时间方便,保证安全重要”。

        这么贵重的东西,王老四不敢接,说:“我可戴不了”。

        李支书说:“让你戴你就戴,不是让你臭美,工程结束在还人家就完了”。

        既然李支书这么说了,王老四就小心翼翼地戴上了。那是一块上海表,是张铁军下乡时爸爸送他的。为了这块表爸爸跑了好几天,好不容易要到一张表票,花一百块钱买的。全屯子没几个带表的。支书有一块,是从部队回来时团长送的。两个生产队长有,小学校长有一块,不是今天坏就是明天坏。骑车戴表,一天两毛,一般人家没人戴得起。老百姓看时间一是看月亮、星星和太阳,二是听鸡叫。那是种庄稼管用,炒炸药就不行。王老四想过表,也戴过表,那是在梦里。今天真的戴上表,就像穷人买了双新鞋,走道不知先抬那个脚。王老四走路不敢甩胳膊,怕甩大劲把表甩掉了。在外村帮忙,明明天很冷,还撸胳膊挽袖子,故意把表露出来,生怕别人看不见。炒炸药时更是两分钟看一下,三分钟瞅一瞅。

        别人说:“炒得差不多了,他看着表说还差十秒”。

        有人问他:“老四,啥时买的表?”

        王老四爱面子,不想说是别人的,就含含糊糊地答:“嗯……嗯……捡的”。

        “在哪捡的?告诉咱,咱也捡去”。有人起哄,逗着老四玩。

        “你等着,伸着你那王八脖子等着,猴年马月时我告诉你。”老四骂他们。

        每天早晨睁开眼第一件事是撒尿,第二件事就是用袄袖子擦手表。把表蒙子吐上吐沫擦过来擦过去,擦起来没有头。陈胜告诉他,那表怕进水,你总往上吐吐沫还不把表泡坏了。听陈胜这么一说,王老四再也不敢吐吐沫了。

        陈胜说:“这表快赶上你媳妇了,晚上都在被窝里搂着。”

        他对陈胜说:“媳妇可以借你三天,手表一分钟也不行”。

        陈胜说:“你都留着自己用吧,谁敢借你媳妇?你还不得拼命啊。”

        有一天,邻村给他打下手的小伙子没注意,一关门划了他的表,蒙子上留下一个小白印儿。

        王老四好不乐意:“这是人家张铁军借我的,你让我怎么还人家”。明知人家赔不起,非吓唬人家让人家赔。

        后来张铁军知道了,就说:“没关系,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何必难为人家”。

        王老四说:“我就是吓唬他。真让他包,他干一年也挣不来。”

        张铁军说:“你有点欺负人”。

        “啥?我这还叫欺负人,李支书收拾我,那才叫欺负人。”老四对李支书仍然耿耿于怀。张铁军说:“咱不说这个,过两天就该男民兵排上了,你帮我出出主意应该怎么办才能干得快”。

        “那是你们当官的事,我能乱掺和”?王老四觉得那不是他的事,扭头就要走。

        张铁军一把拽住他说:“我看你脑袋灵,遇事还是有办法的”。

        王老四怀疑地说:“你这么看得起我?”

        张铁军说:“我从来没小看过你。”

        王老四说:“这些年还没这么看得起我的,你这么信任我,我就给你参谋参谋”。王老四心里高兴。

        王老四告诉铁军:“前一段还算好干,因为上面没全刨开。现在上面刨开了很大一部分,两边泡子的水,旁边小河子的沿流水都往下来,赶着刨赶着灌,新渠道还没刨出来灌满了,让你干着急没法施工。就是上去很多人刨出一段,当天晚就得灌上,第二天还是没法干。水大了还能形成冰面,人上去站不住是小事,牛马也搭不住踢儿,干不了活。咱们现在就应该在上游修建简易坝,把水拦住,让它改道,这样咱就好干多了”。

        张铁军不太明白:“修简易坝不也得刨土吗?照样也刨不了。”

        老四说:“简易坝不用刨土,刨土就笨蛋了。用打炮眼的钢钎在地上,有冰的在冰上打眼,插上橛子,上面别上柳条子,挡住水就行。”

        张铁军怀疑:“那不是和鱼亮子似的,能挡住水?”

        “不信你就试试。”老四胸有成竹的样子。

        第二天李支书到指挥部开会,回来时找不到大队人马。有人告诉他都去割柳条子去了,是王老四领他们去的。支书纳闷,好不容易让你们歇两天,拾掇拾掇工具,你们割的什么柳条子,有劲没地方使了?下午男男女女们都回来了,一个个小脸冻通红。特别是姑娘们的脸,红得很自然,看着那末顺眼。粉嘟噜的,显得格外很动人。在冰雪映衬下,比唱戏画的妆要好看的多。

        李支书见战丽从树林子里扛着树条子走出来,很不高兴地问:“谁让你上山的?”

        战丽答:“这两天休息,食堂也不忙,就和他们上山转一转。”

        李支书说:“别给我来这一套。我在部队医院住过半年,啥都明白,大夫的话一定要听。你脸上的伤最怕冻,冻坏了留下疤喇怎么找对象?”

        战丽嗔怪说:“大爷,看你又说找对象?”

        李支书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还能不找对象。”

        战丽不假思索地说:“我就不找,永远不找,当老姑娘。”

        李支书说:“话可不能说得太绝了,要给自己留后路。”

        战丽说:“不信你看着。”

        李支书说:“看着我也不信。”

        李支书听完割树条子修简易坝挡水的事,高兴的说:“你们知道指挥部让我们去干什么?就是说挡水的问题。指挥部没辙了,让各村开动脑筋,群策群立。没想到你们干到领导前面去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张铁军告诉李支书:“这都是王老四的主意。”

        “行啊,老四,啥时也会用脑袋了。一天不见就长出息了,两天看不着你,你就能当书记了”。李支书的话听上去是挖苦,实际上是表扬。

        第二天他们就分成几个小组,开始在王老四的指导下别柳条修简易坝。简易坝是斜的,顺着河和要修的渠坝形成十度左右的夹角,长度大约在二十多米左右。一共要修五个,间隔五百米左右,目的是让水顺着简易坝向外淌。柳条子坝挡水还真灵,打消了张铁军开始的怀疑。由于天冷只有少量的水能穿过坝,挡住的水很快就冻住一部分,越冻越高,一天就形成了一个四五厘米高的小冰坝。有的地方水流大,短时间形不成小冰坝,王老四就告诉大家刨些冰敷在柳条上,没用半天小冰坝也形成了。这样就解决了水灌到水渠里的问题,可以提前三天正式施工了。

        从县水利局新来的技术员听说西沟村用非常简单的方法解决了挡水的问题,就从指挥部赶来总结经验。

        看完简易挡水坝他感叹道:“学校课本上都没有,贫下中农创造出来了。简便易行,省工省料还省时,了不起”。

        李支书说:“这方面我们王老四是大拿,这小子是豁牙子啃西瓜——道道多”。

        技术员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请王老四介绍介绍经验。王老四以为让他写,吓得调过头就跑,李支书扯着嗓子喊他回来。

        李支书问:“你跑啥?看见阎王爷了。”

        王老四说:“我一看笔呀、本呀就眼晕,咱是睁眼瞎,你还不知道吗?”

        技术员说:“你就把怎么干的说一遍,我来记。”

        王老四说:“我姥爷家在八里岗,就在小河边上,年年挡沿流水,我爷爷教我的。没什么了不起的,一看就会。”再就没有了,脸憋得通红实在是不会说了。

        李支书说:“这小子就这么大出息,讲荤的,闲扯蛋满嘴跑冰排,一个顶两个,半宿不带重样的,说正经事就完蛋了。”

        张铁军对技术员说:“你也别追了,你事多忙你的,我们这刘琴很能写,让他和老四慢慢唠,写好了给你送去。”

        刘琴根据王老四的叙述,写了五百多字。还没来得及给技术员送去,他就急着的来取了。这个技术员戴着大眼镜子,二十八九,三十来岁,一说话就知道文化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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