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饭桌上的古巷很健谈,全桌子人都在听他和谢爷爷互相打趣,喻祈神奇地发现古巷居然一次都没发呆走神。
喻祈发现古巷哭过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松弛了不少,而且在谢爷爷的语言攻势下,古巷就像喝了假酒一样话多。
古巷带着些许的鼻音问,“最近我珠珠姐回来过吗?”
谢爷爷嘬了一口白酒,神情陶醉,“她这一天到晚都在外边疯,可想不起来我这个老头子。就昨天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在办什么见面会。人老喽,你们这些年轻人的玩意我可听不懂了。”
古巷点点头,夹了一筷子鱼肚子肉,“我看到她发的朋友圈了,这代表她事业成功,您应该高兴。活动应该都结束了,估计她这两天就能回来看您了。”
谢爷爷笑了起来,“她还说呢,你现在上学去了,不能总找你去她那玩了。”
“不耽误,我有空就去。”古巷看了眼喻祈,然后转头和谢爷爷说,“我还说好了要带着喻祈一起去玩呢。”
谢爷爷忽然像个小孩儿一样,轻拍了下桌子提高了音调,“呦,那你怎么不想着带喻祈过来一起学二胡呢?”
古巷斩钉截铁地说,“喻祈没空,喻祈是好学生,喻祈得学习。”
谢爷爷端起酒杯,哼了一声,笑着抿了一口白酒。
然后古巷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两个小孩儿,“你这不俩大孙子呢吗?谢天谢地俩人都能学,您怎么不亲自教他们?”
正喝着饮料的喻祈,好悬一口呛住,还好上一口已经咽下去了。
谢天马上说,“爷爷说他教不了我们,我们拉得不好他来气,但又不忍心骂我们。”
喻祈缓了口气,捂着嘴凑到古巷耳边说,“我钢琴也是我爸朋友教的,说我要弹不好他还能骂他朋友。”
古巷听完笑了起来,“我就说!”
喻祈接着问古巷,“他俩真叫谢天谢地吗?”
“啊?”古巷忽然转过头,转头的瞬间,嘴唇擦过了喻祈的额头。
喻祈没什么反应,只笑了笑,微微仰头看着古巷。
古巷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喉咙有点儿发紧,他咽了下口水,看着近在咫尺的喻祈的脸,开口轻声说,“这他俩小名,他俩大名不叫这个。”
“我就说嘛。”喻祈笑着坐直了身子,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饭桌上依然很热闹,喻祈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过了话题,和谢爷爷聊了起来。但古巷好像已经听不到那些嘈杂了,他愣在那里,注意力全部在自己的下唇上,因为那里仿佛还留着喻祈额头的温热。
吃过饭之后只歇了一会儿,郭璐就说要往回走,喻祈以为谢爷爷会极为不舍的让他们再多坐一会儿,结果谢爷爷只是很平静地点点头。
车刚一离开谢爷爷的视野,古巷就一脑袋歪倒在喻祈肩上,“唉,吃完就困啊。”
“困你就睡。”郭璐问,“喻祈去哪?先送你。”
喻祈说,“去我妈店里,谢谢璐哥。”
“客气。”
古巷闭着眼睛,心中有些窃喜。从刚才饭桌上的愣神里出来,古巷就一直有贴近喻祈的冲动,而现在喻祈对于自己这种有些得寸进尺的冒犯行为并没有很反感。
因为古巷一旦和别人贴得很近就会很不自在,而且就算是对着古道,他都没有总要贴着的习惯。但喻祈似乎不一样,古巷很喜欢靠近喻祈,不仅是因为他身上总有好闻的味道,还可能是因为除夕的雪天里,这个人直接穿透了自己的外壳,将自己拉近了那个暖和和的奶茶店里。
喻祈身上有一种能够让古巷安心的能量。
魔法少年喻祈?
想到这古巷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怎么了?”喻祈问。
古巷笑着摇摇头,脑子里全是喻祈拿着魔杖念咒语的样子,“没事,就是有点儿想笑。”
“笑吧,笑一笑十年少。”喻祈一歪头把脸贴在古巷头上,“笑完你就六岁了。”
车子平稳安静地开进了市区,穿过街道,停在了喻祈家的花店门口。
古巷看了眼窗外,回头望着喻祈。
喻祈笑了一下,“不急,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好好说。”
“嗯。”古巷点点头,“明天见。”
“明天见。璐哥再见。”
喻祈开门下了车,站在店门口一直摆着手,目送着古巷的车开走。车消失在视线里,喻祈才低头笑了一下,打开了花店的门。
暖洋洋的花店里,喻祈的妈妈正在给客户介绍花篮,看见喻祈笑着点了点头。喻祈也笑着招招手,往前台走。
前台的小鱼抬头问,“回来啦?今天怎么没带花出门?”
“今天有别的安排,明天带。”喻祈拽了个凳子坐下,胳膊肘支在柜台上,双手撑着下巴,“诶,小鱼姐。”
小鱼看着电脑屏幕答着,“怎么了?”
“要道歉……应该送什么花?”喻祈歪着脑袋问。
小鱼立刻转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喻祈,嘴张了半天才说,“惹人家生气了?你?”
喻祈对上小鱼震惊的目光,笑着说,“至于这么震惊吗?生气倒是没有,但我觉得还是要表达一下。”
“哦。”小鱼边点头边把头转回屏幕,想了一会儿又很快地转过来说,“送玫瑰怎么样?”
送走了郭璐,古巷坐在门口的地上开始等喻祈。
昨天晚上为了防止因为失眠导致第二天没有精神,古巷乖乖吃了颗安眠药,顺利地一觉睡到天亮。虽然此刻脑子还是有些懵地厉害,但起码是睡够了时间。
喻祈今天到得比以往早些,门铃响的瞬间古巷吓了一跳,站起来之后带着满眼的雪花摸索着按开了门锁,又扶着门把手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打开房门。
等了一会儿,听到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古巷往后退了几步,怕喻祈打开门吓一跳。
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外侧的铁门被打开,古巷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手里捧着花的喻祈。
古巷赶紧熟练地接过花,从鞋架子上给喻祈拿了拖鞋,“外面冷不冷?”
喻祈低头换着鞋说,“打车直接到楼下我还没来得及感受。”
走进屋里,喻祈闻到了一股清香。
古巷把花轻轻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等喻祈,“今天点的是薄荷,喜欢吗?”
喻祈点点头,边脱衣服边说,“很好闻。”
整理好衣服,喻祈坐到了古巷旁边。很有仪式感地和古巷对视了一眼,然后开始熟练地拆起了外边包的锡纸。
“哇。”看清了包装里做了简单包装的花束,古巷不由自主地轻声感叹,“这都是……玫瑰吗?”
“是。”喻祈把花捧起来,递到古巷跟前,“金辉玫瑰和黄玫瑰。”
古巷伸手接过花束,仔细地看着眼前的橙黄,像火一样,古巷感觉自己很久都没看过这样鲜活的颜色了。
“你……要拍照吗?”看着古巷的样子,喻祈不由得问。
一时间,古巷脱口而出,“好。”
喻祈迅速打开手机趁着古巷还没反应过来,抓拍到了他此刻既惊喜又茫然的样子。
听到相机声音古巷一愣,“我还没摆好……”
喻祈笑笑,把手机递给古巷,“这样就很好。”
古巷小心地看了一眼,很快又把视线从照片上移开,把花递还给喻祈。
“不再抱着看会儿了?”喻祈放下手机问。
古巷摇摇头,“还是放水里多活一会儿。”
喻祈看着古巷,然后笑了一下,点点头,结果花束,小心翼翼地拆着。
看着喻祈的动作,古巷觉得十分满足。其实日子如果一直是这样的就可以了,不需要完全的健康快乐,这样安静平稳的就很好了。
可说到底……原本他要的就不多。
不知道为什么,古巷忽然又想起来昨天和喻祈在饭桌上的场景了。
喻祈把花整理好推到古巷面前,“怎么样?”
古巷忙从愣神状态回到现实,看着花瓶认真地努力点着头,“好……看。”
喻祈看着古巷的反应,笑了一下。看来回去得给小鱼姐多买点儿好吃的。
喻祈站起来,绕到古巷的另一侧,开始拆桌上放着的吃的喝的,“今天去的是我家店那条街的街角新开的蛋糕店,听店里员工说这家店东西味道不错,我就想着买来尝尝。”
喻祈把袋子里的甜甜圈和纸杯蛋糕放了一茶几,然后拿起两个纸杯蛋糕问,“抹茶的?巧克力的?”
古巷左右看了看,然后接过了抹茶的,在喻祈的注视下轻轻咬了一口。随后古巷就睁大了眼睛笑着对喻祈说,“好吃,不甜也不腻。”
“嗯。”喻祈点点头指了指茶几说,“吃吧,还有好多呢。”
照例打开了综艺节目,两个人一边吃一边看,屋子里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喻祈用余光向右瞥了一眼,抿了抿嘴。似乎是感受到了喻祈的目光,古巷直接转过头来看了眼喻祈,喻祈赶紧顺势也转头看着古巷。两个人对视着,同时笑了起来。
喻祈也不再犹豫,直视着古巷问,“过年那天我把你领走,璐哥是不是也在后面跟着呢?”
古巷转了转眼珠,想起了什么笑着点点头,“对,他刚买了个煎饼果子准备吃,一转眼咱俩就走了,他说他差点儿把塑料袋连着一起吃进去。咱俩从奶茶店出来,我不上出租车了吗?璐哥就在后面跟着,又不敢跟太紧,生怕人家以为他是跟踪的。”
古巷埋头吸着奶茶,“上车司机就问我家在哪,但我也不能真报这的地址。正愁呢就路过一个购物广场了,我就说我想去厕所,让他靠边停车就行。你都不知道,那个司机大叔特别热心,说什么都要扶我进去上厕所,好说歹说才同意我一个人去。”
喻祈笑了起来,“我说你怎么在那下车了,我还以为那是你第二卖艺现场。”
“之后想着得还你钱包,但是找到你人了又不敢当面还。但是喻祈……”古巷看着喻祈,“你拉我走的时候特别帅。”
喻祈一愣,明明说着十分直白而且在喻祈看来都有些露骨的夸奖,古巷脸上却全是真诚,他好像真是这么认为的。
“我一直感觉我特别有恶趣味,学了半首《二泉映月》非要大过年的上街边拉。这么一想,我被人打死都不为过。”古巷咂咂嘴,“真是多亏你把我领走了,不然我可能就在医院过年了。”
喻祈拍了拍古向的肩膀,“其实《二泉映月》挺好听的。”特别那首曲子里有属于古巷自己的味道。
古巷笑了起来,点点头,“但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猜到是我的?”
喻祈想了想说,“上次听你拉完琴之后,我就有这个感觉了。本来我觉得这世界不能有这么巧的事,现在一看的确不是巧合。”
古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摊开左手低头看了看。正看着掌心的纹路,视线里多了一只拿着纸杯蛋糕的手,手收了回去,纸杯蛋糕轻轻落在古巷手里。
“原本是想着还给你钱包就行了,但……”古巷轻轻握住蛋糕,“我在后台看到你和曾凡在说话了,好像是说到学校的事,你们俩笑得都那么开心。自从……之后,我就没交过什么朋友,上一次和朋友说话是什么时候我都记不清了。这些年我也遇见过很多人,有些人很好,但不能成为朋友,因为不知道哪天他就消失了。”
“说得夸张点儿,我接触到的那些人基本都是飘着的,灵魂和身体分开,身上也看不到任何色彩。脚踏在半空中,四周什么也没有,没有人会拉住自己,也不相信会有人拉住自己。”古巷看向喻祈,“但你和他们不一样,在我看来,你就真实地站在那里,你们都确确实实地站在地面上。”
古巷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我想,如果真能接触到你,拉住你,有朝一日我是不是……也能不用飘在半空中了呢?”
喻祈看着古巷依旧有些无神的双眼,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揽住古巷的右肩,将他慢慢带向自己,然后用两只手圈住了古巷,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喻祈把下巴轻轻放在古巷头上,细微的震动带着喻祈温柔的声音传递到古巷的大脑里,“那以后,我拉着你。”
古巷愣了片刻,鼻子就又忽然一酸,下一步该做什么来着?古巷慢慢地转了个身,用脑门抵着喻祈的胸口,接着他跪在原地身子贴近喻祈,然后仰起头把下巴搭在了喻祈肩上。
古巷左手还握着那个纸杯蛋糕,右手握了握拳,最后下定决心一般缓缓地带着颤抖地展开右手回抱住了喻祈。古巷抿了抿嘴,咽了一下眼泪,最后只从喉咙里哼出了一个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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