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有选择性的看不见

枚瑟波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

        眼前还是那些似乎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文件，但此时他却丝毫没有工作的动力。布拉德艾亲王放空大脑，靠在椅子上，脑子里迷迷糊糊地闪现着他之前做过的蠢事。

        ——他吸了萨瑟萝斯·维克特的血。

        这让枚瑟波有些慌乱，有些迷茫，觉得他们之间那隐隐约约的幕布被揭开了，从今以后或许很难再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下去。

        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外，但也并不是全无预感。或许在萨瑟萝斯变得像个女人而不是女孩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平衡就在慢慢发生倾斜，他开始对肢体接触变得敏感，对距离有着精准的把握，时常亲昵地以朋友的身份来找她玩，时常又刻意地避开——矛盾地让他放弃了思考，只当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但的确有哪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枚瑟波不是个没见识过异性美感的鬼，即使他童年过得相当糟糕，但篡位成功以后，该有的舞会和应酬一样没少过，不知道和多少女孩跳过舞，还经历过不少热情夫人的激情暗示……虽说为了不让意外的私生子诞生，他对于那些“示好”通常都会婉拒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枚瑟波瘫在椅子上，觉得人生前所未有地迷茫。

        大集会如期举行了。

        往日里热闹的集市此时显得更加热闹了——或者说喧闹似乎更加恰当。萨瑟萝斯对这种环境没什么好感，但为了得到有用的信息，还是要死不活地陪着玛利亚过来了——在玛利亚看来这就是爱的表现。

        “萨瑟萝斯，你快看！那个人在表演吹火球啊！”她欢快地拉着萨瑟萝斯的手腕，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似乎浑身上下有用不完的精力。

        自从那混乱的夜晚以后，玛利亚就自作主张叫她萨瑟萝斯了，而萨瑟萝斯本人也并没有拒绝——如果这会让她觉得这代表着亲密度的提升的话，那这样叫其实也无所谓。

        啊，那个叫舒德的商人快点出现吧……萨瑟萝斯生无可恋地想着。

        她和原本的毒药女巫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并不喜欢这种热闹的环境，但这场约会是她自己应下的，出现什么让她自己不爽的后果也是自己的锅，怨不得别人，于是只能祈祷那个剧情的关键人物快一点出现。

        就在萨瑟萝斯这样想的时候，一个慵懒轻浮的声音响起了：

        “呦，这是之前那位小小姐吗？”声音的主人看了一眼玛利亚，又看了一眼玛利亚旁边的萨瑟萝斯——脖子上的项链，“看来女巫小姐很满意这份礼物啊。”

        舒德在现实里的模样和萨瑟萝斯想象中的差不多，只是相较于立绘，似乎更加闪耀一点——满身的珠宝非常浮夸，但结合他英俊而富有攻击性的外表，却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出现了！关键人物！

        萨瑟萝斯打起了精神，丝毫没有顾忌自己打量的眼神——这对于一个自傲的女巫来说并不是出格的行为。舒德显然已经习惯了打量的目光，对于萨瑟萝斯的无礼显得非常宽容，不过也并没有和这个不怎么熟悉的家伙说话，而是转头接着和玛利亚聊了起来：

        “您和第一次见面不太一样……似乎变得开朗了不少。”舒德摸着下巴，依然挂着那副和善的笑容。

        “嗯，因为，和萨瑟萝斯成为了朋友。”玛利亚害羞地抓着裙子，“也很感谢你推荐的礼物。”

        “哼……朋友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萨瑟萝斯，绿色的眼珠往旁边看了看，顿了一下，随后带着些提醒的意味对玛利亚说，“其实，朋友也分很多种哦。”

        “啊，嗯……”玛利亚有点茫然，但依然礼貌地微笑着，“是的，我和萨瑟萝斯是很好的那种朋友呢。”

        ——但愿吧。舒德在心里这么说，不由得对玛利亚有些同情。

        他是见多识广的商人，从沙漠走到了海边，从雪山来到了平原，自认为颇有些见识。虽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伪装自己的真实想法，但眼前的女巫毫无疑问——傲慢地几乎不愿意去掩饰自己的敷衍和疲累。也许只有玛利亚这样天真的少女才会认为她们是好朋友吧。

        在舒德看来，这个叫萨瑟萝斯的女巫其实是个挺好懂的家伙，这种特质在大多数女巫身上都有——藏不住心里的事——当然，眼前这家伙多少还有点遮掩的意识，在女巫里算是比较聪明的那一类。

        明明不愿意和这位小姐一起，但偏偏勉强着出来了，这不得不让舒德怀疑她有什么别的目的。说实话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难得遇见这样让人心情变好的小小姐，他并不介意帮一帮她，让这单纯的孩子摆脱可能存在的困境。

        自然，前提是萨瑟萝斯表达出敌意。

        被视为假想敌的萨瑟萝斯打了个冷战，看到舒德收回打量自己的目光，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觉得自己可能平白无故地背上了什么罪名。

        “说起来，舒德先生的衣服，很新奇呢。”玛利亚歪着头，看着他身上风格奇异、花哨华丽的罩袍。

        “这个是沙漠国家的服饰，我觉得和自己的风格还挺搭配的。”他浮夸地摇着脑袋，张着戴满戒指的手，似乎在给玛利亚展示自己的服装，“而且你不觉得这样会让我很‘显眼’吗？一个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显眼，绝对不能默默无闻——尤其是我这种摆摊为生的小商贩。”

        光凭你这张脸也不至于默默无闻了……萨瑟萝斯在心里吐槽。

        “的确，您一开始摆摊，就会有很多人围上来。”玛利亚恍然大悟，“这是策略吗……我在学习金融的时候，只会教导要穿着得体，但不会说要吸引眼球。”

        “小小姐，原来你学习过金融吗。”舒德愣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和善笑容，“您学习的和我这种小商贩可不一样，没有可以比较的。”

        别谦虚了，官方设定里你可是个挺有钱的商人。萨瑟萝斯接着吐槽。

        “不会哦，您的商品，品质都非常的好，样式也很奇特，只是数量稍微有点少。”玛利亚显露出了专业的一面，“在集市摆摊，应该只是在试探哪一种商品比较好卖吧。这种试点销售的做法并不罕见，但老板亲自出场我的确是第一次见呢。”

        舒德拍了拍手，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惊艳，看上去表情似乎没有改变，还是那副笑容，“我好像因为您的外表轻视了您，没想到，小小姐你真的很有学识啊。”

        “啊，没有，那个，都是老师的教导。”她听到了赞美，好像一下子回过神来，又恢复成了那个容易害羞的少女——不过很明显，得到外人的夸赞，让她的心情变得很好。

        真是好懂的孩子啊，舒德感叹——这种好懂和女巫们的傲慢不太一样，他觉得玛利亚是真的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萨瑟萝斯冷眼旁观，看着这个女孩满脸通红，垂下了头，披散的金发也跟着垂落了下来了几缕——如果这不是真实的，那还真是奥斯卡级别的演技。

        都让人有点佩服了。

        就在他们聊得火热的时候，一个仆人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在舒德耳边说了几句，然后这个笑脸对人的商人便略感抱歉地对玛利亚说：“不好意思，小小姐，我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啊，没关系的，你快去吧。”玛利亚抓了抓胸前的发丝，看着舒德转过身，咬了咬嘴唇，又提高音量喊道，“那个，商人先生！”

        “我叫舒德。”他微笑地偏过身子。

        “嗯，舒德先生。”玛利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您，虽然笑起来很好看，但还是不要总戴着面具比较好哦。”

        舒德的笑脸逐渐消退了。

        “我觉得，您真实的样子，或许更好看。”她真诚地睁着自己的眼睛，直视舒德。

        “……嗯。”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和之前完美而和善的笑容有些不一样，但看起来更像活生生的人，“我知道了——希望有再见的一天。”

        这就是，名为舒德的笑面商人，和玛利亚的故事。

        ——一出非常精彩的戏剧。

        萨瑟萝斯在一旁吃瓜看戏，差点忍不住要鼓起掌来。这要是演出来的，那玛利亚是真的值得佩服——虽说她大概率对所有台词和动作烂熟于心。

        舒德已经退场了，轮到萨瑟萝斯的表演了。她从结果进行推导，觉得玛利亚的目的既然是攻略自己，那么面对“玛利亚和舒德一起快乐地聊天却忽视了自己”这种情况，于情于理也应该表现地不爽一点。于是，在玛利亚的目光回到自己身上以后，萨瑟萝斯便用冷脸对着她，以堪称别扭的声线说：“聊完了？”

        “嗯！舒德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呢！”玛利亚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萨瑟萝斯的不爽。

        啧，能看出舒德在假笑，怎么看不出她在不爽呢——因为她没有真的不爽？萨瑟萝斯对自己的演技产生了怀疑。

        这个漏洞怪不到玛利亚头上，因为剧本并没有对此时女巫的状态进行描述，严格遵照剧本的玛利亚小姐自然不知道该怎么演。但同样从结果主义来推断，要让女巫喜欢上她，那此时的嫉妒就不能着急解决。

        那就装作看不见好了。

        反正女巫是个粗神经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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