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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65章


顾着在众人面前,陆行鸯眸色中的疏离不改,但仍然淡笑回应了顾寻安:“小公子说笑了。”

        “况且你说的没有错,我对自己的身份还是清楚的。”她微叹了一口气,像是才想起来还在门口,对缓步过来要出去的人点头歉意一笑,调整步子,转身出去了。

        顾寻安眸光亮了亮,也跟着出去了。

        两人一起散漫地散着步,但过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顾寻安纠结欲死,终于下定了决心,停下了步子,叫了陆行鸯一声。

        四周没人了。

        陆行鸯回转身子,她已经踏上了一级石阶,垂眸看他。

        “我错了,”顾寻安开口时发现嗓音已哑,连忙清了清,“那夜我不开心,是因为我在堂兄面前坦白喜欢你……但堂兄却生气了。他告诉我,我们在一起是绝无可能,若敢再提,休怪他有所动作!堂兄太厉害了,我怕他伤害到你,于是我就对他说,我是一厢情愿……”

        小公子的语气带着他未察觉到的颤音,说出了在心里打了无数遍的腹稿,说到最后,委屈地眼眶通红,小声嗫嚅道:“阿鸯,我不是想瞒着你,我也从来没有想拖着你……我错了,以后都不再犯……”

        听闻此言,陆行鸯的心蓦然疼痛起来,胸口发闷,她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可顾寻安的话听进耳里,她眸中也带了波光。

        她想告诉小公子,其实他说的不是全部的原因。

        想告诉他:不用那么自责,她也瞒了许多事。

        这世上没有两人真心相爱,就一定要将过往心计全部坦诚的道理,彼时她关心他时发现了对方有所隐瞒,是生气不假,可她自己也有许多事不方便说,若真计较,大概是她没理。

        所以陆行鸯只是觉得此刻时机不对,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占,她忙的一团乱,小公子却在背后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意。

        陆行鸯敛了眸光,凝视着专注望着自己的顾寻安,近乎无情地压住心口的苦闷,开了口:“你告诉我的这些,我都知道。”

        顾寻安面色一滞。

        “陛下透露给我了,”她看到顾寻安忽然惨白的脸色,自顾说下去,“如你所愿,我回陛下自己并无非分之想。”

        “不是的,阿鸯,我只是……”

        顾寻安的话被陆行鸯打断了,她眸光渐冷,声音萧飒,缓声问他:“今日你在众人面前喊住我,是知道我一定会停下,是吗?”即使知道答案,陆掌柜也给小公子回答的机会。

        对面的人果然委屈地点了点头。

        陆行鸯叹了口气,终于下了台阶,与顾寻安对视。

        “小公子素来聪明,当了大理寺少卿后又办了许多实事,历练得很好。但是——在感情上,没有人喜欢被算计。”

        “众目睽睽下,顾公子身份尊贵,让我很被动,如果你想与我道歉和好,不该选在那种场合。”

        顾寻安默了声,他承认当时确实用了小心思,但是,如果他不当众喊住她,阿鸯……还会愿意和他一起走、说一会儿话吗?

        最终,顾寻安低下头,苦涩一笑,抬头望进陆行鸯的眸中。

        “阿鸯。”他叫她,再一次确认,“你说的‘莫多纠缠’,真的是心中所愿吗?”

        陆行鸯眸光微动,脑中恍惚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承认,劝导她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引诱她把所有细微的期待放大。她昏昏沉沉,甚至想顺着这道声音开口解释了,但是霎时理智回笼,她想起了曾经在帝王的书房,身居高位的那人几番暗示,告知她两人之间的距离。

        暂且不能。

        陛下予她重任,是相信她的为人,也是掌握了陆家的生死。

        陆行鸯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她愈渐清明,看着顾寻安,面色平和,恢复成两人初次见面时冷然客气的姿态,回他:“是。”

        “顾公子要是还不信,小的可以将昨夜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她补道。

        这一句话无疑像一把利刀,在顾寻安的心上生生剜下一块血肉,他几乎站不住,虚虚晃了一下。稳住后他所有的表情都无力支撑,眉眼耷拉,嘴角下垂,整张脸面无血色,僵硬惨白。

        “我知道了。”顾寻安抬眼看向陆行鸯,低低应了一声。

        陆掌柜平日不爱重复多话,能够说出若听不清就再说一遍这样的话,还需再抱着期待追问什么。

        顾寻安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觉得他如今模样一定难看死了,他做不到阿鸯的得体从容,只好狼狈逃走,于是他低喃了声“我还有事先走了”,便仓皇地转身急急走了。

        他能有什么事?!他最大的事情就是和阿鸯和好啊!可阿鸯不要他。

        顾寻安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汹涌落下。

        小公子飞快地在转角处隐去了身影,越走越远了。

        他走后许久,陆行鸯才缓缓动了下腿,脚步虚浮,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栏杆。她靠着这一点支撑,积攒了许久力气,回了房。

        回房后,已经很累了,但是她还是端坐好,与自行回屋的画绣交代了大概。她说画绣,我与他只做寻常朋友,你要督促我。

        小丫头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心疼地望着陆行鸯,大眼睛眨了又眨,然后气势恢宏地拍胸脯保证:主子你就放心吧!有我呢不要怕!

        等陆行鸯昏沉睡去,画绣为她理好被角,目光柔和,在心中低低叹:主子啊,你是知道自己的情感即将满溢,生怕理智不能拉回欲望,才说出了让我监督的话,是吗?

        陈时来找陆行鸯的时候,后者刚睡醒,由着画绣为她理着领口,半眯着眼懵懵懂懂,人走到她身边了都不知道。

        少女鲜少见到这样的陆掌柜,顽皮心上来,趁着陆行鸯准备站起来,画绣没有防备的时候,扑到了陆掌柜的怀里。

        陆行鸯下意识接住人,身子不稳,跌回了床榻,惊吓的还没有喊出声,怀里的人就被反应过来的画绣抓住,拉出了怀。

        她定睛一看,眨了下眼睛,看到了陈时这个小姑娘,正在与画绣据理力争,企图脱离魔爪,画绣坚决不让。一片闹腾,她身处其中,不自觉也被带动了好心情,弯眉笑了。

        “怎么舍得来了?”陆行鸯重新理好自己的衣袖,起身拉过陈时,笑了笑。

        陈时眯起眼睛,暗暗端视着陆行鸯,看到后者如常的神情,稍放了心。而后弯唇一笑,在屋内转了一圈,边转边说:“阿鸯你把我说得好狠心呐!人家伤心了!我可是一安顿好就来找你了——”

        陆掌柜仰头瞧着外面的天色,颇为赞同,点头对画绣说道:“是该用晚膳了,帮陈小姐也带一份吧。”

        她话一落,陈时明白过来陆行鸯在开她的玩笑,一边嚷嚷着“阿鸯——”,一边又有扑过来的架势,画绣欲阻止,看到陆行鸯示意无妨的眼神,退下去拿晚膳了。

        陆行鸯笑问陈时:“几日不见,茵茵何时学会了这种缠人的法子?”对方眼睛溜溜转了一下,笑嘻嘻,说就是因为几日不见,所以想阿鸯想的紧呀!

        论撒娇磨人,陆掌柜是一点都比不过陈大小姐,是以她最后放弃了,只是笑盈盈地看了后者一眼,自去桌案旁乖乖坐着了。

        等饭吃。陆掌柜心中的信念毫不动摇。

        陈时也跟着坐下了,无意玩着桌上的茶盏,将它旋了一圈又一圈,陆行鸯跟着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口,终于问出声。

        “茵茵。”她喊陈时小名,眸光关切意味很明显,“那日你与陛下,如何了?”问完这话,她露出一点无措来,抿唇不言。

        这模样在陈时眼中可爱极了,她想:阿鸯明明是关心她,怎么反而表现出做错事的小孩子模样来?她是以为冒犯了自己,会惹自己生气吗?

        陈时忍不住,伸手同陆行鸯相握,目光温软,坦荡极了。

        “阿鸯,我知道你关心我,况且这些事情我也想对你说呀……”

        她放轻了语气,有些叹息:“……又不是什么圆满的结局,我苦闷极了,不找你说,我肯定要憋坏了!”

        陆行鸯回握住陈时,紧了紧手上的力,神情认真。

        陈时说,那日她和瑞帝在房中对峙,陈时问瑞帝,他是早就知晓自己喜欢他了,还是近些日子才知道?

        ——因为在前一段时间,顾寻安那家伙找她摊了牌,说他自己喜欢陆掌柜,陈时听闻大松了一口气,言明那这样就好,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之后就往宫中跑得勤了些。

        听到后几句,陆行鸯睫毛轻颤几下,心中起了波澜。

        顾寻安什么时候做过这事?

        见陆行鸯愣怔,陈时以为她是不明白自己这么问的原因,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了。

        “我这些年一直嚷嚷着儿时顾寻安是我新郎的话,阿爹估计觉得木已成舟,也挺满意顾寻安那家伙,就没阻止。等到大了些,我知道自己其实是喜欢他的时候,那些话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这两年我和顾寻安走到哪儿都有人拿这事笑话,我后悔极了!”

        “……那傻家伙也是!被人说着说着竟然真的相信了点,有一小段时日竟然真的讨好过我!一副‘实在不行咱俩凑合’的样子!正好那时候我又在他那里受了挫,便觉得要是将来和我携手的人不是他,那顾寻安、看起来也不错。反正……哎!我当时还觉得——顾寻安是被我害得才草草认定了我。现在那家伙终于知道了‘喜欢’是什么意思,也确定了喜欢的人是阿鸯你,我也就没什么内疚感啦!”

        解释到最后,陈时向陆行鸯调皮地眨了眨眼。

        陆行鸯一时哑然,眸光微动。

        陈时又说,她没了负疚感后,跑宫中勤了些,她以为是那段时日让瑞帝发觉了自己的心思,可是不是。她从瑞帝的神情中猜到了答案,但还固执地想听帝王亲口承认。

        年轻的帝王目光幽深沉寂,迎着少女固执又忐忑的眸光,好半晌,开了口。他说:“两年前。”

        两年前,在陈时的十三岁生辰宴上。彼时陈时记事很多了,府中操办的隆重,但是陈时却委委屈屈,四顾后发现只来了顾寻安,瑞帝没有来。她抹着眼泪问自家爹爹原因,帝师笑着告诉她,天子怎么会屈尊过来参加她一个小丫头的生辰宴?

        陈时越发委屈,想说不是的,岁晚哥哥明明待她那么好,为什么就不能来?当夜,小姑娘偷偷跑出去,亮出自己的宫牌,入宫来到瑞帝的寝殿。她第一次没有让林铭去通报,溜了进去。

        室内一片寂静,她看见榻上卧着熟悉的身影,委委屈屈上前,伸手抱住了对方的腰。

        一霎时,她感到瑞帝的身体僵住了,他似乎做了混沌的噩梦,被她惊醒。下意识地推开她,防备之色在见到来人是陈时后突然消了,愣怔了一下。

        陈时委屈更甚,小声哭着问瑞帝,为什么不来参加她的生辰宴?她以为会得到瑞帝的一番解释哄劝,谁知却等来了瑞帝一声“为什么要去”的反问。

        她那么小,怎么能说清楚原因,这是□□裸的为难了!小丫头涨的脸通红,下一刻却听瑞帝命令她:“茵茵,抬头。”

        她乖乖抬头,下一刻被瑞帝轻抬起下巴,帝王眸光逐渐恢复清明,室内昏暗,他细细审视着她。

        陈时的心,忽然跳动如鼓。

        后来帝王唤来林铭,派人暗中将她送了回去,连帝师都没有惊扰,这件事成了陈时与瑞帝之间不为人知的一个小秘密。

        少女心思,也在此后渐渐萌芽,陈时逐渐明白过来彼时分不清的情绪,她心中有小女儿的欢喜,可好几次试探瑞帝的心意,对方却是一副清冷寡情的模样。

        顾寻安坦白后,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显露出自己的感情。

        可是瑞帝一句“两年前。”却像冰锥一般,直击她的心脏,让她又冷又痛。

        你看,这个人明明知道自己那么喜欢他,喜欢了那么久,但是到了如今,却还是无动无衷。

        她当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话都表达不出,脑中乱成一团,泪珠大滴落下。又狼狈又悲怆,连怎么跑出房间的,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陈时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后来阿鸯你就见到啦,哼,那人一直都是那副‘我不搭理你’的模样。”

        陆行鸯心疼陈时,怕陈时强颜欢笑,欲劝,又听对方说:“算了,他要是敢这样一直躲着,我才服了他呢!”语气气呼呼的。

        闻言,陆行鸯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摸了摸陈时的头,有些感慨:“茵茵,加油。”陈时的性格和她不一样,况且,没有俗世的压力,是她多虑了。

        陈时找到机会,扑到她怀里,撒娇道那是!日子长着呢!

        两人正笑闹,画绣提着食盒进来了,看到闹着的两人,瞧见自家主子明显是让着陈时,处在下风不说,还被后者挠痒痒至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小丫头愤怒了。

        “干什么干什么!”她放下食盒,加入战局,解救节节败退的陆行鸯,护犊一般将她主子护在了身后,“吃不吃饭啦?!都过了及笄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阿鸯——”陈时一边抵抗,一边偏头委屈告状,“小画绣怎么这么凶?!”

        画绣愤怒更甚,最终陆行鸯不得不去分开两人,逼着她们握手言和,这才作罢。

        对啊,日子长着呢。

        她眉眼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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