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傅是步棋
藩王离京，诸王世子陆续进入宫学，李承泽身边渐渐有了几位相谈甚欢的宗室子弟，人也比从前活泼了许多。
李长庆和范皇后的身体也渐好，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海晏宫里，李长庆带着夏锦悄声走入内殿，看见少帝李承泽正伏在案几前专心地看书。
李长庆走到少帝跟前轻声问道。
“阿泽，在看什么？”
李承泽听见声音抬起头，看着来人是李长庆，脸上一喜。
“阿姐，这是前几日宫学太傅教的中庸。”
李长庆拿起书，翻开瞧瞧，从前她启蒙时也看过，做守城之君，这本书讲到倒是极好，只是如今这局面，怕是不合时宜。
“皇上，阿姐想和你商量一下，往后你就不用天天去宫学了，如今你已是一国之君，最紧要的是学习帝王之道，治国驭臣之策，阿姐准备在几位一品大臣里为你挑一个，做你的太傅，也算是为了你将来亲政做准备。”
李长庆放下书说道。
“阿姐，这些有你操心就好了，朕都听你的。”李承泽站起身来，拉着李长庆坐在他对面继续说道。
“朕恨不得明天就长大，阿姐就不用这样辛苦了。”
“竟说一些傻话，我是你的姐姐，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更何况阿姐答应过父皇的。”
李长庆看着李承泽松快活泼的样子，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
“阿姐，疼！”李承泽摸着额头，撒娇的说。
李长庆看了，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才是他本来该有的样子。
傍晚时分，几道圣旨从长庆宫发出。
孟高看着从案几上抬起头的李长庆，起身语气幽幽地说道。
“今夜，京城里，怕是有很多人睡不着了。”
“孟大人，如今这宫门快下钥了，你怎滴还不走？”
李长庆站起身来，白了孟高一眼。
自李长庆病后，孟高几乎日日都来长庆宫，如今她和孟高越发熟稔，说话也越来越随意。
“当真是越来越有摄政长公主的风范了。”孟高斜了一眼李长庆，准备起身离开。
“怎么，这不是你孟大人想要见到的？”李长庆一边说，一边又拿起刚刚批完的奏疏，如顽皮的小孩子般，嘟着嘴轻轻哈气。
孟高看了，眼角盈起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轻笑。
“公主，这步棋走的妙呀，微臣原本以为殿下会挑选沈侯爷做太傅。”
李长庆摇了摇头说：“舅舅，性子太随性，教不好承泽，况且，嘉安候府是我母后的母家，如今原本就因为本宫，被架在火上烤。自古帝师者地位超然，自然要放个合适的人。”
孟高听了，轻嗤一声说道。
“所以殿下，你就挑选了如今四大辅政大臣中，最势弱的胡尚书，你就不怕赵相和他打擂台？还是说这本就是公主想要看到的？”
李长庆抬起头，看了一眼孟高，然后一边继续拿起奏疏轻轻扇动，一边说。
“孟大人，原来在你眼里，本宫就是这样狡猾奸邪之人嘛？那可真是枉费了本宫的一番好意，胡大人当年就是状元，又出身清流世家，博学多才不说，又在朝堂上浸淫多年，门生遍布，自是当得起太傅之职。”
李长庆放下奏疏，继续说到。
“况且，他们打擂台有什么不好，这不正是你孟大人上位的机会嘛？”
“哈哈，微臣不敢，如果公主狡猾奸邪，那我们二人不就是狼狈为奸嘛？”
孟高听完，一边笑一边说，似是刚刚李长庆说的话，取悦了他。
“只是，微臣以为，胡尚书并不是赵相的对手，只怕到时候公主这步棋就成了废棋？丢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呀。”
李长庆听了，还给孟高一阵轻笑。
“哼，莫不是大人打算袖手旁观，然后还想坐享其成？”
“可不是，微臣最是懒怠不上进，有那些功夫，不如回府躺在温柔乡里，来的舒服？”孟高一副臭不要脸泼皮无赖的模样。
李长庆不知道他到底有几副面孔，总是能无缝转换，但她也知道，若是他硬是撇开不参与，只怕到时候真是说不准，最后太傅这步棋真废了。
看着李长庆欲要发怒的模样，孟高站起身，拍拍衣服，准备离开。
“听说梁国公夫人最近在给世子挑选世子妃呢？不知公主可舍得梁世子？”临走前，孟高又补充了一句。
李长庆听了孟高的话，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孟高走后，李长庆屏退了所有宫人，提着灯笼一个人朝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的红梅已经凋谢，一大片梅树光秃秃地露出斑驳打皱的枝丫，地上依稀可见红色花瓣跌落在雪水融化的淤泥里，早就失去了从前傲立枝头的风姿。
李长庆不得不承认孟高的法子最稳妥，若是胡尚书和梁国公结为儿女亲家，共同对赵相进行掣肘，在朝中形成三权鼎力的局面，对她是最有利。
可是，梁洛，终究对李长庆来说是不同的。
连日来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自上次梅林相见后，二人除了先帝祭礼上远远看了对方一眼，便再没有机会说上话。
她以为，只要不主动去提及，她就能自欺欺人的认为，一切都没有变，一切还和从前一样，梁洛还会等在她每一个必经的路口。
如果没有，也只是因为他们最近的事情太多了。
可是，哪怕李长庆再不愿意相信，事实上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么久以来，梁洛从没有入宫来问过她，更没有往长庆宫递过只字片语，在每次她身处险境，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明明都应是知道消息，却远远地冷眼旁观着。
一阵冷风吹过，冬夜的御花园，显得格外的冷，冻得李长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寒风灌进她的衣袖，冷得她满心满肺，生疼不已。
夜里回到长庆宫，李长庆在寝殿里，四处翻着柜子，直到翻得精疲力竭，满头大汗，这才停下来。
贴身侍女夏锦这才敢上前，轻声问她找什么东西。
李长庆这才回过头，脸上表情一松，问道。
“夏锦，你可看到梁洛送给我的木钗了？”
夏锦一听，吓得立马跪在李长庆跟前，颤颤巍巍地说到。
“公主，那木钗，你从前吩咐奴婢，送还给梁世子了，殿下你忘了吗？”
李长庆听了，神情一顿，然后面无表情地直直走到床榻前，合衣躺下。
第二日，李长庆起床后，便吩咐夏锦，让人将御花园的一大片梅林全部砍了。
不知从何时起，夏锦便隐隐觉得公主和从前有些不同了，有时竟然让她心里生出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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