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柔美人自裁
李长庆随着范皇后到达内廷暗狱时，看见柔美人身上脸上都布满了血痕。
看样子，这几日她在暗狱里过得很是不好。
柔美人披头散发，看着进来的母女二人，发出呲呲的笑声。
“劳烦你们两母女来接我，这仗势也太大了些。”
李长庆并未说话，只是扔了一条白绫在柔美人的面前，然后说道。
“翊王，如今人头正挂在城门口的大柱子，你生的儿子以后就养在我母后的名下。而你，父皇说，若是你愿意就留给你一丝体面，免得往后承泽面上难堪，你若是执迷不悟，那就弃了承泽，在宗室里挑个听话的男嗣教养在我母后跟前，反正都不是我母后亲生的，谁不一样呢？”
“你们怎么敢？你们两个毒妇。”柔美人刚刚还志在意得的脸，此刻灰败如枯槁。
她以为只要皇上薨逝，承泽继位，就算她曾犯下弑君谋反的大罪，这一切都会被掩盖，等着她的，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滔天富贵。
李长庆淡淡地撇了她一眼，继续说道。
“忘了告诉你，承泽今早在长庆宫里，吃了一块茯苓糕和一碗桂花乳，他如今最亲近的人就是我这个皇姐了，日日最喜欢我检查他的课业。”
“其实本宫觉得，这白绫对你太便宜了，该对你剔骨割肉方才能够惩罚你的愚蠢。翊王叔往外送了很多舞姬，都得过他的信物，都对她们说到，若是有一日他上位，定然会娶她们为妃，日日厮守一处。只是别的女子都不信，只有你信了，你说你多蠢，若是他当真喜欢你，怎么会把你送到父皇身边？你都生了承泽，他还要谋反，若是他成功了，你说承泽的下场如何？”李长庆嘲弄地看着柔美人，语气甚是不屑。
原本他们计划，等李承泽上位后，挟制幼帝以掌大权，但是睿帝身子一直健壮，反倒是翊王这些年身体被酒色掏空，越发不济。
且这些年皇上年岁渐大，看起来性子柔和了许多，对外地藩王没有从前看管得那样严厉，竟然让他们存了妄念。
李长庆从怀里掏出一堆信扔在柔美人面前。
她这个王叔当真是个人才！
对女子说的话如出一辙，有的甚至一模一样，只是送去的人名各不相同。
“也是，无怪你这样蠢，想当初我那王叔年轻时，也算是模样极绮丽的人物，也曾是被很多京城女子争相喜欢的对象。”
柔美人爬着拿起地上的信件，来回翻看了一遍，脸色逐渐苍白如枯槁，之后扔下信件，发疯似得哈哈大笑起来。
她这辈子当真像个笑话！
李长庆见目的已经达到，便牵着范皇后的手离开。
在她二人离开后，柔美人看着一处墙角良久，整了整衣裳，靠墙合衣坐下，然后取下手腕上的金镯子掰开，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吞下。
她其实想说，曾经，她也是想过就这样算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不再盼望翊王的来信了，也许是在看着逐渐长大的承泽。
每次在宫宴上，远远见到范皇后，明明她年龄更长几岁，明明她的女儿都那么大了，她却宛如一个天真骄矜的少女，眼神干净温和。
看着皇上护着纵着她们母女，她也曾是恨得牙痒痒。
当初被贤太妃逼着给了她分位后，帝后二人也未曾因为她生分过。皇后除了对她冷淡些，也从不曾对她苛待，皇上甚至在事后都不曾追问过一句。
现在想来，并不是皇后生来好脾气，只是她从没有在意过，就像是养在宫里的小猫小狗，给口饭吃，却也不亲近。
至于承泽，大概皇帝想起这个儿子，除了责任外，更多是对当初被算计的耻辱，虽然皇帝并没明说，但从一直以来冷淡的态度就能明白，皇上虽然偶尔也会去她宫里看望承泽，却没有再留宿过，更不曾起过晋她位份的念头。
她这辈子，终究是被人作践，也被自己作践，愚蠢得彻底。
柔美人被下旨殉葬前，就死在了内廷暗狱里，而后贤太妃自裁在自己的宫里。
翊王李景仁皆被下狱，翊王满府几十口人，除了已经死去的和下落不明的李凤翘，男眷就地格杀，女眷没入掖庭教坊。
而正值壮年的睿帝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那一日冰雪消融，格外地冷，宫人们行走都静默着，整个皇宫如失了颜色的哑剧。
李长庆跪在睿帝的床榻前，双眸里盈满了眼泪，大概是回光返照，睿帝终是醒来了片刻，他如往常一样拉着李长庆的手说道。
“长庆，父皇很遗憾等不到你及笄了，也不能看着你成亲生子了，但是父皇能想象得到，我的阿庆长成大姑娘的模样，那该是多么美丽聪慧，咳咳……”
“不要难过，往后父皇去了，你要坚强，要替我照顾好你的母后，照顾好阿泽，守护好大庆国的江山社稷。咳、咳、阿庆，父皇知道，这很难，但是父皇相信，朕的阿庆一定会做到。”
那一夜睿帝说了很多，他看着一双年幼的儿女，陪伴他多年的发妻，满是遗憾和不舍。
他才正值壮年，他还有很多作为帝王的抱负没有实现。
睿帝走了，带着很多不舍和遗憾走了。
大庆朝，随着睿帝的薨逝，也走向了一段朝权争夺，内外交困的混乱时期。
几日后，当皇宫大庆寺的钟声响了七七四九下时，京城的百姓这才知道，前几日他们还见过的皇帝陛下已经薨逝。
柔美人殉葬的旨意下达后不久，李承泽目光红肿地冲进了长庆宫。
李长庆正在软塌上小憩，这几日她几乎都没有合过眼。
“阿姐，求你带我去见见我母妃吧。”李承泽走到李长庆身边，哀求道。
李长庆睁开眼睛，看着李承泽好一会儿，这几日悲恐交加，眼睛可见地凹了下去，人也越发消瘦，白色孝衣晃晃荡荡地挂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可怜。
“承泽，你母妃已经薨了，当日你母妃和父皇一起用膳，双双中毒，你母妃当时就走了，之所以现在才下旨，是为了给你母妃一个体面，成全她对父皇的深情。”李长庆伸出纤细白皙的手，牵起李承泽。
“皇姐，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李承泽挣脱李长庆的手，双眼微垂着，身体滑落在地面上。
“承泽，这是真的，她的棺木估摸着这会儿就停在父皇灵堂的侧殿。”李长庆虽然有一丝松动，却不得不说。
看着眼前的少年抱着头无声地哭着，眼泪止不住地滑落，长长叹了一口气，终是不忍。
“阿泽，起来，你还有我了，阿姐会一直护着你。”
是呀，这是她答应睿帝的，只是她大概也忘了，她也不过是还未及笄的少女。
李承泽手中握着的是，这大庆朝偌大的江山社稷，至高无上的权利富贵。
她该怎么护住？
又该用什么去护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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