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普信
第五十三章
夏末秋初，天澈云朗。
元晞起了个大早，又去把沈庭闹醒，然后小姐妹随着房梁上那对爱唱歌的喜鹊一块儿，飞出了宫门，马车匀速朝着曹府驶去。
曹府门外，一百二十八抬喜担排成长队，两个小厮负责一组，几百个人已经熙熙攘攘地站满了门口的青石大街。
马车好不容易顺着腾出来的空地来到曹府外，小鱼跳下车后，惊呼一声“好热闹啊！”，后才回身扶着元晞下来。
沈庭同时跃下车辕板，动若脱兔。
曹府的小厮多半认识她，顿时便密密麻麻跪了一地，此起彼伏的“公主安好”在大街上响起，曹景桁很快听见声音走出来，见到她后大喜，忙跑上前接表妹：“还以为你来不了，这回好了，有你跟着，我就不怕了。”
元晞先对众人说：“都起来。”，说完打趣曹景桁：“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你也怕见老丈公啊！”
“嗳！”，曹景桁无奈叹道：“谁让我不是读书的材料呢，中不了科举，在高家总觉得抬不起头来，你也知道她们府上人人中举，泠兰她爷爷更不用说了，本朝第一位状元郎，在他老人家面前，我几乎成了块不能雕的朽木。”
元晞乐了：“大表哥何必妄自菲薄，高家肯应了这门亲事，自然不会把你当朽木的。”
说话间来到了上次谈话的抱厦，曹景逸和沈瑾已经等在那了。
见到大哥，沈庭眼前一亮，扑上去问：“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瑾对元晞点点头，才回答妹妹：“也是刚到。”
曹景逸穿了一身花绸衫，看上去俨然一个风流倜傥的斯文败类，他眼里根本看不见自家表妹，对着沈庭眼睛发直，还立刻凑上来打招呼：“沈姑娘，又见面了！”
沈庭根本想不起这是谁，只含糊地应了声，就拉着大哥到一旁问家里的事去了。
元晞见他吃了灰，笑得很开怀：“二表哥，好久不见。”
曹景逸黑着脸对她咧咧嘴，才说道：“景芳和豆豆原本都想过来，但是祖父说她俩来了只会添乱，帮不上忙，就先留在扬州了，等到大哥快成亲那会儿，扬州的一大家子才会提前到金陵。”
元晞调侃：“那祖父怎么把你放出来了？”
曹景逸横眉：“我是来帮大哥的。”
元晞惊诧：“是吗？你难道不是来相看姑娘的？”
曹景逸：“嗬嗬。。。。。。表妹，连你都定亲了，二表哥还没着没落，我看见你们成双成对，心里那个凄凉滋味啊！”
元晞摆手：“沈庭不行，你看别人吧！”
曹景逸追问：“为何她不行？”
元晞淡淡地说：“她要当将军，说了谁敢娶她，她就打断谁的腿！”
曹景逸不怕，冲沈家兄妹方向看了一眼：“我武艺也不差，谁打赢还不一定呢！”
元晞干脆不隐瞒：“沈庭有着落了，是你比不过的人。”
曹景逸不服，他好歹也是扬州曹家的二公子，还跟皇家攀着亲，从来没有哪个年轻公子敢在他面前出歪声的，便眼睛一瞪，问：“谁？”
元晞慢悠悠：“周王。”
曹景桁气势顿时垮了，那位他确实比不过，只得灰溜溜地坐在抱厦角落，再不敢盘算沈庭。
元晞捂嘴直乐，二表哥贪玩，性格又跳脱，要不是外公脸黑，他早就把扬州搅翻掉个了，可不能让他往沈庭跟前凑。
吉时一到，曹景桁身后跟着一百二十八挑喜担，加上曹府的宾客，足足占满两条街，浩浩荡荡的队伍向高府进发了。
高泠兰穿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她身材匀称，穿上后显得贵气又落落大方，头上簪着母亲留给她的绿翡翠簪子和步摇，动静间恍若神仙妃子。
李妍陪伴她待在闺房，等得直伸脖子：“怎么还不来？从曹府到这里也没几步路。”
高泠兰说：“应该到门外了，喜担进门也要按吉时的。”
李妍屁股有刺似的坐不住，想去看看。
高泠兰忙拿话留住她：“先别着急，我交待了婢女，等进了门，直接带元晞和沈庭来我这，你要是出去，弄不好还要错过。”
李妍本都站了起来，一听这话有道理，只得又坐下。
顷刻后，高府内响起奔涌嘈杂的宾客问候声，管事小厮们高声呼喝，挑卸喜担搁在青石地面声，议论曹家家大业大，娶长孙媳妇出手不凡的欣羡声。
李妍喊道：“来了来了，他们进来了，泠兰你不出去见见夫婿？”
高泠兰红脸：“见什么见，就在这等着，她们马上到了。”
果然没多久，婢女就带着元晞和沈庭走近了。
李妍火速跑出去，刚要打招呼，忽然看见她们身后还有个尾巴，穿得花里胡哨的，看着鬼鬼祟祟。
元晞跟着扭头一看，也唬了一跳：“二表哥，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几个姑娘都不说话了，这可是高泠兰的闺房，曹景逸见被发现，不好意思地对屋内的高泠兰扯着嗓子嚷：“大嫂！我来了！”
高泠兰头疼，还没过门就见识了小叔子的顽劣，今后同在一府，还不知伤多少脑筋！可她毕竟是主人家，又被曹景逸喊了大嫂，只得走到院里，撑起笑脸：“你怎么跟着她们到这里了？你大哥那有人帮忙吗？”
曹景逸嘻嘻笑笑：“大哥有的是帮手，我先来看看你。”，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朝李妍身上来回溜。
元晞这时才发现，二表哥有点渣。
高泠兰被他说得不知如何回答，人家好意来看自己，能往外赶吗？
沈庭和李妍也不方便说话。
重担压到了元晞头上，她磨着牙，转身拉着曹景逸就往外走，曹景逸起初想赖着不动，被她狠狠掐了胳膊，鸭嚎着推攘出了院门。
“曹景逸！规矩点好不好！这里不是曹家，有小叔子往未过门的大嫂院里跑的道理吗？”，元晞拿出了小霸王的气势，她从小最受宠，外公唯独不对她黑脸，她在全家人面前有发火的特权。
曹景逸连忙低声下气辩解：“我才进去了一小会，哪就犯得着扣那么大的罪名。”
元晞怒道：“一小会也不行，管好你的花花肠子！”
曹景逸急了，争辩：“表妹，你说沈庭不行，我听你的话，可那个李姑娘你也没说过不行啊，你告诉我她人怎么样，喜欢什么，首饰珠宝要什么我送什么，我现在就想赶紧娶上媳妇！”
元晞气得脸白，指着他：“闭嘴！”
曹景桁不敢不闭。
“李妍也不行，她也有着落了，你别给我丢人现眼，快去前面帮大哥！”
“她，她什么着落？比我条件好的也没几个，去了一个周王，就更少了，你是不是哄我？”
元晞没眼看他，别过脸嫌弃地说：“你别管她什么着落，总之你别招她，否则惹出祸，外公饶不了你的。”
曹景逸觉得自己相貌堂堂，家世搬出来也压得住场面，是未婚小姑娘们芳心暗许的第一选择，在扬州不知多少闺中待嫁的娇娘对他暗送秋波，他挑来挑去没有满意的，好不容易在金陵发现两个优质对象，还没出击就让表妹给挡了桃花！
他不信这两个高门大小姐都对自己无心，沈庭那里没了希望，他不敢同周王争，可李妍这块肥肉，怎么就不能叼到碗里？
表妹的胳膊肘也太向外拐了！
他被训得不吭声，谁让人家是公主，祖父更是从小当成宝贝供着。私心里却没放弃，瞎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主意，势必要同李妍亲近。
元晞警告完他，才转身回到院子，表情无奈地讪笑：“我二表哥性格就是这样，但他没有恶意，你们别见怪。”
高泠兰也帮着找补：“可不是，他冷不丁喊一声大嫂，我差点惊出冷汗，我还不是他大嫂呢。”
这对姑嫂给自家人遮丑，沈庭和李妍听了，只笑不说话。
下午，高家按时开了席，四姐妹大驾光临时，所有女眷的目光都欻欻地朝着她们扫荡。
元晞一边入席就坐，一边用眼睛警告隔壁的曹景逸。
因为隔得远，曹景逸装没看见，席间他倒也算安静，没捅什么幺蛾子。
宴席结束后，元晞和沈庭与众人告别，乘坐来时的马车回宫了。
李妍自己带了车，她独自走到车旁，自己一边爬上去，一边吩咐车夫“回府。”，还没落话音，只听她见鬼似的惊叫，人就从车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高家的人听见动静，一群人忙赶来看，只见李妍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脑袋也磕破见了血，当下就急得当街大呼小叫。
元晞和沈庭走出一段距离，感觉后面的声音不太对劲，就吩咐马车停下，回来一看，李妍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曹景桁正二杆子似的杵在车上，张口结舌。
元晞顾不上收拾曹景桁，连着掐了好久李妍的人中，才见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后虚弱无力地又闭上了。
沈庭已经把沈瑾叫出来，等人醒来，用白丝帕给她捂着头上的伤口，让沈瑾把人背回了高泠兰的闺房。
等大夫赶来，望闻问切一番折腾后，说是惊惧过度引发的昏厥，又从车上跌足落下，碰伤了头，所幸只是擦破，没有内伤。
元晞这时才气得去寻曹景逸算账。
曹家二公子已经被曹景桁抓住，当众踹了几脚，正丢人丢得大发时，元晞气势汹汹地赶到了，手里还拿着沈庭的皮鞭。
曹景逸吓得直躲，求爷爷告奶奶：“表妹饶了我，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会这样，我去给李姑娘赔礼道歉，以后再也不敢了。”
花言巧语打发不了元晞，她举起鞭子响亮地在半空打出一个空圈，然后“啪”地落在了曹景逸的花衣裳上。
宾客们都鸦雀无声。
曹家人自己动手，谁还能说什么？
“来人！把他给我按住，再打二十鞭！”元晞一声令下，曹府跟来的几个管事立即把金尊玉贵的二公子压到地上，曹景桁的小厮接过元晞扔来的鞭子，开始数着数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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