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与深海相拥

我肚子不舒服，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钟，穿着内裤爬起来刷牙泡麦片，才想起来家里多了一个人，可当我僵硬地扭头看过去客厅那边时，我比看见苏黎世盯着我白晃晃的大腿流口水还紧张——苏黎世不在家！

        “苏黎世！！！”大清早的，不，大中午的，我就喊了这一天里的第一句话，声音有点沙哑，像极了暴风雨的样子。

        没有人应我。我慌了。

        “苏黎世！？”我是飞起来一样的速度，我立马跑回房间蹬上一条裤子，穿上一件外套，然后飞快扑出房门，冲去拿钥匙，关门锁门，找人！

        我差点去报警，就在我找遍小区跟附近的买吃的地方都找不到苏黎世后，我先回家看一下，想着如果家门口没有他，那就必须立刻马上报警处理了，他一个失忆的外国人，身无分文，怎么想都是十分危险的。

        可当我等不及电梯，蹬着两条腿一步两台阶地冲到十七楼，差点没软倒在楼梯上时，我看见了他。

        我很狼狈，他很得体，我在外面找他，他在家门口等我。

        那种心里压着石头的感觉终于一瞬间获得赦免，速速退去了。我双腿颤抖，站在苏黎世面前，盯着他看。

        “你是去找我了吗？”

        “我找你妈。”

        明明是在爆粗，却因为我的冷面而变得正经，仿佛真的是在说，我去找苏黎世的妈妈去了。

        我在心里拉了自己好久，才勉强控制了自己，没有在进门时把门“砰”的摔上去。同样的，我安慰了自己好久，才终于没有把苏黎世连同他的床垫一起卷着丢下楼。

        事后我跟他在“同居相处规矩”里又加了一条：出门必须向对方报备。

        为什么是“对方”，而不是“艾斯昆”呢？因为苏黎世这恬不知羞的人居然说要公平。

        什么叫公平？我们的起点就已经不公平了好吧！我认识路，我有钥匙，我有身份证有家里人。他呢？他有什么？他只有孑然一身！……他都失忆了，他的所有的行李都已经被瑞士的家人截住了，他为什么会为了问我一句“还有番外吗”而执意坐着飞机，在辽阔天空划过一条飞机线，降落在这个对他而言人地生疏的地方？

        偏偏问他这种问题，他却什么都不说。

        往后的日子里，我再不敢不看紧苏黎世，早晨吃的是麦片我跟他说了，他这个外国友人表示可以接受，而其他两餐我都是点外卖，但坚决不肯交给苏黎世自己点餐，他是个土豪这造不了假，暂且不说橘子app里至今还铺天盖地的“土豪散金”话题，单说他花钱跟眼光，这是一个说他的床垫很普通的人，这也是一个一顿吃五六百块的人。

        最近付钱付到手软的我总忍不住心理阴暗，比如：这人该不会是新型骗子吧，先打赏我那么多钱让我对他有钱深信不疑，然后再来坑我的钱，积少成多！？

        但苏黎世被我念久了，终于开化了，某天收拾吃完的外卖时，他跟我说：“以后还是自己做饭吧，我来做。”

        我就这样失去了一个把苏黎世撵出家门转而投入派出所的理由。

        在苏黎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放宽心了，把记账本收了起来，开始敲我的键盘，写小说。

        不得不说这些天其实除了置办东西、买多了小龙虾吃到拉肚子、苏黎世不打招呼独自出去找吃的。其他时候，我跟他的相处竟是意外的融洽。他看他的小甜文，我码我的字，我无聊时就会一边降低打字速度，一边问苏黎世：“你在看什么？”

        他看书很快，往往一天回答一个书名，但无一例外，那些书名《小娇妻》、《许你爱》、《霸道总裁爱上我》……清一色是甜宠文，那些豪门虐恋最后甜蜜蜜的文，我问了，苏黎世说他不看，他只看纯度高的甜文。

        我问苏黎世为什么喜欢看甜文，他没有回答，这是加上不能回答“为什么会执意过来找我”，的第二个不能回答的问题。

        我问苏黎世是不是喜欢吃甜品，他说对，我问那为什么不吃冰淇淋，他说不吃冰的。

        我问苏黎世给别人打赏吗，他说《不落日》是第一本。

        我问为什么《不落日》是唯一一个被打赏了的，还打赏了那么多。他说《不落日》很甜，很温暖。他说他有钱。

        我问苏黎世看甜文多久了呀，他说看了半年，从他生病开始。

        我问苏黎世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他不知道。

        我问起病情，他一五一十地分享。他说，日夜就像两个人，睡觉时间分成了两段，日、夜什么时候困了什么时候就睡觉，一般睡三四个小时。从下了飞机，就忘记了白天的那个他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只隐约记得跟夜晚的他判若两人。现在只剩下生病以来半年里夜晚发生的事情，但事情也已经不清晰了，一些透露他信息的记忆，全都很模糊。

        我调侃他的这怪病抖机灵。我心里的苦涩与同情，在苏黎世风淡云轻的讲述里，在苏黎世没有异样的面孔下，被我隐藏。

        他从不问我在干什么，住进来之后，也没有再问起《不落日》，番外一直没写，他也不催。

        我问他看不看我新文，或者其他作品，我跟他说我是一个成熟的作者了，会推荐自己，会填每一个坑。可这个幼稚的读者，他跟我说，他不看！他不看！他住在我家里居然敢不看我的文而是去看别人的文！？难道不知道我是个已经红遍橘子整片天了的大作者？？！

        但我有着我的傲骨。

        苏黎世说“不看”两个字之后，我迅速回答：“嗯好。”

        嗯好。非常好。今晚不叫饭了。

        就在我忘记了苏黎世提议要自己做饭而不是再叫外卖，心里悄悄地用对金钱狠狠羞辱苏黎世时，掌柜的来电话了。

        我警惕地盯着电话十秒钟，弄得苏黎世抬头看向我这边，我刚好也抬头，看见了他，四目，两两相对。

        “怎么不接电话？”苏黎世问我。

        我睁着眼睛，又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睛，“我也不知道，但能不能不接……”

        苏黎世敛眉，没有再搭理我。

        手机铃声伴着震动音，让我略微烦躁地，接起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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