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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带剩饭回老家


“小江,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三次上班睡觉了!”耳边突然响起了老板的训责和手指扣动桌面的声音。“抱歉啊老板,我……”被老板的声音惊醒,江树唰的站起来,满脸愧意,她用掌根轻拍着太阳穴试图让这灌了铅般的脑袋变清醒,却没半点作用,甚至还耳鸣了起来,解释的话都到嘴边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你明天不用来了,工资我明天转给你。”老板瞟了一眼电脑屏幕上弹出的几个会话框,满脸阴沉。江树连忙坐下来飞快的敲击着键盘补救的回应着买家的问题。“知道了老板。”江树停下飞快跳动的指尖,忍着心头因愧疚而生的酸意强作镇定道。“不用到十二点了,你十点钟下班吧,要是身体有什么不对,最好去医院查一查。”老板无奈的叹了口气。“谢谢老板。”“我先回去了,你记得把门锁好。”吩咐完她便转身离开。“知道了。”“真是,要是在我这儿猝死可真就摊上祖宗了!”将近十一点回到出租房,她从橱柜里端出一碗剩饭,又从另一个橱柜里拿出两颗鸡蛋准备来碗蛋炒饭,油烧热了下鸡蛋,把鸡蛋炒散后端起剩饭,刚准备把饭混入锅中她却又将饭放回灶台。“又馊了。”她叹了口气将锅中的鸡蛋继续翻炒了两下,加入几滴生抽后直接用锅铲铲起来就着锅吃了起来。吃完鸡蛋刷完锅,她将剩饭倒进一个黑色塑料袋中,又拿起水池上的沥水篮,将里面沥干的面条剩米粥等一并倒入了袋中。洗漱完,躺在床上,已经十二点了,想睡却睡不着,工作没了,心里本该为此而烦恼,而她此刻心中所想的却是如何处理这些屯了三四天的剩饭。小时候家里养了鸡鸭小狗,吃不完的剩饭都会倒给它们吃,虽然没有被人吃掉,但也不算浪费,而在这儿,剩饭只能丢进垃圾桶,如果它知道自己被收割加工做熟后是成为垃圾的,它会选择成熟么,它怎么可能会知道,它又不是人,它怎么选,它不过是稻子,米饭,剩饭而已。“所以我和剩饭又有什么区别呢。”“剩饭没的选,但我能选,我能为剩饭选更好的归宿……”她闭上眼睛,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这是什么鬼逻辑!”“你在干嘛呢?”夏日河边的大香樟树上传来少年那刚进入变声期的声音。“砸螺蛳。”她松开手中的半块红砖,仰头朝香樟树上看去,烈日正好与树上少年的脸重叠,她的眼睛却能直视烈日,但看不清少年的脸。“砸螺蛳干嘛?”少年着白色短袖黑色五分裤坐在树杈上,微微摇晃着交叉的细长双腿,手中还拿着一只雪糕正慢慢舔着。“喂鱼。”啪!少年叼着雪糕轻松从树杈上跳了下来,弯着腰好奇的向她凑过来,就像一阵清风向她抚面而来。一股清新的柠檬薄荷洗发水味混合着淡淡的汗腥味从他乌黑蓬松浓顺的短发里散发出来,直往她鼻腔中钻,他盯着她那双沾满泥浆和螺蛳尸体碎渣的小黑爪问:“丢水里喂么?”他伸手去捻她掌心的螺蛳尸体,那手又瘦又黄,没留一点多余的指甲。“像这样捏在手里喂,鱼会啄你的手,有点痒但很好玩儿!”她认真的教了起来,将手伸进水中,很快小鱼儿门都蜂拥而来争抢着啄食她手中的螺蛳。“给我一个!”他将雪糕一口塞进嘴里,捡起一个碎螺蛳也学她趴在河沿边喂起了鱼,鱼在他指缝中穿梭亲吻他的掌心,痒的他忍不住大笑,笑的嘴里的雪糕都掉到了地上。“你手还怕痒啊,我脚都不怕痒!”“哈哈哈,好痒!”“哎你看有燕子!”她抬头,一只脖子上系着小银铃铛的燕子在小河上方盘旋。“燕子又不是小狗,怎么系了铃铛。”他拿出叼在口中已经吃完的雪糕棒,皱着眉,举目望去。她转头向他的脸看去,他的脸就在眼前,却仍是白茫茫一片。“它好像在啄铃铛!”少年激动的喊着。“铃铛掉下来了!”“铃铛……铃铛!”她猛然抬头朝燕子望去,铃铛正在朝河面坠落,下一秒她竟下意识的向前跑去想要伸手接住铃铛,可接住铃铛的同时她也坠入河水中,她握紧拳头憋着气害怕的挣扎着,却发现自己能在水中呼吸,她迅速静了下来,睁开眼,透过河面被阳光照射的波纹,她看见了蓝天,燕子,还有河岸上惊慌到手足无措的少年,她正要开口说话,她想说:“我能在水里呼吸!”但他已经向她掉落的点扑来,画面似乎被放慢二十倍,最终在少年的脑袋挡住烈日的一瞬间静止,他的脸又小又瘦,又苍白又蜡黄,像黄色的葵花籽,他整个表情都因害怕而惊恐的拧成了一团,她看不清他原本的模样……“你是谁!”她努力朝他喊去,河水瞬间朝鼻腔和口中灌去,她没发出半点儿声音,只吐出了一连串的水泡泡,眼前的画面也变的白茫茫一片,像是有谁蒙住了她的眼睛。“好冷啊,夏天的河水怎么会这么冷……”不对,现在是三月,窗外有汽车的声音,我被开了,饭也馊了,为什么我睁不开眼,好冷,我想撒尿!突然,她如挣脱束缚般猛然睁开眼,呼吸急促心跳剧烈的望着天花板上熄灭的圆灯。“原来是被子掉了,难怪河水会那么冷……”她坐了起来困乏的揉着眼睛,又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被子。“河水……什么河水?”她拧着眉努力去回想梦境里的画面,却丝毫也回想不起来。“失眠多梦,鬼压床,看来不得不再去趟医院了,或者药店也可以。”图省事又怕花钱的她怎会轻易去医院看病。“就是晚上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还老做梦,好像还是噩梦,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脑子糊里糊涂的,有时候睡着了能听见外头的声音,想醒醒不来,像被困住一样动弹不了,好不容易醒来了又困的不行。”药店内,江树正在向药师说明自己的情况。“你这可能是精神压力引起的睡眠障碍。”药师一边在药柜上找着一边说。“我感觉我没什么压力啊,但是一到睡觉的时候脑子里莫名就想很多事,控制不住。”“平时饮食尽量清淡,偶尔要锻炼身体,睡前不要大量饮水和长时间玩手机。给你拿点安神的药,早晚各一次。”“好,多少钱?”“一共58。”“扫过了。”“嗯,一周内要是症状还未改善,建议你去医院挂个神经内科或精神科。”“好的,谢谢啊!”把出租屋搜刮个遍,也找不全装满一个行李箱的东西,来的时候一个大双肩包,走的时候还是一个大双肩包,外加一袋子剩饭,坐上那趟秋尾市至桃油镇的公车,两个多小时后就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下一站桃油镇,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公车语音敲响了梦里困住她的那间小屋上的玻璃窗,她猛然惊醒,阳光照进车窗,她的右脸和头发被晒的发烫,左边座位坐着一位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带着墨镜和一顶深蓝色鸭舌帽,脑袋微微顷靠在她左肩上,她伸出剪刀手小心的抵着那人脑袋,另一手提着背包和剩饭起身准备先出座位,可起身的瞬间她才发现腿麻了,她抿紧嘴强忍着想哭又想笑的不适感挤出座位,人刚出来,手里的背包和剩饭袋子却卡在了那男人的膝盖和前排座位之间,她抓紧包和袋子用力往上一提,成功脱身,呼~她心里松了口气,走到了车门旁。可刚抓紧扶手站稳身子她却发现剩饭袋子破了,她心中猛地一惊,忙回头朝身后走过的地面瞧去,还好,没漏在地上,她刚准备松口气,却看见坐她旁边的男人大腿上挂着几根面条和剩饭,随着车子的颠簸,面条像少女的长发般微微摇动,她吓的唰转过头去,连忙提起袋子用另一只手托住破掉的洞口,心惊胆战的往车门旁挤了挤,巴不得立刻下车。桃油镇到了,下车的朋友请下车。随着公车提示音的播报声响起,整辆车上五分之四的人都起身准备下车,车门一打开,江树就溜了下去,还不忘朝那人的车窗看了一眼,他仍歪着脖子在睡。“呼~还好不跟我在一站下,对不住啊大哥,实在是糗。”江树长舒口气默念道。不等公交车开远,从侧方路口陆续驶来两辆九路公交车,桃油镇至千瓣花场,江树这才注意到身旁等车的人们皆是成群作伴的,有手挽手的小情侣们,有背着大包小包的一家三口们,有画着美美的妆精心打扮的靓丽小姑娘们,有染着一头黄色红色或黑色的短卷发,围着长丝巾带着红色或黑色墨镜手持自拍杆成群结队的半载老姐妹们。“哎车子来了,快快快上车!”“急什么塞,咱们也四老年人了哦,现在年轻人素质好,不会跟我们抢位置滴。”车子一停,老姐妹们一拥而上,几乎占满了所有的座位,除了抱孩子的,其余无一幸免的获得站票一枚。各位乘客请扶稳坐好,下一站,江村。“哎姑娘啊,你要不把东西放我脚下塞,我看你头上都淌汗了塞。”一位卷发大妈见江树抱着剩饭袋子被挤的额头冒汗热心的问道。“我马上就到站了,谢谢阿姨。”江树礼貌的回应。江村到了,到站的乘客请后门下车。抱着剩饭和背包,江树艰难的挤下了车。“呼~”江树瘫坐在候车椅上,掏出手机一看日历,果然没错,三月二十日,春分,千瓣花场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烟火会,随着社交网络的发达和短视频的火热,慕名而来的游客们也越来越多,烟火的规模也做得一年比一年盛大,难怪今天的人会这么多。虽然不少人不远千里赶来看这几分钟的烟火,但对江树来说这儿不过是邻村,每年春分的夜晚八点,她都能站在自家屋顶上看这场免费的烟火会,对她来说这没什么可稀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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