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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海上漂泊的第十三天


温沛宜头一次站在陆屿的门前,听着里面的连连哀嚎,不知道还以为陆屿差点挂掉了呢。

        迟迟没人来开门。

        温沛宜忽然想起她此番探望的缘由,竟然是来自慕又年的告知。

        -

        半个小时前。

        温沛宜门前来了位不速之客,趾高气昂的慕又年大声指责她“红颜祸水”,“要不是你长得太招摇了,我那堂哥怎么会对陆屿下手呢。”

        温沛宜朝她看了一眼,然后反问她两个简单的问题——

        “那你的意思,难道你堂哥看上别人的老婆,受伤的不是你钟情的陆屿,别人的丈夫受伤就活该了吗?”

        “问题的根源是在于这个人被打扰到的老婆呢,还是起了不良居心的人本身呢?”

        慕又年气急败坏:“反正我讲不过你。”

        她经不起堂姐的煽动,冒着火过来,却见摔伤腿的温沛宜悠闲地半靠在床边,怡然自得地煮地着一盏茶——

        真是着实令人讨厌。

        “那你丈夫现在受了如此重伤,你都一点不为他担忧吗?”

        “在你进门之前,我并不知情,”温沛宜抿了口茶,目光洋洋洒洒地扫了慕又年一脸,“而且,我也好奇于一件事,你做事有一丁点条理吗?你既然希望呆在陆屿身边,就不应该希望别的女人与他亲近,难道不是吗?你现在又忽然出现在这里问我怎么不去关心他,岂不是很奇怪?”

        温沛宜并非十足的冷血,只是她不知道慕又年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些的。

        “我……当然是出于好心。”

        温沛宜沉声:“那谢谢你的提醒,我要是有空必定拜访我那位丈夫。”

        慕又年左右说不出一句话来,每每遇上陆屿这位包办婚姻的妻子,她总能语塞,她承认她没有丁点儿才华,但也不至于像此刻一样哑口无言。

        但停留在此地的慕又年不由得深思另一个问题——“她过得确实没有条理”,以前觉得没个正形才够随意洒脱,而今第一次有人将她缺乏章法又或者可以说是没人教育的事实说出来。说句实话,她很不自在。

        就好像一眼被看透了。

        而且对方还是她的“情敌”陆太太。

        温沛宜见慕又年讲完话还不走,当然询问她“还有什么事?”

        对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对着她闲时插花的咖色玻璃瓶,奇怪又变扭的问,“船上还有没有卖?”

        -

        大门敞开了。

        沈瑞整天都是嬉皮笑脸的,当时眼下也不例外,“陆太太来看我们阿屿啊?”

        温沛宜“嗯”了一声,对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嘴巴开始变成大喇叭。

        “我们阿屿啊,受伤可严重了。”

        看着眼皮子底下陆屿的一系列操作,反应过来的沈瑞无疑不用最夸张的语气去讲。

        略过沈瑞殷勤的搀扶与搬上前的搬凳,温沛宜迟缓地走到了陆屿的床边,他有一盏老式的深绿色琉璃台灯,古董似的精美绝伦,而今,天还没黑就亮起。

        陆屿则是一边扯着眉心似是强忍身体疼痛,一边又孜孜不倦地翻动着书本。

        是本法文书。

        陆屿的造型还没凹完,斜杆笔还没流畅写下几个高级词汇,温沛宜直入主题,“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大抵是清楚了。”

        多亏了屁颠屁颠跑来的慕又年。

        陆屿假装深沉:“嗯。”

        温沛宜眨了眨眼,见陆屿并没有半点要倾诉或者反击的意思,她主动去问,“你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吗?”

        陆屿从温沛宜进门到现在没从她眼里看到半点对他“坚强又勇敢”的心疼,反而是比以往更内敛,直到这一刻彻底的爆发——

        温沛宜说,“我们总不能被动吧。”

        陆屿立即听出言外之意,眼下这个局面,陆屿当然不是没想过要报复。

        但他没想过,一介女流的温沛宜会大胆地提出来。

        屋内一脸懵逼的只剩下沈瑞。

        他搞不懂他这对看似外貌如此登对而看上去此番光鲜美好的夫妇竟然在谋划起一场“报复”——

        陆屿问:“你想怎么做?”

        温沛宜慢条斯理地讲,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我从小威那里了解了下船上的简单设置,员工通道的尽头是有一间隐秘的仓库,是个密室。”

        “你要把他关进去?”

        陆屿沉声,心想只要是温沛宜提出的想法,他都会尽力配合。

        “不,我的意思是那个地方可以暂且躲一会,我们可以假装已经下船,这样他们的人马在以为我们下船的码头找,而那时,我们的船还在航行,三天后,我们顺利到达首府。”

        “你确定?”

        其实问这话的时候,陆屿俨然在计划可行性了。

        温沛宜点头。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万全之策,可陆屿是男主,这个世界的男主要打击某个人,不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吗?

        陆屿毫不犹豫地动身,“那我去安排布局。”

        可此刻起身,动作灵敏的陆屿忘了一件事——他刚刚还在哀嚎伤口的疼痛。

        然后他也察觉到了温沛宜此刻异样的眼光,他立即又作出痛苦狰狞的表情来,但早已看穿的温沛宜怎么可能会心疼呢。

        站在屋内的沈瑞也不是傻瓜,听得出大概,有人要搞他们,而陆太太的意思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

        船已然驶入暹罗弯。

        如今他们是分秒必争。

        这个晚饭的时候,这伙人当然是聚在一起的。

        曾被救场的林桃在这里,为他们小心护送着伙食,而楚楚和她那沉默寡言的男人也出没在这里,他们手执油灯,不断地商量每个人的出场顺序。

        陆屿站在明火的最中央,将每个安排精准细化。

        他其实有股无法明说的高兴,就好像知道温沛宜她嘴上虽然没有关切他的伤口,但她为了他竟然选择用这种方式去攻击另一个男人。

        他当然不会让她失望。

        其实温沛宜只是也想给那个人一个教训。高高在上的轻慢,与对众人的毫无怜悯,以及以为钱权势就能解决一切,甚至对同胞下黑手。

        做错事情,他就该受到惩罚。

        但她要是早知道陆屿戏那么多,她就不参与了,看陆屿那副小心眼的样儿,下了船也不可能放过别人。

        -

        晚上九点一刻。

        慕沉宣摇晃起他的酒杯,船身忽然有些颠簸,明天早上要到暹罗东部,途径高棉(柬埔寨)和暹罗北部,确实要抓紧些速度。

        想到多管闲事的陆屿受到惩罚,他不由设计起下一个好玩的圈套。

        忽然,门外有阵熟悉的脚步声。

        本来温沛宜是打算亲自出场的,耐不住楚楚百般不肯,最后抛下诱饵的变成了徐桃。

        慕沉宣现在仍旧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想法,他以为这个女人总不至于会为那种丈夫出面说话的。

        甚至还有种猜想,到了深夜,她一旦认真的权衡,就明白人情世故,根本就不可能多嘴,要是她更聪明点,就应该毫不犹豫投入他的怀抱。

        此刻,一名侍者在门外问他“有没有见到一位女士”,慕沉宣甚至在想,温沛宜是不是没勇气敲他的这扇门。

        然而,他一打开门,强烈的刺激的味道几乎让人迷醉。

        慕沉宣掐住皮肉,就算流血,他也要保持清醒。

        正当他以为他足够冷静以后,侍者当场撒腿就跑,慕沉宣有足够的自信抓住他,他倒想看看嘴上说着“下船再说”的陆屿是怎么做到这么虚伪狡诈的——

        他追到船舱边的阳台上,那没办成陆屿交代的事的侍者却看不见了踪影。

        猛然间,有人从他身后推了他一把,他就算意识清醒,也架不住四肢无力,他倒下去,地方倒也不是硬而冰冷,但四周就是一股子臭味,他快要被熏死。

        身体越来越沉。

        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慕沉宣阴沉的眼角也挂满了海鱼的尾巴。

        这条客船竟然偷偷捕鱼,而他竟然被扔进了臭鱼池子里。

        他无法抑制对陆屿这种下三滥手段的仇恨。

        但急忙赶到的小厮,甚至是船上道歉的大副,口口声声宣称陆屿一行人今早便匆忙下船了。

        敢做不敢当?

        想跑?

        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他慕沉宣一定会亲自抓住他们。忽然,一条黑色的鲶鱼爬到了他的头顶,他双眼翻着浓重的血丝,恶狠狠一把揪下那条鱼,扔到了赶来的船长脚边。

        外国船长则是捏起鼻子,脚步连连往后缩。

        慕沉宣愤怒地掀起了那一整箱的鱼,他生平从来没有被戏耍过,他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感觉到无法自控的丢人。

        又惊又恐的慕又年远远看着堂哥这幅样子的可怕,还没来得及转告陆屿,就被堂姐拽起,说他们也要立即下船。

        -

        早上九点。

        阳光穿过这间仓库的唯一缝隙。

        听闻慕沉宣臭气熏天地带着他的亲妹一早离开,这群躲在这间仓库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群陆屿的朋友,尤其是和楚楚丈夫一起推人的友人,想想都有些后怕,慕家和吞里武当地的关系不言而喻,着这座城市日后极有可能也会规划进入首府。

        但没人说后悔。

        熏人的沈瑞最是自满,没有他的辛勤付出,慕沉宣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他一直讲到了没有观众。众人也都疲了乏了,等到局势再稳定一点就打算从小厮那里探探口风,决心回到船上船舱去睡——

        陆屿和温沛宜也不例外。

        在冰冷潮湿的密室里一整夜,温沛宜揉了揉楚楚的头发,见她昨晚又是害怕又是激动,自然感念着众人的付出,在临别时特意让陆屿留了步。

        “别忘了他们对你的好。”

        你是男主,日后报答的机会多的就是。

        “我陆屿还不至于。”

        除他们俩以外,人们皆已走散,最后只有个徐桃一步三回头,似乎想要对他们说些什么,只是温沛宜还没来得及问她为什么这样意味深长地看他们,徐桃的脚步就越走越快了。

        最后,这里只剩下了他们。

        温沛宜没有遮掩,“这件事,他日后必定记在你的帐上。”

        “我知道。”

        “陆屿?”

        “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会更心狠手辣些——”

        “比如说,要他的命?”

        温沛宜过惯了现代社会安稳的日子,她知道这个时代的生死大有不同,但她还是讨厌那些有关打打杀杀的所有词汇,她示意他噤声,“嘘。”

        “如果有下一次,我确实会要,”陆屿在仓库密室的唯一一缕阳光下坦诚交代,“但不是现在,船上的同胞这么多,我不想让他们看见这种相残的画面。”

        陆屿唯恐他说得太过严肃太残忍,现实又没那么温情,他笑道,“不过你喜欢,可以安排不止一场和今天一样的闹剧。”

        温沛宜:“我想我并不需要。”

        两个成年人心照不宣。

        陆屿想让她快乐,但他从来就不知道温沛宜的欢声笑语从何而来,她要为他出气的缘由又是什么——

        或许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在意他吗?

        两个人谈话期间,没想到这扇门又被紧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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