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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5


凌晨三点,帐篷外忽然传来说话声,声音不大,却把程迪从熟睡中唤醒。
  匆忙起身,瞧见挂在床尾的那件迷彩外套,不由得愣了一会儿,穿起了床头的白大褂。不是不想穿,只是一时觉得没资格穿。
  昨晚入睡前,头一回萌生了想逃离此地的冲动,不是回驻地,也不是回伽弥医院,而是千里之外的中国。
  她想逃离…
  帐篷外,几名医生讨论着难民区的紧急状况,一拉开门帘,就被安安瘦弱的身子挡住了去路,她背着她,若有所思。
  程迪倒不回避,微笑得拍了拍她的肩头。
  安安回过头:“诶?程医生,把你吵醒了。”
  程迪迅速摇了摇头,拉紧了白大褂,问:“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么晚,是有什么紧急状况吗?”
  安安慷慨解释:“几天下来,这儿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现在想调一些医疗队的医生去往偏北的地儿帮忙。”
  或许这刚好成了程迪能够逃离此地唯一能够令她心安理得的理由,只要不用见到他,就不会胡思乱想,几个月的相识,她似乎早就已经打开了心门,而这扇门,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得沉甸。
  今后令是谁,或许都很难再推开走进去。
  这是她,给自己最坏的定义。
  她曾翻看过一本书,书上说:遇见动心的人不容易,而能在一起,或许就是上天送给你最好的礼物。
  现在想来,或许上天并没有因此而青睐她。
  程迪回帐篷拿出了昨天晚上安安借给她的迷彩外套,撰在手里,像千斤顶,压着她喘不过气,却又不舍得放手。
  直到迷彩服上最后一丝气息从她手上消散,她才真正平静了下来。
  一早,帐篷外就停着两辆军用卡车,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们队列整齐,程迪站在队伍末端,昨晚心情沉重,于是一早起来,人看着没什么精神。
  战士们扶着医护人员上了车,程迪安安两人紧挨着,一直到卡车发动,车内的医护人员才纷纷打开话匣子,聊得合不拢嘴。
  程迪与这些维和医护人员身份不一样,自然就成了话题,面对大部分的提问,她只当是虚幻的背景,并没有过多的心思去回答这些零七八碎的问题。
  她声音沉重,并不想说太多话,安安只觉得她是太累了精神不好,昨晚可能讲话吵醒她了,让她在自己肩膀上靠一会儿。
  车子内,医生们也纷纷没了趣,静下心来等待到达目的地。
  她靠在安安的肩膀上,路途颠簸,但也没有过多想睡觉的心思,凹凸不平的路面让她极致反胃,差点不省人事。
  到达目的地后,安安扶着她坐到了帐篷边上的石块上,又给她喝了点水,片刻之后,才出现了好转。
  安安:“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先去帮忙,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程迪只是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安安帮着队友从车上搬下医药箱,又帮忙清点整理,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看不远处的程迪。
  一同前来的还有另外一队维和兵,安安一眼就看见了难民人群中的萧辰,刚要走过去,一边的男性美籍维和医生叫住了她。
  “女士,我能否认识一下你?”
  安安只是和气得笑了一下便径直走向萧辰,挪开几步时,又回过头笑道:“安安!”
  她很洒脱,却又不失温柔,或许在她眼中,这是一名医生应该有的大度。
  这一幕,程迪都看在眼里,明明只比她大个几岁,却总觉得,安安的为人处事要比她好得太多太多,或许,只是人生经历不同又或者身份不同,面对这些,她开始觉得些许不平常。
  她站起身,倚靠在树边,仿佛一切烟消云散,又回到了当初刚踏上北国的时候,除了同行的几人,便只认识亚当一个,也不曾去过南岭镇。
  但眼前这两个人终究是明晃晃得站在她眼前。
  他的笑,清新俊逸。
  她的笑,如沐春风。
  是那么的真实。
  安安毫不避讳,一把手搭在萧辰略高的肩膀上,嘴角流露出春风得意般的微笑:“你怎么又跟来了?”
  萧辰淡笑道:“任务需要,还我跟你呢!”
  “我妈最近有没有打电话给你?”安安问道。
  萧辰摇了摇头:“你也真够沉得住气的,维和期满,赶紧回家去!”
  安安白了他一眼,内心还是动摇着,却又不想表现出来,最近跟她妈妈联系紧着呢,压根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对了,江峰哪儿去了?”安安立马转移了话题。
  “没来!”
  安安只觉得没趣,淡淡得:“哦!”了一声。
  抬眼间,萧辰瞥见了不远处倚靠在树边上的女孩,温和的阳光下,她动作娴熟,整理闲散乌黑的头发,皮筋在她手上玩弄得游刃有余,几秒钟,略高的马尾又被她绕了几圈,清新的丸子头发型定格于此。
  安安发觉了他的异样。
  “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医生,她是自发来到北国的。”

  萧辰轻扯嘴角,脱口而出:“我认识!”
  他本想过去打声招呼,无奈需要帮忙的事情太多,刚跨出一步,就被身后的呼喊声唤去,再没来得及看她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午后,帐篷外忽然传来呼喊声,急救车应声停下,一名三十来岁的本国女人被平稳抬下,发丝末端全是冰冷的汗水。
  被抬下的瞬间,在她冰冷的眸子里,流露出了对生命无尽的渴望。
  车上跟着下来几名医生:“快,马上进行手术。”
  程迪安安两人一声不吭,接过他们手里的吊瓶和药箱,跟着进了临时手术室。
  “没有血压、脉搏150~160次/分、呼吸40次/分、体温高达40摄氏度。”
  “手术风险很高。”程迪语气坚定,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她极其艰难得咽了一口气,但病人的情况太过危急,如若不立刻手术,肯定活不了了。
  程迪看向床头心电监护仪的功夫,几名援外经验丰富的医生们早已做好了术前准备。
  “没有别的办法了,马上准备手术。”
  “病人是因为人工流产所导致的感染,而且情况比其他感染严重得要多。”
  安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此刻,周围安静得可怕,医生们的呼吸声阵阵传入耳内,他们没有时间多想,当务之急,是尽快救助眼前奄奄一息的女人。
  一直有人等待在手术室外,未曾离开过一步。
  历经五个小时,情况总算是稳定下来,主刀医师们只是喝了些葡萄糖就又前往难民区继续工作。
  安安拉着程迪坐到石板凳上,罗肖克递来两瓶水,女孩们倒也毫不顾忌面子,咕噜咕噜得就喝了起来。
  罗肖克还不忘调侃:“慢点,医生们!”
  萧辰:“这个病人需要转移到伽弥医院吗?”
  程迪面无表情,不知是否因劳累占据了一切,淡淡得回了一句:“等情况好转后,我再联系一下那边。”
  这种情况,是她作为外科医生,第一次见到的,要说在国内,这种问题的几率也挺小,就拿一开刀时,那扑面而来的恶臭都叫她难以忍受,更是令她到现在都没敢进食。手里的那包饼干不知不觉被她捏得稀碎,如同砂砾,伴着些许硌手的微妙感觉。
  安安:“本来很饿的,可一想到那场面,我真的吃不下东西。”
  男人们倒愉快得笑了,毕竟都是年轻的医生。
  一直到天黑,他们也没见得怎么休息过,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已经成了他们来北国的固有状态,有的时候,即使是坐一下,似乎就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晚上十点,还未褪去一身的疲惫,众人咬着生硬的面包,虽然难以下咽,却又因为劳累饥饿而表现得津津有味。
  喝一口水,就已经舒缓了许多。
  罗肖克勾搭着另一名维和战士的肩头,随着微风左摇右晃,没多久,胯下那人就被磨去了耐心,厌烦得将之推至半米远。
  伴着调侃般的笑声,萧辰又拿了几块小面包递给程迪和安安,后者十分爽快,拿过时还不忘白他一眼,像个俏皮的小女孩靠在男友身边,无论怎么调皮,总有人包容。
  程迪摇了摇头,未曾用正眼瞧过他,觉得看一眼,心里就不知被什么硌得生疼。
  微风伴着刺骨的寒冷,令她头皮发麻。
  但那头,他总是露出八颗大白牙,温柔似水。
  或许…
  对谁都如此。
  干脆,程迪起身,低声说了一句洗漱休息之后,头也不回得离开了那块阴冷之地。
  独自走到帐篷后,拿出手机,刷着久违的朋友圈。
  随她一起来北国进行医疗工作的小张发了一张与北国小孩儿一同玩耍的照片,毫不犹豫,点了一个赞。
  近段时间的忙碌,让她几乎快忘记自己还有同伴在北国,又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不联系,让彼此之间产生了隔阂。
  看到平安,她就已经十分安心。
  往下一刷,目光冰冷得定格在徐芝发的一张照片上,照片中,三个人并排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比她小很多的男孩,没有配上任何文字,三人的笑容几分相似,灿烂如春。
  突然那一刻,她发觉自己或许自私了,如若不是这个男人,她妈妈将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只是她始终没法面对这一家子,更不想喊这个男人爸爸。
  她点开那张照片,嘴角竟不经意间勾起了一些弧度,发觉,好久都没见过徐芝这样笑了,或者说,好久都没有见过徐芝这个人了。
  打小,就对她疼爱有加,若不是父亲身份特殊,出了事情,他们也会像很多家庭那样,一直走在生活的正轨。
  但这,终究是现实与想象中的差距。
  不知不觉间,她的右手拇指定格在了徐芝的头像上,半响,终于按了下去,拨通了那边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声音却不是她。
  “诶?程迪姐姐,你是程迪姐姐吧?”少年的声音十分纯净,还伴有轻微的幼稚感。
  愣了一会儿,她压低了嗓子,淡淡回了句:“我妈呢?”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答复:“妈洗澡去了,要帮你叫她吗?”
  这声妈,奇怪极了,听着心里硌得慌,她再次压低了声音:“不用了,我先睡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无情挂断。
  黑夜中,她淡笑了一声,内心也开始纠结是否要接受这个重组家庭,为她妈妈,也为她自己。
  此刻任凭冰凉的微风拂过脸庞,皮肤被冻得微微发冷,她就那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渐渐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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