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北国雪
“墨，为何你如此喜爱雪。”山洞外，西魅拿着一间厚重的斗篷，动作轻缓的将其搭在了站在山洞口张望雪景的尹墨。
这座峰不矮，两个人爬到山顶也是大费周章。
可是看到眼前白茫茫的雪景，看着尹墨会心的笑容，西魅此刻觉得寒冷与劳累都是不足挂齿的。
“尹安酷热，终年无雪，我母妃来自北域，自幼生活在雪乡，稚子时，常听她言北域的雪是多么圣洁无暇，奈何在尹安始终是看不到了。”尹安搭着他的肩，将头依偎在他身上。
西魅侧过脸，看向贴着他的尹墨，沉下睫毛，心中聊生了美好的画面：“若是有一天，我们可以不用理会江湖纷争，朝廷动荡，我们就去你母亲的故乡，看四季变幻，看白雪皑皑，厮守余生。”
“好，一言为定。”尹墨伸出小指，意图做下深刻的约定。
可是当西魅想给予他一些回应的时候，身边的尹墨渐渐变得模糊，遥远，看不清，听不见，直至消失殆尽。
西魅慌张极了，口中念念有词：“尹墨，尹墨。”
他觉得自己就快失去他了。
这时他忽然惊醒。
睁开眼，看到了一张一场熟悉的脸，绝美的少女，脸上挂着一丝疲倦。
此刻的曲相湘正拿着湿手帕擦拭西魅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看着他一直念念有词的说着呓语，却始终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好在他醒了。
好在我醒了，西魅也是这样想的。醒过来，才发现，刚刚看不清尹墨的脸的事情，只是一个梦。
好在是个梦。
但是他知道那个约定是真的，终有一天他会抛开一切，和尹墨过平凡人的一声，而她似乎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近了。
因为他挨过了瓜葛之刑。尽管过程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回忆的，但是他觉得很庆幸。
“值得么。”西魅走出惩戒室，整整昏迷了七天，按照道理他是不能在待在璇玑阁，因为经过瓜葛之刑他已经和璇玑阁在无瓜葛了。
好在现任的阁主是南缺，南缺偷偷地放了水，这才留下了奄奄一息的西魅。
而如今不是璇玑阁使徒的西魅，也只好由暂时不是璇玑阁使徒的曲相湘照顾。
所以西魅昏迷了七天七夜，曲相湘也是不敢怠慢，几乎是没合眼的照顾了西魅七天七夜。
看着他终于醒了，曲相湘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算是放下来了。
她心中有千般疑惑，西魅这样做值得么。
西魅现在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尽自己能使出的所有力气点了点头，他想表达，值得。
曲相湘给西魅倒了一杯水，西魅润了润嗓子，渐渐的能说出了些话。
曲相湘长叹一口气，一脸担忧的问：“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啊，桃姑说，你这条命能捡回来就不错了，武功肯定是没有了，身上还会落下不少病根。”
西魅会心一笑，说：“去和他约定的地方。”
“可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什么力量让你做到如此决断。”西魅被抬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曲相湘看着血肉模糊的西魅，瞬间就吓哭了，她完全不能相信，这是那个平日最注重形象的西魅。
东暄给西魅医治的时候，需要一个帮手，曲相湘很是想帮忙，可是却是不敢靠近，最后还是钩吻帮的忙，这几天换药的时候，曲相湘都偷偷地走到屏风外面，探出小脑袋，却是虚掩着眼睛。
曲相湘害怕，由心底里散发出来的恐惧。
西魅摇摇头说：“不，你懂得，我拼了命的想离开，就像你拼了命的想留下一样，我们都想呆在心里那个人的身边，永远。”
曲相湘脑海之中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可是她不敢在想下去了。
西魅的毒术在阁中出奇的高明，凡是会用毒着，皆擅于医，所以自然而然西魅在医术上的造诣也是不容小觑的。
但是这是在东暄还没有来到阁中的时候大家心目中的排名。
若是论医术，东暄怕是丝毫不会逊色西魅一分，只是大家对于东暄的评价多用的是，无所不知，深不可测。
擅医俨然不能代表他的全部。
但是仅仅是这“无所”之中的一小部分，就毫不含糊的将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西魅拉了回来。
可是这样优秀的东暄，却着实让曲相湘感到陌生。
她以为他只是个骁勇无畏的战士，却想不得他是个心思缜密的谋士。
遐迩，曲相湘问及：“你真的是齐煊么。”
他无奈的笑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好看的月牙，一脸宠溺的张望着她，反问：“ 你希望我是还是不是。”
“我不知道，只是你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哦，你想象中的是什么样子。”
曲相湘垂下睫毛，略加思索，答曰：“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东暄听及更加忍不住笑出了声，敢情这小妮子，是在变相的夸自己。
可是笑容僵持在脸上几秒，东暄的眼神就暗自淡了下去。
因为曲相湘补充说了句：“如果知道，我可能会拒绝那场赐婚，因为我想要的不是个完美无瑕的人生。”
曲相湘言毕，端着西魅药碗去了膳房。
东暄看着她默默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回答了一句：“我知道。”
他轻微的转动轮椅，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慢慢的走上前去，关上了房门。
然后气定神闲的说了一句：“出来吧。”
屏障后，面色泛白的西魅，缓缓的走了出来，坐下身，喝了一口茶，嗤笑：“机关算尽，终是算不得人心。”
要是说西魅和东暄的医术是不分伯仲也不是毫无道理的，至少整个璇玑阁只有西魅能看出，东暄并不是真正地不良于行。
“是啊，人算终是不由天算。”西魅坐回了轮椅上，动作轻缓的将毛毯盖在双膝上，又像是一个不能行走的人。
“微臣见过二皇子。”
德宣二十一年七月十七，流火入夏的季节，曲勉刚下了早朝，还未来的及换下官府，就急冲冲的冲进了二皇子府。
二皇子齐煊一脸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奉茶招待：“曲大人，可是稀客啊，不知今日来所谓何事。”
曲勉看了看周围四伏的皇子家丁，一脸的欲言又止的样子。
齐煊素来都擅于察言观色，他悄悄的对着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马会了意，带着一种家丁退了去。
“曲大人有什么话现在可以直说了。”
扑通。还不等人反映过来，本是穿着官服巍峨的站在青石砖的地面上的的曲勉，在所有人退却在肃穆的大堂只剩下他与齐煊二人之际，令人猝不及防的双膝着了地，声音清晰，听得出跪得结实。
齐煊是个慧眼的，可是还是没想到这一幕，不过还是很快的讲了起礼数，躯下膝，双手捧住了曲勉的双臂，欲扶他起来，口中还谦逊的说道：“我虽贵为皇子，但是你我都是君臣，况曲大人还穿着朝服，又是长辈，怎可跪我。”
曲勉摇了摇头，没有挣脱开齐煊，但是双膝却也没离了地，他严肃的说：“微臣当官近二十载，当今圣上不嫌臣卑鄙，容赐臣相左一职，臣自认不能负帝所望，一直恪尽职守。”
“大人所言甚是。”曲勉说的确实在理，齐煊早就听闻好几家势力意图拉曲勉入伙，都是被曲勉断然拒绝了。齐煊那时就在想若是他有朝一日拉不得此人成为幕僚，那也是断不能让别人便宜了去，毕竟一朝左相，势力是不容小觑的。
“今来皇子府上，便是聊表决心，臣愿意辅佐皇子殿下夺取大业。”曲勉字字铿锵，像是生怕别人听出他有任何二心一样，决心表的令人不信服都难。
齐煊听闻，心下狂喜，确实没有袒露于颜色之上，只是淡然的答曰：“那既是同僚，大人就更不必多礼了。”说完便想借着力扶曲勉起身。
可是想不得又是被曲勉压了下去。
曲勉说：“当今圣上万福，子嗣颇多，既已相继成年，各有所长，朝下不应该说朝内话，但是交个实底，在众多皇子中，属二皇子您品行能力皆为最尚，圣上也曾私下对臣表达对您的赞赏之情。”
齐煊始终是做的张弛有度，给人一种谦卑有礼，确也是退可守，进可攻：“多谢大人谬赞，齐煊定是竭尽全力，不负众望。”
“微臣相信殿下有这番实力，所以愿意携曲氏一脉全力协助，但是微臣一个不情之请。”曲勉表现的也是气度不俗，虽是跪着言语此话，可是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很卑鄙不堪，反而是种别样的威严
“大人但说无妨。”
曲勉眉头一紧，表情异常坚定：“那微臣就直言不讳，还请殿下像圣上收回欲娶小女女为妃一事。”
齐煊素来就是比较平静的个性，刀枪不入，宠辱不惊，可是今日这曲相登门拜访，却着实让他惊了不止一次。
齐煊想不通为何，他即认定他是未来天选，又为何不肯把女儿嫁给她，难道世间还会有比嫁给未来帝君更好的姻缘么。
曲勉只是异常坚定的说了一句：“小女相湘，生性天真散漫，不愿拘泥教条，不懂世故人情，我只盼她平安自得，不但求荣华富贵，可是宫闱只有后者，哪来前言，若是可以，我自是希望她不会踏上那深宫长巷，入了那重重红墙。然殿下必成大业，却也是与微臣初衷相悖了。”
齐煊一怔，这是他今日第三次被惊到了。
他沉下睫毛，淡淡的应了一句：“好，我已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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